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促膝長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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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學院辦公樓三樓走廊盡頭,不時閃出蠟燭發出的微弱的亮光,房中,昏黃的燭光下,泰利埃正坐在書桌前,拿著鵝毛筆在紙上不知寫著什麽,桌上堆滿了雪片般的試卷,五百人的試卷全部答完之後,便被送到了辦公樓中,交由教師批改,但莫裏斯卻屏退了旁人,將這個任務交給了泰利埃,這是自己招募的第一批人才,絕不能有一絲的馬虎,交給別人來負責這個事,他不放心。

    而泰利埃,正是這個任務的最好人選,論學識,自然是沒的說的,他遠超同齡人的戰略眼光讓莫裏斯自己都有些自愧弗如,在看人的眼光上,他也絕不遜色於自己,自己不過一個實力弱小,默默無名的國家的王子,要論實力,西班牙的腓力二世,英國的伊麗莎白一世和丹麥的克裏斯蒂安二世都比自己強,可他卻選擇了自己,實在讓莫裏斯在感動之餘又多了一絲疑慮,不過現在想起來,這不正證明他看人的眼光遠超過常人嗎?

    泰利埃對於莫裏斯的安排倒是極其淡然,臉上卻沒有一丁點受寵若驚的樣子,他十分爽快的就答應了,因為他知道,自己才剛剛來到荷蘭,不顯露一下才能,是難以服眾的,而這恰恰是一個極好的機會,然而他也明白,作為一個臣子,特別是一個有才能的臣子,絕不能在君王麵前顯露出自己驕矜的一麵,否則,將來功勞越大,危險就會越來越逼近,功高震主而又不知收斂是求死之道。

    莫裏斯雖然對於自己信任有加,視若股肱,但他是一個擁有極強權力欲望,鐵石心腸的人,為了實現自己君臨天下的願望,他不惜以奧蘭治家族的生死存亡作為籌碼,賭上自己的性命,敢於率領軍隊消滅阻礙自己前進路上的絆腳石。

    他連同是荷蘭人,為國家立下汗馬功勞的大議長都不放過,對於自己這樣一個非親非故,又是外國人,並且身世還不可告人的外人,是絕不會手軟。

    君王的寵信來的快,去的也快,要想在荷蘭生存下來,驕矜之心是絕不能有的,多餘的野心是不能有的,自己不可告人的身世也不能讓人知道,否則,自己便會成為眾矢之的,這一點,在他父親去世的那個早晨,他已經銘記於心。

    泰利埃喝著加入薑、小豆蔻、丁香的用來禦寒的香料酒,批改著試卷,卻不停地歎著氣,讓他驚訝的是,這次的五百多份試卷中,濫竽充數之流可謂屢見不鮮,思想陳舊,抱殘守缺之詞,時常見諸卷端,隔著試卷,他還能聞道一股腐臭之氣,能稱得上精品的卻寥寥無幾。

    他感到一籌莫展,隨手翻了翻兩份卷子,眼色中閃過了金光,睜大了有些酸痛的雙眼,死死盯住了卷子,從上到下,看了一遍又一遍,當看到結尾的時候,竟不禁大聲叫好。

    “我尼德蘭陸軍之弊乃在騎兵,騎兵強,則國強,如欲強大陸軍,首先必大治騎兵”

    “炮兵是戰場之神,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的關鍵,乃在火力,而火力之重,首在炮兵”

    “好文章,來人,快把這兩張卷子的主人給我叫來”泰利埃拍案而起,厲聲命令著門外的守衛。

    “是”

    泰利埃坐回了位子,放聲大笑起來,情不自禁地拍打著木椅,太好了,終於找到了,也不枉我一番心血。

    良久,守衛推開了房門,兩個青年走了進來,一個方臉寬額,鼻梁高挺,留著長長的紅發,身材略顯瘦削,那藍色的眼睛好似一泓清泉,他身穿一件藍色的短上衣,站的筆直,向泰利埃深鞠一躬,另一個看上去約莫二十出頭,顴骨突出,身材高大,蓄著一頭金色短發,羊毛襯衫下露出白皙的皮膚,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嘴唇略薄,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的長下巴,令人詫異的是,他好像並不知道眼前的泰利埃的身份,竟不顧身份的差距,向泰利埃伸出了右手。

    “你先出去,我和他們有事要談”泰利埃厭惡地拒絕了他的握手,他不為人知的身世不允許他和這樣身份卑微的人握手,他轉過頭去,淡淡地命令著守衛。

    “是”

    守衛起身離開了,房中隻剩下了三人,泰利埃端起咖啡杯,擰了一口,揮揮手示意,兩人找張椅子坐下,翹著腿,冷冷地開了口。

    “我是這次負責批改試卷的考官弗郎索瓦.泰利埃,告訴我你們的名字”

    “艾倫.西拉德,瑞典烏普薩拉人,今年從烏普薩拉大學畢業。我父親是當地的農場主,以經營農場為生,我是家中最小的兒子,沒有家中的土地繼承權,便隻好南下荷蘭找份工作糊口,聽聞王子殿下開辦陸軍學院,廣招天下豪傑,便即刻趕來”

    紅發青年滔滔不絕地說道,瑞典由於可供耕種的土地太少,土地隻能由長子繼承,其他的兒子就隻好另謀生路,這也是曆史上維京海盜產生的重要原因之一,既然在陸地上找不到出路,就乘桴浮於海,去大海上開辟一番新事業。

    “你呢?那個小子”泰利埃匆匆打斷了艾倫的自我介紹,瞥了一眼金發青年。

    “查理.馮.克萊斯勒,奧地利伯爵之子,格拉茨大學畢業”金發青年淡淡地答道

    泰利埃猛然一驚,瑞典人倒是無所謂,瑞典和荷蘭雖然不是站在一個陣營上的,但瑞典和荷蘭的關係倒是不錯。可奧地利卻不得不多加提防,奧地利不是敵國卻勝似敵國,奧地利和西班牙一樣都是哈布斯堡家族統治的,在反對新教的方麵,始終是堅定的盟友,是德意誌天主教聯盟的核心。

    奧地利王室始終有重現昔日查理五世輝煌的願望,一直蓄謀消滅新教諸侯,以實現德意誌蘭統一,並建立如英法一般強大的中央集權的絕對君主製國家。

    而德意誌一旦實現了統一,對於荷蘭是極為不利,德意誌地區的四分五裂使得荷蘭有足夠的時間來將注意力放在海外而不是歐陸上,如果德意誌一旦統一,荷蘭麵對的將是一個強大,統一的,武力強盛,經濟發達的德國,到時候,荷蘭將如同案板上的魚肉一般被任意宰割,必須阻止德意誌的統一,否則荷蘭將不複存在。

    正因為這,泰利埃對於奧地利人實在是沒什麽好感,始終視之如潛在的大敵,現在看中的人才中居然有一個是奧地利人,這讓他有些為難。

    然而,任用人才絕不能受個人感情影響,發掘出人才便是報答莫裏斯的知遇之恩,便是為荷蘭效忠,泰利埃在冷靜下來後,想明白了許多。

    “艾倫,你的卷子上主張建設騎兵,不知該如何實行?”好了不想這些事了,該說正事了,泰利埃捏著嘴,翹著腿,向艾倫問道。

    “考官大人,自王子殿下發明燧發槍和刺刀以來,長矛兵遭到裁撤,盛極一時的騎兵地位不斷下降,線列戰術的出現,導致步騎炮的協同配合問題已迫在眉睫,”

    “在我看來,雖然騎兵在火繩槍以及王子殿下發明的燧發槍和刺刀問世以來,在軍隊中的地位逐漸下降,但並非已經成為了昨日黃花,騎兵仍擁有強大的衝擊力,能夠衝散敵軍的陣型,從而為步兵部隊贏得機會”

    “當然,隨著燧發槍的問世,騎兵已經不可能再像過去那樣單純依靠馬刀作戰了,所以我們可以將火力和衝擊力結合起來,讓騎兵成為近戰中的主要突擊力量,既然步兵已經實行了線式戰術了,為什麽騎兵不能呢?給騎兵裝備馬槍”

    “不過騎兵的線式戰術和步兵不一樣,步兵的線式戰術是以犧牲機動性來換取最大的火力輸出,而騎兵的線式戰術與之不同,騎兵部署成線式衝鋒隊形,並為其配屬負責衝鋒前實施火力準備的燧發槍兵分遣隊。”

    “在戰術方麵在騎兵衝鋒前,先由燧發槍兵分遣隊采用線列戰術進行齊射,在敵人的隊列中打開口子,再將騎兵中隊排成縱深為三列的線式隊形,進行衝鋒,第一列在距敵較近的時候換用手槍射擊,以打亂敵軍的陣型,並擴大戰果,然後三列橫隊一齊使用刀劍衝鋒,”

    “與第一列不同,第二和第三列騎兵裝備的手槍隻是為了應付突發事件才使用,而燧發槍兵則乘騎兵衝鋒的時機裝填彈藥,為騎兵發動第二次衝鋒做準備,”

    '那麽如果騎兵的進攻失禮,該怎麽辦?當敵軍的騎兵向步兵迂回而來,撤退中的騎兵影響步兵的視野,該如何”

    泰利埃還是有些擔心,這樣的戰術做到了步騎兵交替射擊的效果,但如果騎兵一旦潰敗,隨同的步兵會受到潰退中的騎兵的幹擾,這時敵軍的騎兵追擊而來,步兵便會陣腳大亂

    “如果騎兵衝鋒不利,則由燧發槍手組成方陣阻擋住敵軍騎兵,騎兵沿方陣的左右兩翼撤退”這也確實是一個問題

    “最後,在騎兵的編製和兵種上必須做出改變,騎兵強在機動,人數太多,會影響機動性,我覺得騎兵應以中隊為單位,下轄三個騎兵連,一個連125人,提高騎兵的靈活性,兵種的方麵,裁撤輕騎兵,他們的戰鬥力已經落後於這個時代,留著隻會浪費金錢,第二,裁撤手槍騎兵,組建采用在馬上開槍的輕龍騎兵,並且針對西班牙人善於運用槍騎兵的特點,我們還需要組建槍騎兵和裁撤重騎兵,組建胸甲騎兵,胸甲騎兵在突破敵方陣線和與步兵協同作戰方麵不容小覷”

    艾倫侃侃而談道。

    “艾倫,好了,你先回宿舍,我必將你引薦給王子殿下”泰利埃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站了起身,有力的手拍了拍艾倫的肩膀,很好,這個小子在騎兵方麵的認識水平對於荷蘭這樣一個缺乏騎兵傳統,騎兵戰鬥力低下的國家來說實在是太需要了。

    “謝大人引薦之恩”

    艾倫望著泰利埃紅潤的臉龐,眼中充滿了感激之情,向泰利埃深鞠一躬,轉身離去,臉上洋溢著說不出的喜悅,多少年來,自己在瑞典,始終得不到提攜,可如今來到了荷蘭,便得到了這樣的機會,他心中竟湧起了一股想即刻見到莫裏斯王子的衝動,莫裏斯王子手下的大臣都能夠拋卻門第和國籍之見,破格任用出身並不高貴的自己,那他本人也絕對不是池中之物。

    “奧地利小子,該你了”泰利埃返回了座位,強壓住心中的狂喜,從抽屜中取出一把剪刀,漫不經心地剪著指甲,略帶冷漠地對克萊斯勒說道,對於這個奧地利人,他還是沒有任何的好感,他隻隻希望眼前的這個奧地利人不要是一個誇誇其談,虛有其表的花花公子,省得還要勞煩他親自出馬去把這個小子一腳踹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