第四章 詭空符——誕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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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水停下了腳步。

    刺目的紫光割破駭人心神的漆黑,卻又帶給人心更重的驚駭。一個人臉蛇身的半人半妖出現在半空之中,這就是守護切欲花的蛇精。

    蛇精冷若冰霜地俯視仰望她的眾人,一個鬼魅的笑容爬上了她的嘴角,仰望她的眾人突發瘋癲地和身旁的人撕扯扭打了起來。他們互掐著對方的脖子,互咬著對方的身體,互相撲倒,滾了一地。渾身的猩紅,滿臉的鮮血,滿嘴的血紅……血腥味充斥天地,瘋癲的眾人卻為這駭人的血腥而更加瘋狂,他們像是野獸一樣嗜血地啃咬著對方的身體,更甚者,他們把從別人身上咬出來的肉大口嚼碎,肆意地咽到自己的肚子裏。不少人被咬得白骨直露,這些人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地繼續瘋狂廝殺著。

    麵對這堆瘋狂的行屍走肉,溫水嚇得僵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蛇精冷絕一笑,無情地看著凶殘的眾生。她喜歡看眾人瘋癲,喜歡看眾人廝殺,更喜歡看眾人流血。看著流淌一地的鮮血,蛇精又一次笑了,蛇精笑了,眾人的廝殺便更加瘋狂和凶殘了……循著地上流淌的鮮血,終於,蛇精看到了溫水。

    所有人都在廝殺,溫水居然能夠淡定地站在原地?

    蛇精瞪大雙目看著遙遠的溫水,她虛無縹緲的聲音衝向溫水,問:“你是誰?”

    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蛇精的聲音在溫水身邊無限纏繞。溫水怔怔地抬頭看向逆著光的蛇精,半晌,說不出半句話。

    蛇精一伸手,一束紫光射到溫水身旁把溫水牢牢捆住,蛇精一拉手,溫水便在紫光的捆綁之下被拉到了蛇精麵前。蛇精近距離地直視溫水的眼眸,她像是要從溫水的眼眸鑽進溫水的身體,一探究竟。溫水被蛇精盯得心裏直發毛,她用力地低下頭不願再直視蛇精的眼眸,卻見滾在地麵上廝殺的眾人已經全都倒下,僅剩白骨。

    千荒女巫派出了這麽多人尋找切欲花,如今,卻隻剩下溫水一人了。

    蛇精伸出手,用力地捏著溫水的下巴,強硬地讓溫水直視她的眼眸。蛇精的眼眸發散著深邃紫光,這些紫光緊緊地扣住溫水,溫水再也無法移開眼。

    蛇精湊在溫水的左耳,極慢地問:“你到底是誰?為什麽你能不受我的迷惑?”

    溫水眼如死水看著蛇精的眼眸,不停地,搖著頭。

    蛇精繞到溫水的右耳,更慢地問:“你到底是誰?為什麽你能不受我的迷惑?”

    雖然蛇精口口聲聲說著溫水不受她的迷惑,但是,看著蛇精的眼眸,聽著蛇精的聲音,溫水的意識漸漸地迷糊了起來。

    蛇精無限地貼近溫水的臉龐,無限地靠近溫水的眼眸,她用蠱惑人心的聲音,問:“你,到底是誰?”

    溫水無意識地張大嘴,說:“我是……溫子。”

    蛇精危險地半眯著眼,冷硬地說:“你不是溫子,你到底是誰?”

    “我不是溫子,我到底是誰?……我不是溫子,我到底是誰?”溫水喃喃重複著蛇精的話,但是溫水混沌的腦子根本給不了她和蛇精想要的答案。

    “不管你是誰,你敢打切欲花的主意,你的下場就隻有死路一條!”

    蛇精的眼神漸變淩厲,捆綁著溫水的紫光越發吃緊。溫水呼吸困難地憋紅了臉,就在溫水將要窒息的時候,躲在懸崖暗處的切欲花突然煥發七彩光芒。蛇精和溫水被突然出現的刺目光芒刺激得閉上了眼,七彩光芒如鋒利的刀刃無孔不入地刺進溫水的身體,它們像是浪蕩多時的人終於找到庇護港灣一樣,拚命地衝進溫水的身體。隻稍一瞬,七彩光芒從天地絕跡,天地陷入無邊漆黑,就連蛇精身上的紫光也被漆黑所吞噬。

    蛇精從半空狠狠地摔到了地上,溫水則被力量托舉似地站在了地麵。

    溫水睜眼,她的眼眸閃爍著隱隱作祟的七彩光芒。溫水眼眸裏的七彩讓蛇精憤怒,蛇精瘋了似地爬起身衝到溫水麵前,她雙手掐住溫水的脖子,尖叫道:“切欲花!把切欲花還給我!”

    溫水還懵然不知蛇精在說什麽,蛇精就在溫水的麵前化成了灰燼。

    隨著蛇精化為灰燼,太陽重新出現在天空正上方照射著溫水,互相撕咬得僅剩白骨的眾人竟也開始長出了鮮肉,重新變回正常人的模樣。眾人像是忘卻剛才發生過的事情,他們疑惑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森下積一刻不停地走到溫水麵前,緊張地問:“切欲花在哪裏?”

    溫水茫然搖頭,說:“我不知道。”

    溫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溫水隻知道,剛剛,切欲花一定出現過。

    森下積定睛看著溫水,溫水眼眸裏的七彩斑斕讓森下積晃了晃神,晃神過後,森下積迅速抬手往溫水脖子一劈,溫水便暈倒過去了。眾人把溫水綁起來,抬起身,他們抬著的不隻有溫水,還有切欲花。

    切欲花已經進入了溫水的身體,如今的溫水是溫水,也是切欲花。

    刺鼻的味道伴隨著熟悉又陌生的混沌粘稠,就算無力睜開眼,溫水也知道她正處身藥缸之中。

    千荒大殿上,溫水又一次被泡在了藥缸之中,她的手臂被懸在藥缸邊上,她手腕上的傷口不停地滴落著七彩血液,她身上的力氣隨著滴落的七彩血液慢慢流失……七彩血液一滴滴落在原本青髒濃稠的藥水上,藥水漸漸變成濃稠七彩。站在藥缸旁的千荒女巫不滿足於七彩血液滴落的速度,她從衣袖間抽出刺殺源楓時用的匕首,她用匕首又在溫水的手腕上劃上一道又一道深刻的傷口,七彩血液從這些傷口中洶湧流出……千荒女巫冷笑看著越流越滿的藥缸,漸漸地,她的冷笑變成了慌張。

    溫水的七彩血液越流越多,傾流不止,千荒女巫想要阻止,卻又無法阻止。混著七彩血液的濃稠藥水將藥缸撐爆,分不出是血液還是藥水的七彩流了一地。

    溫水渾渾噩噩地站在七彩之上。一陣莫名異動在溫水的體內翻湧,溫水睜大眼睛,張大嘴巴,一股濃稠的固液體塊從溫水的嘴巴吐出。濃稠膠著的液固體塊在地上無限延伸,地上傾流的七彩濃稠瞬間全被固液體塊吸收,固液體塊吸收七彩濃稠後越變越高,漸漸地更開始長出了人的模樣,待濃稠薄膜被掀去之後,一個活生生的男人出現了。

    看著男人的容貌,溫水的表麵是冷靜的,她的內心卻無限複雜地尖聲呐喊著,這些找不到出口的複雜情緒困在溫水的身體裏,橫衝直撞。

    千荒女巫驚慌失措地指著男人,大喊:“來人!殺了他!殺了他!”

    無數殺手從四麵八方湧出衝向男人,男人睜開緊閉的雙眼,來勢洶洶的殺手被男人的眼眸撕成了碎片。平凡人明顯不是男人的對手,千荒女巫再度從衣袖抽出七彩匕首刺向男人,就在七彩匕首無限靠近男人心髒的時候,溫水木然地擋在了男人的身前,匕首直直地刺進了溫水的心髒。溫水瞪著如死灰般的大眼,她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為男人擋這一下,她甚至來不及思考,她的身體就做出了抉擇……而她身體的抉擇居然是毫無保留地為男人去死。

    溫水的世界,瞬間隻剩一片黑暗。

    黑暗中,有無數的聲音不停地在問著溫水——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你不是溫子,你到底是誰?”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你到底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這些聲音在問著溫水,溫水也在用力地問著自己:她到底是誰?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她為什麽會懷疑自己不是溫子?但如果她真的是溫子,為什麽她的腦海裏沒有任何一點關於溫子的記憶?如果她真的不是溫子,那她到底是誰?黑暗中,無數聲音在溫水的世界裏相互纏繞,溫水想要將這些繞成團的亂緒捋清,然而無法……突然,一道灰色火光衝進了溫水的黑暗,火光在黑暗中不停地灼熱燃燒,溫水被燃燒的熾熱驚得睜大了眼。

    “啊!!”溫水尖叫一聲,猛地從地上坐了起身。

    溫水記起來了!!她不是溫子,她是溫水!她記起在瑰空大樓裏發生的一切!她也記得在這個詭異空間裏發生的一切!但是她無法解釋這一切!她更無法接受這一切!

    溫水透著大氣轉頭探看昏暗的四周,這裏像是一個山洞,昏暗的,沒有一寸陽光,卻有一絲光明。剛剛……她不是還在千荒女巫的大殿上嗎?再剛剛……她不是還在瑰空大樓的三樓裏嗎?到底是剛剛發生的一切是在做夢,還是再剛剛發生的一切是在做夢,還是她到現在還夢著?

    “你醒了?”

    木訥又陌生的聲音傳進溫水的耳,溫水循著聲音看去,是源楓?!

    “你是……源楓?”溫水驚恐交織地看著眼前的源楓,他是長著和源楓同一張臉沒錯,但是源楓的眼眸是冷的,他的眼眸是木訥的。而且,溫水清楚記得,源楓已經在她的匕首之下化為灰燼了,眼前的他,不可能是源楓。

    “我不是源楓。”他像是披著一副不襯身皮囊的木頭娃娃,無論是語氣還是神情,無論是動作還是聲音,都是那樣的沒有生機,懵然無知。

    “你不是源楓,那你是誰?”溫水將身子往裏麵縮,警惕地拉開著他們之間的距離。

    “我誰都不是。”他的聲音還是沒有一絲的感知。

    “誰都不是?”溫水終於想起來了,他就是溫水在千荒大殿上吐出來的男人……這個男人混合了忘情草和切欲花,又吸取了源楓的能量……源楓的能量?或許,這就是他長得和源楓一模一樣的原因吧?

    “我誰都不是,但你是我的主人。”他的聲音雖然木訥,但他的眼神開始有了一絲人該有的情感,是忠誠?是誠懇?不,是憨厚!

    “我是你的主人?”溫水的腦子還沒有完全地清醒過來,以至於溫水根本就無法理解他在說什麽。

    “是的,我是你創造出來的,所以,你是我的主人。主人,請你給我個名字吧。”

    “名字?”溫水的腦海一片空白,想起當日插進源楓胸前的那把鋒利的匕首,溫水喃喃地說:“鋒利……你就叫鋒利吧。”

    “好,我是鋒利。”鋒利懵懂而憨厚地略微一笑,溫水一時間,晃了晃神。

    晃神過後,溫水小聲地自己問自己:“這裏到底是哪裏?我要怎樣才能回去?”

    鋒利問:“主人,你想回哪裏去?千荒大殿?”

    溫水搖頭,說:“不是,我想要回到我原本的世界。”溫水想:作為一個“剛出生”的“孩子”,鋒利怎麽可能理解她在說什麽?就算鋒利能理解,鋒利也一定不會知道答案……

    “詭空符。”

    “什麽?”溫水錯愕地看著鋒利,問:“詭空符是什麽意思?”

    鋒利說:“詭空符是唯一能夠讓人穿越四界的符號,它能把人帶到別的界空去,也可以召喚別人到你的界空來。”

    溫水激動地捉住鋒利的手臂,問:“是不是隻要找到詭空符,我就能夠回到原本的世界了?”

    鋒利說:“道理是這樣的。”

    溫水問:“道理是這樣的,是什麽意思?意思是實際操作就不是這樣嗎?”

    鋒利說:“實際是——詭空符不一定在這個界空裏,就算它剛好在這個界空裏,它也絕不輕易讓你‘找到’。就算你‘找到’了它,你也不可能‘得到’它。”

    溫水說:“我不想得到它,我隻是想回到原本的世界去。”

    鋒利問:“你就這麽想回去嗎?”

    溫水說:“當然!”作為一個現代女性,溫水根本無法接受發生著的一切,她更是無法接受在這裏繼續承受這荒誕的一切!她要回去,迫切地想要回去。

    一陣尖銳的叫聲從洞口傳來,是千荒女巫!

    溫水嚇得從地上站了起來,鋒利不知道是懵懂無知還是從容不迫,他也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此時,無數七彩暗器從洞口飛進洞內,鋒利一把把溫水拉到了他的身後,七彩暗器全都在鋒利麵前定在了半空,然後,這些七彩暗器紛紛調轉槍頭飛往洞外,隻聽到洞外一陣慘叫……鋒利轉身握著溫水的肩膀,說:“主人,你先離開這裏吧。”

    溫水問:“那你呢?”

    鋒利說:“你先走,你在,我還要分心照顧你。”

    溫水看著昏暗的四周,問:“但是……這裏有路嗎?”

    鋒利抬起右手,一束七彩氣球憑空而現,鋒利把這束氣球塞到溫水的手中,說:“它會帶你走的。”

    溫水握緊氣球,氣球淩空飛起飄向昏暗的山洞頂。

    溫水低頭,她看到了鋒利,看到了千荒女巫,看到了無數的殺手,也看到了無數的七彩繽紛,然後……她,什麽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