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亭中敘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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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天憐和崔秀梅二人出了壺口小築,順著青石台階而行,不一會兒就登上別院中間的小山峰,來到了望風亭處。

    一路上,二人的四周盡是一片鳥語花香。此時已是下午時分,燦爛的春暉撒向壺口峰的山林。樹木間斑駁的影子隨風搖曳,不時拂過二人的臉龐。草叢林木中,蟲鳴和鳥啼不絕於耳。

    崔秀梅環抱著望風亭絳紅色的梁柱,一麵用手掌輕撫柱麵上的木材紋路,一麵舉目眺望遠方,喃喃說到:“這兒風景真美。”

    看著眼前麗人顯露出難得的恬靜模樣,顧天憐暗想:如此細細一觀,這女子可是有婁女中少見的閑恬淡雅氣質,她這樣安安靜靜的不挺好,為何始終擺出那副蠻橫潑辣的姿態?

    一回頭,崔秀梅瞧見顧天憐愣愣地看向自己,彎起嘴角笑道:“怎麽了書呆子?被老娘美呆了?”

    這女子臉皮厚比城牆!虧我還剛讚她閑恬淡雅來著!聞言顧天憐心裏暗恨,轉移話題說到:“少貧嘴,我隻是回想起剛才與你阿哥見麵的經過,突然覺得你扯的這個謊,你阿哥來這一趟應該已經看出了端倪,隻是沒有當麵拆穿你罷了。”

    “識破就識破,老娘會怕他?”崔秀梅雙手抱胸說到。

    “是是是,你崔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顧天憐扭過頭去說到。

    “咯咯。”見顧天憐這副拿她沒轍的樣子,崔秀梅得意地笑出聲來,隨後想起了什麽,又皺眉說到,“不對,剛剛老娘在桌下踩你的那兩腳,你不聲不響就避過去了。想不到你這個書呆子還是個世外高人,看不出來呀。”

    “避過你崔大小姐兩腳就是世外高人了?得了吧。”顧天憐撫著下巴笑道,“不過別說,在下確實是真人不露相,身手可是了得。”說完白了崔秀梅一眼,拿後腦勺對著她。

    “切。”崔秀梅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隨後眼珠子骨碌一轉,雙手牽在背後,眼睛做勢四處張望,慢悠悠地踱到顧天憐身旁,看神態就是想使壞。

    這邊的顧天憐耳朵微顫,眯著眼睛看向一邊,明擺著有所察覺,卻表現得若無其事。

    靠近顧天憐身邊,崔秀梅踮起腳尖邁動一步,接著緩緩抬起右腳提膝到腰,對著顧天憐的腳背,飛速踩去。見腳伸到一半顧天憐還絲毫沒有反應,崔秀梅已經開始在心裏盤算,踩中顧天憐後要怎麽當麵挖苦他。

    眼看崔秀梅這一腳就要見功,想不到顧天憐卻在最後一刻挪動腳步閃了開去,這一閃不僅勢頭迅雷不及掩耳,而且動作幅度極小,如果不是崔秀梅感覺到自己一腳踏空,甚至還以為顧天憐一動沒動。

    “你這小丫頭片子,仗著有幾分功夫就不知天高地厚,遲早要吃大虧。”顧天憐擠眉弄眼地學著崔勇甲的神態說到。

    被這番取笑,崔秀梅肺都要氣炸了,邁動細碎的步子繞著顧天憐轉起圈來,不停提腳踩向他的腳背。就見兩丈見方的望風亭中,一個人影在顧天憐周身飛快地舞動,仿佛刮起了一陣月白色的旋風,幾片掉落亭中的枯葉都被蕩起的勁風給吹了出去。

    這邊顧天憐卻顯悠然自得,背著雙手身上不見如何做勢,以微小的動作躲過崔秀梅踏來的一腳腳,觀模樣如同閑庭信步一般,瞧不出有多敏捷的身手。

    “得了,你這兩下子還是別拿來班門弄斧了。以後在江湖上行走要多留個心眼,記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如若不然,果真要吃虧的。”顧天憐一邊閃避崔秀梅的踩踏,一邊還有功夫對她循循善教。

    圍著顧天憐轉來轉去,崔秀梅心裏卻是越來越驚詫。她平日勤修步法,自流水步小成以來,尚未親眼見過有哪位同輩中人步法比她還要精湛,時常暗自引以為傲。當然她也明白自己見識有限,不會覺得自己的步法就是天下獨一份。

    但看麵前的顧天憐,把式都不拉開,就這麽老神自在地站在原地等著自己攻他腳背,直到自己踏出的腳及身那一刻才小範圍閃躲開來,能用一份力,絕不多使兩分。非但如此,這都一盞茶時間了,他從頭到尾身形紋絲不動,姿勢都沒換過。自己已經手段盡出,卻連逼迫他轉換重心都做不到。

    見著顧天憐展露的這手絕活。崔秀梅心裏終於清楚:真要論步法和輕身功夫,顧天憐甩她幾條街都不止!想到這裏,崔秀梅心裏嫉恨難當。

    追著追著,崔秀梅突然止住身形,背對顧天憐站在亭子邊上,低著頭輕輕聳動肩膀,還捧起寬袖輕拭臉頰。見此顧天憐空張著嘴不知該說些什麽,心想:果真是小丫頭片子,隨便逗一逗就哭鼻子了。

    走到崔秀梅身後,顧天憐正琢磨著怎麽安撫她幾句,忽見崔秀梅猛然轉身,惡狠狠地一腳跺向自己還未邁實的左腳。看她一臉詭計得逞的笑容,眼眶沒有半點淚水,顧天憐哪會不知道她在使詐,頓時心頭一陣惱怒。

    風馳電掣之際,顧天憐調整身形連邁幾步,不僅躲過了崔秀梅的腳踏,還順勢繞到了她的背後,抓起她的雙臂,如同拎小雞般把她給拎了起來,在空中換手將她翻了個麵,最後一把摁在亭柱上。

    崔秀梅滿臉迷茫,好似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麽狀況,好半天後眼神的焦距才對了回來。

    剛才崔秀梅裝哭誘騙顧天憐走近,趁他行動間身形未穩之際發難,攻其不備,本以為必然得手,卻不想視線中突然丟失了顧天憐的身影,隻見到一團黑影閃過自己身旁,耳邊被勁風吹得呼呼作響,之後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再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就已是被顧天憐摁住了。整個過程中崔秀梅連對方的人影都沒看清。

    “你……”吐出一個字,崔秀梅卻不知道說什麽好,隻是怯生生地看著顧天憐,被他鬼神莫測的身手給徹底鎮服了。

    顧天憐黑著臉瞪著崔秀梅,本來打定主意要好好數落她一頓,可靠近後卻被她怯怯目光看得心底一顫。但覺手中香玉滿懷,鼻間嗅到伊人的陣陣體香,顧天憐腦中一片蕩漾,竟是閉上眼睛湊嘴親了下去。

    看到顧天憐撅起嘴巴靠向自己,崔秀梅紅著臉扭腰掙紮了幾下,隨後認命似的閉眼靜靜相候。

    因為嘴沒對準,顧天憐第一下卻是啃在崔秀梅的瓊鼻上。崔秀梅眯著眼,如受驚的小鹿般在顧天憐的懷中顫抖了一下。崔秀梅不懂如何配合,也不太清楚顧天憐的意圖,還以為顧天憐就是要親她鼻子。崔秀梅心裏本能地有些恐慌,但身後緊靠亭柱,她沒有空間退避,隻好借著低頭把臉縮了縮,讓顧天憐接連幾下都啄在她的額頭和眼睛上。

    如今論這親嘴,顧天憐在咼伊二女身上可是實踐過好幾回,早已不是初哥。幾下沒搗鼓對地方,顧天憐一陣焦急,喘著粗氣摟住崔秀梅纖細的腰肢,居然把她雙腳離地給抱了起來,尋著懷中伊人的雙唇就把嘴嘟了上去。

    被親住了小嘴,崔秀梅起初有些不適應,緊繃著臉哆嗦了一陣,然後漸漸舒展眉頭,陶醉得渾然忘我。望風亭裏邊一男一女沉醉在他們的吻中,此情此景,這一刻仿佛化作天荒地老。

    不知過去多久,崔秀梅貌似被吻得換不過氣來,喘息聲越來越急促。顧天憐覺察後停下了動作,讓她歇息歇息。崔秀梅把臉埋在顧天憐的胸口,待平複了呼吸後,忽而輕聲問到:“書呆子,我知道你喜歡我,但你會對我一輩子好嗎?”

    顧天憐被這句話給嚇住了,不自覺一撒手,見到懷中的崔秀梅落地一個踉蹌,又趕忙扶住她的肩膀。站穩腳跟後,崔秀梅深低著頭沉默不語。

    “我……”候過半晌,見崔秀梅還是不說話,顧天憐心虛地想說點什麽,卻又覺得無從說起。

    “咯咯。”崔秀梅抬起頭來,隻見臉上又掛著惡作劇般的笑容,說到,“你這書呆子就是學不乖,老娘一哄一個準。”

    崔秀梅依舊笑麵如花,顧天憐卻隱約感受到些許她內心的思緒,隻覺得眼前女子其實並沒有她表現的那麽大大咧咧,也有自己的憂愁和煩惱。她隻不過習慣用笑容來掩飾,借著嬉戲取鬧的行為來宣泄。

    “書呆子,剛才你摟著我的時候,腰前怎麽有個硬硬的東西?”崔秀梅突然問到。

    “什麽硬硬的東西呀?沒有啊?”顧天憐答到,額邊隱見一絲冷汗。

    “騙子,那玩意像根棍子似的,都頂著我老半天了。”

    “真的沒有啊。”

    “有什麽見不得人的,老娘我偏要看看,快拿出來。”

    “說沒有就沒有,啊!住手!你別亂動手呀!”

    “書呆子,你別躲,還說沒有,這不就是嗎?咦?怎麽是把匕首?”崔秀梅把手探入顧天憐的深衣中,從他腰間搜出一把黑灰色的匕首,在手上把玩了一會兒後,一時興起就要將它拔出鞘來。

    “唉!你小心點!”看到崔秀梅的舉動,顧天憐趕忙說到。

    顧天憐提醒得還是慢了一步,就見崔秀梅拔出匕首時,她手邊的寬袖被微風吹起,從匕首刃口上擦過,“嘶”一聲就被割了一片下來。

    崔秀梅見此倒吸一口涼氣,說到:“這匕首居然如此鋒利?”隨後她又在附近找來幾根樹枝測試。但見樹枝無論粗細,在黑灰匕首的切削下都是一觸即斷。

    東削削西砍砍,崔秀梅拿著黑灰匕首顯得愛不釋手。瞟了旁邊的顧天憐一眼,她眼珠一擺,斷然說到:“書呆子,這匕首歸我了。”

    “啥?”顧天憐大張著嘴看著崔秀梅,不信她能如此獅子大開口。

    “怎麽?剛才摟著老娘往死裏親,便宜都讓你占了,老娘還不能拿點彩頭?”崔秀梅的水灣眉向上一豎,瞪著顧天憐說到。

    “呃……可是……”心愛的寶貝拱手讓人,顧天憐老不情願了。

    “沒什麽可是的,老娘這樣水靈靈的一個黃花大閨女,名聲都讓你壞了,要把匕首算便宜了你。”看見顧天憐那副舍不得的樣子,崔秀梅古靈精怪地一笑,嘟著嘴說到。

    不是說不在乎名聲的嗎?不是說勾搭過很多漢子的嗎?怎麽到這又全都不算數了?也就親了你幾下,至於割我這麽大一塊肉嗎?顧天憐暗道,心裏那個委屈,實在是不足為外人道也。

    玩弄著黑灰匕首,崔秀梅瞄見匕首柄上有兩個小篆字體,卻認不得,隨口問顧天憐到:“這匕首柄上還寫著名字?叫什麽呀?”

    “這個……嗯?叫什麽呢?我也不認識呀?”顧天憐撓著頭皮說到。

    “切,舍不得就舍不得,叫你裝。”說著話,崔秀梅直接把匕首歸鞘塞進懷裏。

    “撲騰撲騰”的翅膀扇動聲傳來,崔秀梅順著聲音看去,就見一隻灰白的鴿子鼓動著翅膀飛進不遠處的一座鴿籠中,放眼望去,籠中的鴿子有一二十隻之多。

    “這是信鴿吧?”崔秀梅問到。

    “是的,本來這信鴿籠是安置在那邊的銅壺閣頂層,後來發現鴿子糞太難打掃,就搬到這山峰上來了。”顧天憐說到。

    “送我幾個唄,以後我覺得無聊了,就給你傳個信。”崔秀梅巧笑說到。

    “行啊,我這就去拿給你。”顧天憐說著就要往信鴿籠走去,卻被崔秀梅一把拉住。

    “著急什麽,書呆子,我們在這山上多玩會。”崔秀梅挽起顧天憐,將臉緊貼在他的胳臂上邊。

    和煦的春風,吹來花草樹木的芬芳,清脆的鳥鳴,如同奏響歡快的樂章。豔陽下的望風亭,一男一女相依相偎。這一幕,如詩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