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決死一戰

字數:6283   加入書籤

A+A-




    祈禱完畢,泰利埃便小心翼翼地將手中的念珠塞入了懷中,一屁股坐到了正中的扶手椅上,開始整理起桌上雜亂的公文堆,埃裏克是幹什麽吃的,好歹也是一個高級將領,連處理公文這樣的小事都做不到,就算他做不到,那他手下的副官是吃白飯的啊,泰利埃今天可算是見識了什麽叫人浮於事,什麽叫消極怠工,氣得他唾沫星子橫飛,一邊看著公文,一邊不由自主地吐槽起埃裏克來,這樣的玩意也配執掌軍隊,真是國中無人了?他禁不住冷笑起來。

    想到這,泰利埃隻覺後悔不已,早知道就跟哈裏斯一起去燒西班牙人的糧草了,那也好過在這裏閑的無聊。

    當然抱怨歸抱怨,圍攻西城的部隊已經被抽調了一半的兵力,對西班牙人的兵力優勢已經喪失,士兵的士氣必然遭到英雄,如果這時沒有人坐鎮營中,那必然軍心渙散,到那時戰局可就不好說了。

    所以泰利埃命哈裏斯帶上一萬人出發,自己則和副將卡爾頓一起留下,負責管理軍中事務和指揮作戰。

    泰利埃初次上陣,對於臨陣指揮的事還是一竅不通,所以便隻好將前線指揮的事交給卡爾頓。

    而他自己則留在營中處理埃裏克留下的繁重軍務,已借此打發時間。

    不一會兒,泰利埃便將公文擺放地整整齊齊,隨手拿起鵝毛筆埋頭苦幹起來,才剛剛處理了幾份文件,他便聽到營門前傳來了一陣長長地馬嘶聲。

    “有人來了”他微微抬起了頭,瞥了一眼營帳,便重新忙活起來,也許是莫裏斯派來的傳令兵敦促自己盡快出兵吧,這不是什麽大事。

    “大人,我有要事稟報”當泰利埃停下筆,正要拿起茶壺燒茶之時,卻聽到營外突然傳來的一個陌生的聲音,他急忙放下了手中的茶壺,淡淡地用法語答道。

    “進來”

    話音剛落,一個身披灰色頭蓬的金發青年便走進了營帳之中,他恭敬地向泰利埃行了軍禮,便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將它交到了泰利埃的手中。

    “這是?”雄獅紋,是王室來的信,泰利埃接過了青年手中的信,不禁鄒起眉頭起來,打仗的時候怎麽會有王室的信件送到這來,他帶著疑惑地向青年問道。

    “泰利埃大人,我是克萊斯勒總監的仆人,克萊斯勒總監命我將這封信交到您的手中,現在帳中沒有外人,請您即刻打開”

    “信上都寫了些什麽?”克萊斯勒的信,他能寫些什麽東西,無非就是些有關舞會和葡萄酒之類的東西,他在信中可從來不寫正事。

    “這個,總監出發前曾囑咐過,此信事關王子殿下,所以我也不敢拆開看”

    “有關殿下的,你先下去休息吧,信我一會兒就看”有關莫裏斯的,看來此事的作者已經沒有第二個人了,泰利埃看著信封,肯定地點了點頭,揮手示意仆人離開。

    “是”

    仆人前腳剛走,泰利埃後腳便坐回到了扶手椅上,撕開了信封,將白色的信紙用力攤開,雙目掃視了一番,竟眼眉撩起,睜大了眼睛,將信紙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頓時臉色為之一變,竟顫抖地說不出話來。

    怎麽會這樣?這個事情絕對不能讓莫裏斯知道,否則他不知道會做出什麽傻事出來,想到這,泰利埃急忙將信紙塞入了懷中,強壓住心中的憂慮,叫來副官,將燒茶的工作交給了他,而自己仍接著處理起還未解決好的公文起來,似乎一切都從未發生過,軍營又一次恢複了平靜。

    西元1584年六月十七日下午一點五十分,天一放晴,莫裏斯就從營帳中走了出來,仔細觀察著敵陣的變化,每次觀察,都發現敵陣如磐石般,一動不動,似乎是在為長期作戰作準備,莫裏斯竟有些疑惑起來,雖然他和西多尼亞公爵從未謀麵,但從泰利埃搜集的情報看來,西多尼亞公爵此人用兵神速,最擅長的便是進攻。

    如今自己遠道而來,士卒疲憊,兵力更是處於絕對劣勢,除了固守陣地外,他實在是想不出別的什麽辦法了,斜線戰術確實不錯,但那樣必須出其不意,速戰速決,不能讓敵人抽出時間去增援受攻擊的一翼。

    可這樣的條件現在已經失去了,敵人就在他的正對麵,對於他的一舉一動已經了如指掌,這種情況下,原先的戰法已經不能適應這變化莫測的戰局了,於是他決定做出改變。

    “傳我命令,立刻召集將軍們到這兒來開會”他沉思片刻,便起身向身旁正在草擬公文的棕發副官法國人夏爾傳達了命令。

    不一會兒,營中便匯集了多名軍中高官,與會人員包括步兵將領沃納、騎兵將領庫爾德、炮兵將領維爾德和出身貴族的工兵將領查爾斯.範.古登堡,基本上各個部門都到場了,此次會議嚴格保密,沒有留下官方的記載,但卻在夏爾的日記中保留了下來。

    夏爾的日記中還原了當時的場景,當時莫裏斯正端坐在正中的一把扶手椅上,兩手叉腰,麵色嚴肅,省去了平時的官話套話,開門見山地說明了此次作戰計劃的改變。

    眾人麵露驚愕之色,一時議論紛紛,但還是平靜了下來,坦然地接受了安排,隻有維爾德叫苦不迭,猶豫不決。

    在這場會議結束後,莫裏斯和眾人一起走出了營帳,跨上了侍從牽來的一匹阿拉伯馬,手按劍柄,趕往前線視察陣地的布防,自己手下的士兵雖然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但畢竟是第一次經曆這樣的一場大戰,士氣肯定會受到影響,如果因此而自亂陣腳了,那麽這仗還沒有打,便已經輸了。

    而自己身為他們的統帥,身為荷蘭執政的繼承人,鼓舞士氣,穩定軍心是責無旁貸的。

    “我的勇士們,今天是決定尼德蘭命運的一天,不要你們是為我莫裏斯而戰,你們是在為祖國而戰,莫裏斯隻是它的仆人,不要畏懼敵人,他們是在虛張聲勢,他們不是不可戰勝的,我們在布雷達就已經痛扁過他們一次,現在,你們可以再一次用勝利證明這一不可動搖的事實,為了保衛我們身後的土地,也為了保衛我們自己,勇士們,前進”他換上一件紅色的天鵝絨上衣,手握長劍,出現在了隊伍的前方

    莫裏斯話音剛落,士兵們便將手中的三角帽高高拋起,發出的經久不息的歡呼和呐喊聲。

    “莫裏斯殿下萬歲”

    演講結束後,莫裏斯便騎著馬回到了中軍的位置,拿起望遠鏡注視著前方的戰況,戰爭開始了。

    遠處,身著胸甲的西多尼亞公爵正騎在馬上向著遠處沸騰的荷蘭陣地,揮手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舉槍,前進”隨著軍官一聲令下,身穿黃色外套的西班牙士兵熟練將手中的火繩槍舉起,伴隨著鼓點的節奏,排成了大方陣,邁著整齊的步伐,向荷軍前軍陣地猛攻而來。

    沉寂許久的炮聲再次從西班牙陣地上響起,陣地一百門的重炮噴射出由榴霰彈組成的一道道火牆,壓製著位於陣地最前方的荷蘭炮兵陣地。

    “全部給我回去,撤退者,立刻槍決”炮兵陣地上,維爾德眼見炮兵被西班牙人打得慌亂不已,不由得火冒三丈,他帶了第一步兵團的一隊火槍手衝了上前,攔住了幾個被炮火嚇得魂飛魄散的炮兵,手起刀落,將他們砍為兩半,火槍手舉起了手中的燧發槍,瞄準住了許多正準備撤退的士兵們。

    “我們炮兵陣地是殿下的第一道防線,殿下將這樣的重任交給我們,我們難道還能再貪生怕死嗎?”

    “開火,給我還擊,給西班牙人點顏色看看”士兵們重新回到了崗位上,繼續操作起火炮來,與其死在身後這幫殺人不眨眼的家夥手裏,還不如和西班牙人拚了。

    一時間,荷蘭的一百餘門大炮也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雙方的火力已經不相上下,不一會兒,為了避免誤傷正在行進中的步兵,西班牙炮兵停止了對荷蘭炮兵陣地的轟擊,短暫的炮戰停止了。

    “換霰彈,現在開始收拾西班牙步兵”維爾德拿起手帕擦去了軍刀上還未幹去的鮮血,平淡如常地對身旁的炮兵下令道。

    “砰,砰”隨著幾聲炮聲的響起,鋪天蓋地的霰彈如雨點般向西班牙方陣中的近衛軍們打來,在人群炸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渠。

    但對於近衛軍們來說這一切早已習以為常,他們可是在意大利,在法蘭西的槍林彈雨中踩著無數的死人堆才活到今天的,這一切在他們看來不過是一次小風小雨罷了。

    他們冒著猛烈的炮火,端著火繩槍和長矛向荷蘭的炮兵陣地猛衝而去,片刻間就已到達了他們的射程之中。

    “停止,前進”頭戴鐵盔的西班牙軍官一聲令下,響亮的軍鼓戛然而止,隨著鼓點而行進的西班牙士兵也停下了他們的步伐,在軍官的命令下,舉起了早已填裝完畢的火繩槍,點燃了火繩,扣動了扳機。

    西班牙人中隨之冒起了一陣硝煙,響起了劈啪的射擊聲。密集的彈雨向荷蘭炮兵陣地襲來,幾個正在清理炮膛的炮兵倒下了。

    “步兵團,開火”維爾德正揮著軍刀,指揮著第一步兵團還擊,忽然一顆子彈穿透了他的黑色三角帽,他沒有理會被破損的三角帽,而是親自拿過一把燧發槍和一把捅條,從口袋中取出紙殼子彈和火藥開始裝填起來。

    第一步兵團迅速合攏成了橫隊,隻過了片刻,隊列裏便急驟地響起了劈劈啪啪的槍聲,它將談話聲和口令聲都淹沒了,空氣中充滿了濃重的硝煙味,甚至將前列士兵的臉都熏成了黑色,但他們顧不上滿麵灰塵,便開始了第二排的射擊。

    眼見自己在火力根本無法和荷蘭人手中的燧發槍相比,西班牙軍官下達了與敵肉搏的命令。

    伴隨著他的口令聲,西班牙士兵在火繩槍手的掩護下,突破了由霰彈和子彈組成的火網,衝入了炮兵陣地之中,拿起長矛和長劍與和荷蘭士兵展開了肉搏戰。

    這一招讓荷蘭人叫苦不迭,身著紅衣荷蘭炮兵隻好拿著聊勝於無的短刀和披堅執銳的西班牙士兵廝殺起來,見此情形,維爾德急忙命令第一步兵團在進行第二輪射擊後,便端起刺刀和長劍和西班牙人血戰起來。

    但這也隻是杯水車薪,和長矛相比,刺刀在肉搏方麵並不占優勢,雖然荷蘭士兵仍然十分頑強,但由於敵眾我寡,勝利的天平漸漸向西班牙人傾斜了。

    維爾德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於是他派出了傳令兵向莫裏斯請求增援。

    “殿下,西班牙人已經突入了我軍的炮兵陣地,正在和我們展開肉搏戰,維爾德將軍已經撐不住了,我們需要增援”

    “你去告訴維爾德,讓他馬上率軍後撤,丟掉那些笨重的大炮,接下來就交給我了”是時候了,西班牙人就要上鉤了,莫裏斯滿臉堆笑地回絕了維爾德要求增援的請求,卻對傳令兵轉達了讓其撤退的命令。

    “什麽,撤退,我維爾德從來沒有這麽屈辱過,你們撤吧,我決不撤退”維爾德聽到了莫裏斯的命令後,頓時如遇晴天霹靂一般,呆立在人群之中,片刻後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咆哮。

    “將軍,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快撤,來人,把將軍抬走”眼見炮兵陣地的失守已經不可避免,傳令官再也顧不上什麽尊卑等級了,他即刻讓維爾德身旁的幾名侍從連拉帶拽,愣是把維爾德拖走了,並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太好了,是時候了,出動近衛騎兵,和步兵會合,給我打垮莫裏斯”遠處正在觀戰的西多尼亞公爵不禁笑出聲來,看來自己高估莫裏斯了,他的軍隊竟然如此不堪一擊,看來這場仗可以很快分出勝負了。

    “殿下,屬下無能,我把炮兵陣地丟了,我已無顏見殿下了,我隻求一死以正軍法”維爾德被侍從帶到了莫裏斯麵前,莫裏斯殿下把這麽重要的前沿陣地交給了我,我卻把它丟了,我實在是沒有臉再見到殿下了,想到這,他跪在地上不禁失聲痛哭道。

    “不必自責,你已經盡力了,我在中軍都看到了,你和你的士兵都很英勇,打得很頑強,這不是你的錯,你先去休息一下,接下來就看我的了。”出人意料的是,莫裏斯並沒有如將維爾德罵得狗血淋頭,而是起身將跪在地上的維爾德輕輕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讓副官拿來一瓢水,並親手將它交到了維爾德的手中,欣慰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