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詭空符——邪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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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踏進了萬丈深淵。

    溫水的身體失去重心不停地往下掉,卻又無論如何都掉不到底,因為這萬丈深淵根本就沒有底。

    突然,一個男人憑空出現在溫水身邊,他和溫水一同在無休止的深淵裏跌落著,但和溫水的驚恐疑惑不一樣,男人臉上隻有冷靜和冷靜。

    溫水瞪大雙眼緊盯著眼前冷靜得詭異的男人,半晌,她說不出一句話。

    男人像是鬼魅一般在溫水身旁消失了,又再出現,出現了,又再消失……許久,一把極其低沉的聲音從男人喉嚨發出,男人的聲音在問:“你是誰?”

    溫水一邊努力地在跌落中尋找平衡,一邊呆呆地說:“我是溫水。”

    男人問:“你為什麽來這裏?”

    溫水說:“我來這裏是為了找白雲峰治病……不,我來這裏是為了詭空符!我要找到詭空符,然後,我要回到我原本的世界去。”

    男人問:“原本的世界?你原本的世界是什麽世界?”

    溫水說:“我是從21世紀的人類世界來的,我想回到那裏去。”

    男人問:“你回去做什麽?”

    溫水說:“我的家在那裏!我的一切都在那裏!如此一來,我當然要回去了。”

    男人問:“你的一切,指的是什麽?”

    溫水說:“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生活的環境,還有我即將要有的事業。”

    男人問:“這些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溫水說:“當然重要!”

    男人問:“所以,你一定要回去,是嗎?”

    溫水說:“當然!”

    男人問:“不惜一切代價嗎?”

    溫水說:“是的!”

    男人問:“如果,你回去的代價是你重視的一切,那你還會不惜一切代價嗎?”

    溫水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男人說:“回答我。”

    溫水說:“我……不確定。”

    男人說:“那就不是不惜一切代價了。”

    男人臉上的深沉莫測和男人說的話讓溫水忐忑不已,溫水伸手想要拉住男人的手臂以求問清楚男人話中的意思,男人卻在溫水就要碰到他的時候,消失了。待溫水撲了個空之後,男人又一次出現在溫水身旁。

    溫水緊張地問:“難道……如果我回去了,就要付出沉重的代價嗎?這代價是什麽?是我的父母,還是我的朋友?”

    男人說:“我不知道代價是什麽,我隻是純粹想知道,你回去的決心到底有多大。”

    溫水說:“隻要不禍及家人朋友,為了回去,我什麽都願意。”

    男人說:“那你就留在這裏,跟我修行吧。”

    溫水說:“留在這裏?我是要回去,你反而讓我留下?”

    男人說:“留下,是為了回去。詭空符不是你說找就能找的,就算真讓你找到了詭空符,詭空符也不是你隨便就能掌握的。在你回去你原本的世界之前,你要留在這裏,跟我修行。不然,就算讓你找到詭空符,你也不懂得如何駕馭它。”

    溫水靜下心一想,男人說的話句句在理,而且,退一萬步想,就算男人說的不在理,溫水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但是,她為什麽要相信這個男人?她為什麽會毫不保留地把心中答案全都告訴這個男人?

    溫水問:“你是誰?”

    男人說:“我是白雲風。”

    溫水問:“你就是白雲峰?!”

    男人說:“這裏是白雲峰,我是白雲風。”

    男人右手一抬,溫水和男人瞬間從無休止的懸崖落在了山峰之巔。

    身旁縈繞的雲霧讓溫水無法看清她到底站得有多高,唯獨迎麵而來的疾風讓溫水知道,或許,她所站的高度,就是她剛才無休止跌落的深度,這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高差……

    溫水跟著白雲風來到了修行的地方。

    那是山巔上的一棵大樹,這棵樹枝繁葉茂得不可描述,姿態奇怪得不可言詮,隻見在大樹的各個樹丫上散落著無數的小木屋。溫水和白雲風才剛停下腳步,無數的人就從那無數的小木屋裏走出來,站在了大樹之前。溫水疑惑地看著麵前這群突然出現的人類,這群突然出現的人類卻沒在看溫水,而是一心一意地看著白雲風。

    白雲風淡淡地說:“她是溫水,從今天開始,她便會和你們一同修行。”

    站在某個角落裏的恩剛恭敬地抱拳,輕聲說道:“師父,我曾經見過她,她是蓿溫,不是溫水。”

    溫水想,看來蓿溫和她確實長得相似……她該如何向其他人解釋她不是蓿溫?就在溫水一籌莫展的時候,白雲風淡然地說:“不論她是不是蓿溫,在這裏,她是溫水。”

    恩剛低下頭,說:“是。”

    其他人也跟著低下頭,連聲稱是。

    不再多說一句話,白雲風輕盈一躍,飛上了大樹最頂的木屋裏。隨著白雲風的飛身一躍,大地一時間從黎明陷入了黑夜。

    白雲風的弟子們紛紛爬回各自的木屋去了,溫水趕緊捉住其中一個弟子,問:“你們都要回屋了?你們是要睡覺了嗎?你們都不吃飯了嗎?”

    溫水捉住的弟子叫冷朗,冷朗冷淡地說:“回屋了。睡覺了。有日月之氣就足夠飽腹了。”

    日月之氣就能飽腹?看來這不是修行,是修仙!溫水問:“那……請問我的房間在哪裏?”

    冷朗說:“哪間都一樣,隻要沒人,哪間都能睡。”

    說完,冷朗敏捷地三兩下爬上了大樹,溫水不敢猶豫地也跟著爬上了樹,然而,溫水爬樹的本領顯然不咋滴,以至於她找了很久很久,才找到空著的木屋。

    這木屋不是簡單,是簡陋。

    明明這木屋簡陋得可以,明明木屋裏除了四麵木牆之外再無其他,但是,躺在木屋裏的溫水卻有著難以言喻的踏實。溫水扭頭看著窗外無限放大的月亮,享受著月亮溫柔的光芒,呼吸著月亮無言的力量……漸漸地,溫水真的不覺得餓了,慢慢地,溫水合上了眼,沉沉地睡去了。

    溫水真不知道,所謂修行,到底在修什麽。

    每天,溫水無所事事地和一眾無所事事的弟子無所事事地遊走著。有時候,他們會集體在大樹旁走走,有時候,他們會集體在山巔上逛逛,他們不說話,不聊天,走走就隻是走走,逛逛純粹就是逛逛。

    難道這就是白雲風口中的修行嗎?

    難道單憑這不言不語的走走逛逛就能學會駕馭詭空符嗎?

    溫水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於是,在來到白雲峰的第七個夜裏,溫水耐不住心中的疑問和煎熬,她爬上了樹頂,敲起了白雲風的房門。

    白雲風的房門沒鎖,溫水一敲就把房門敲開了。

    看到房門被敲開,白雲風從木地板上坐了起來。白雲風冷清地看著溫水,溫水失神地看著白雲風。四目對視許久之後,白雲風才淡淡地說了句:“進來吧。”

    溫水爬進了白雲風的木屋,坐在了白雲風麵前。白雲風身後的月亮無限地明亮著,不停地蠱惑著溫水的心,一時之間,溫水竟忘了她為何要來敲白雲風的門……

    白雲風問:“有事嗎?”

    溫水問:“……師父,我到底要在這裏修行什麽?”

    白雲風說:“你的心。”

    溫水問:“我的心?我的心有什麽好修行的?而且,我不認為每天跟著那些人無所事事地走走停停就能修行我的心!”

    白雲風說:“你的心,很焦躁,他們的心,太麻木。我需要的,不是你們每天一起走走停停,我需要的,是你從他們身上學會冷靜,他們從你身上學會不冷靜。”

    溫水問:“你的意思是,要我們互補長短嗎?”

    白雲風說:“你回去,滿滿參透吧。”

    遲疑片刻後,溫水聽話地退出了白雲風的木屋。

    既然選擇了相信白雲風,溫水當然選擇按照白雲風說的去做了。於是,溫水開始主動撩其他人說話,其他人本來也是冷冷的,但是在溫水不屈不撓的死纏爛打下,這些人竟也開始主動和溫水說話,偶爾的,他們臉上甚至會出現笑容。溫水對他們這種改變很滿意,因為溫水果真幫他們學到了冷靜之外的情緒,但是溫水卻越來越無法冷靜……又一次,溫水敲開了白雲風的房門。

    爬進白雲風的房間後,溫水問:“為什麽我感到越來越焦躁了?”

    白雲風說:“欲速則不達。”

    溫水問:“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去找詭空符?”

    白雲風說:“等你不再一心一意地想著‘回去’的時候。”

    溫水說:“我不明白!”

    白雲風說:“到時候,你就會明白的。好了,你回去吧。”

    溫水原想聽話地退出白雲風的房間,但是退到一半,溫水又爬回了原位。溫水定睛看著白雲風,問:“師父,你也需要修行嗎?”

    白雲風問:“什麽意思?”

    溫水說:“他們都能在我身上學到喜怒哀樂,我卻無法從他們身上學會冷靜,我想,是因為他們人數太多了,所以我分心乏術。如果師父也需要修行,我也需要修行,我們一對一地修行,進展不是會更快嗎?”每天,溫水要麵對的人太多,多得都讓她感覺自己不是在修行,而是在忙碌地社交了。

    白雲風說:“我確實需要修行,但是……”

    “不要但是!”溫水果斷地打斷白雲風到嘴的‘但是’,她雙手一爬,雙腿一伸,躺在了白雲風房間的某個角落裏。

    白雲風問:“你在做什麽?”

    溫水閉上眼,說:“師父的房間大,我睡這頭,師父睡那頭!在睡之前,我們還可以聊聊天,抓緊時間相互修行。”

    白雲風說:“月光下的修煉,沒有陽光下的修煉效果好。”

    溫水說:“無所謂,反正隻要有效果就好。從今天開始,我們白天修行,晚上也修行,這樣,我就能更快地‘回去’了。”

    白雲風說:“我說過,隻有等你不再一心一意地想要‘回去’的時候,才能找到詭空符。”

    溫水說:“那好,我們不討論詭空符,我們討論別的話題!”

    白雲風問:“什麽話題?”

    溫水睜開眼,側頭看著仍是坐著白雲風,問:“師父,你談過戀愛嗎?”

    白雲風疑惑地皺著眉,問:“什麽叫談戀愛?”

    溫水問:“師父,你愛過嗎?”

    白雲風沉默了許久,然後,他才淡淡地說:“應該是愛過的。”

    “應該?”溫水又笑了,像白雲風這樣冷的人,不確定自己的心意,似乎也是正常的。

    白雲風看著溫水,冷靜地問:“你呢?你愛過嗎?”

    她愛過嗎?

    溫水轉頭看著窗外無比巨大的月亮,大學的時候,溫水談過兩場淡若水的普通戀愛,沒有山盟海誓,沒有刻骨銘心,也抵不過小三的插足,這樣的戀愛,感情基礎大概隻能是喜歡吧?突然,溫水想起了源楓,溫水想起了她插在源楓胸口的那把匕首,溫水想起了源楓眼眸裏的不舍和……愛。溫水輕輕地歎了口氣,說:“我應該是愛過的。”溫水沒有意識到,她也用了“應該”二字。

    白雲風問:“對方是什麽人?”

    溫水說:“到最後一刻,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人。其實,他是什麽人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親手殺了他。”

    白雲風問:“你為什麽要殺他?難道是因為他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

    溫水說:“他沒有做任何對不起我的事情!隻是,那時候我被千荒女巫控製了,所以才會……”雖然溫水和源楓隻見過幾次,但回想起和源楓共度的每一秒曾經,溫水的心仍是劇痛無比。溫水不確定,這種劇痛是因為她愛源楓,還是因為她殺了源楓。

    白雲風問:“千荒女巫的法力真是這麽高強嗎?高強到可以完全迷惑你的心智,高強到讓你完全想不起愛他的事實,高強到讓你對他狠下殺手?”

    溫水又一次沉默地看向窗外那個碩大無比的月亮,孤獨的月亮,寂靜的月亮。

    千荒女巫的法力毋庸置疑,再加上忘情草的侵蝕,那時候的溫水別說是源楓了,就算是她的親生父母站在她麵前,她都無法認識……溫水閉上眼,黑暗中,她努力回想著源楓那張如冰塊般沒有情緒的臉,然而,她卻隻能想起他臨終時不舍的眼眸。溫水越是想要用力記住源楓的臉,源楓的臉越是在她的腦海裏變得更加模糊。

    耳邊傳來白雲風的聲音:“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殺他嗎?”

    溫水閉著眼,淡淡地說:“決定權不在我手中。自從離開我原本的世界後,我的命運就不再把握在我的手中了。”

    白雲風說:“所以,你想要找到詭空符,是因為你想重新掌握自己的命運?”

    溫水說:“我隻是想回到原本的世界……雖然那裏也有造化弄人,但起碼,那裏沒有人會逼我殺人……”

    說著,說著,溫水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