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深夜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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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上星月交輝,為地麵鍍上了一層銀白的光芒。入夏的天氣有些燥熱,繁茂的樹叢中絲絲蟲鳴聲連綿不斷。已經入夜許久,在壺口別院做工的廚娘鄧嫂,仍然躺在銅壺閣二樓的臥室裏輾轉難眠。
咼芩苒在壺口別院門口喝退鹽糧幫那批來人後,又過得個把月,銅壺莊園尚且風平浪靜。鹽糧幫眾人銷聲匿跡,像是無心再打銅壺嶺的主意。
然而鄧嫂卻不這麽認為。嫁到銅壺嶺來已有多年,鄧嫂對此地也算知根知底,她可清清楚楚地記得:鹽糧幫這群家夥和別人鬧起來,什麽時候吃過虧?
此前鄧嫂幫著家中收完蠶繭,回壺口別院做工之前,還和家中老伴吵上了一架。老伴以家中老人小孩缺人照顧為由,不想鄧嫂再到壺口別院幹活。
同時老伴還振振有詞地提及:咼家寨和崔家寨這對大冤家本就常在銅壺嶺互起爭執,如今新來的寨主不知怎麽地又惹上了鹽糧幫的人,此後壺口別院怕是要不得安生。鄧嫂這一腳踏進去,等到時候他們鬧得不可開交後再跑路,少不得要背上個薄情寡義的名聲,那可就劃不來了。
鄧嫂卻滿口說到,當初寨主救了自家小兒子一命,如今咼姨太看中自己手藝,壺口別院正值用人之際,此時自己還要耍心眼就太不厚道。
嘴上說著這套,鄧嫂心裏想的卻是:五兩銀子的月錢,咼姨太還時常打賞剩餘的肉食和布匹,隻需燒燒飯幹幹雜活,自己一個就能養飽一家老小七八口人,這年頭上哪找這樣的美差。要說有什麽弊端,就是同在別院做工的何門房和自己很不對付。
這麽些年的老夫老妻,老伴心裏的小九九鄧嫂可是心知肚明:自從拿上壺口別院的月錢,自己在家裏頭地位見漲,說話好使了,這老伴眼看管不服自己,就變著法子想給自己使絆子,真是老糊塗了。
“爹爹,爹爹!娘親……”這時一聲驚呼從裏邊的屋子傳來。
聞聲鄧嫂爬起身,掀開垂掛房門上的珠簾走進裏屋,就見伊爾哈側躺在屋中木床上,人還在睡夢中,額間卻冒著冷汗,臉上還帶著淚痕,眼淚順著臉頰滑下,把身下的蠶絲被打濕了好一大塊。一邊流著淚,伊爾哈還一邊斷斷續續說著夢囈,身體時而掙動幾下。
見眼前花季少女這副模樣,鄧嫂心裏一疼,走到床前幫她撫了撫被子,拿汗巾為她擦拭頭臉。
鄧嫂心想:先前聽說咼姨太家世淒慘,現在看來,這烏佳姨太也是個苦命的女娃。相比之下,自己一家子這些年來雖說算不上富貴,可總算平平安安,這就是最大的福氣。這些天相處下來,銅壺莊園這兩個姨太相貌可人,心地善良,希望她們跟了顧寨主後能從此過上好日子。隻是顧寨主這些天總是一個人悶在壺口小築裏,卻是冷落了兩位姨太。
窗外的樹林中,突然遠遠傳來“咚咚咚”的幾聲響動,聽起來像是幾根空心的竹竿落地相互碰擊所發出,在這安靜的晚間格外引人注意。
鄧嫂尚在疑惑這是什麽聲響,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隨後就見咼芩苒推門而入走進套間,急聲說到:“鄧嫂,你趕快叫起烏佳妹妹,一起去先前說好的地方躲避,千萬別耽擱了。”
“啊?”鄧嫂頓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急忙回話到,“哦,是是是。咼姨太你也要小心。”
說完鄧嫂叫起伊爾哈,兩人匆匆穿戴好衣物,順著青石台階朝望風亭所在的小山峰跑去。靠近小山峰後,兩人碰到了躬著腰等候在道邊的何門房。
何門房麵色焦急,見二人走得急,急忙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做著噤聲的手勢,示意二人動靜小些。三人會和後,何門房在前邊引路,鄧嫂和伊爾哈跟在後邊,他們一同走進小山峰上偏僻處的一片茂密樹叢中躲藏了起來。
話分兩邊說,咼芩苒知會了鄧嫂後,腳步不停趕到自己的套間裏,從床下的木箱中翻出來兩個油紙包將其打開,就見是兩根粗鐵棍。
這兩根粗鐵棍長三尺有餘,比咼芩苒的膀子還粗,看著就分量不輕。棍身形狀為正方四棱形,有菱無刃,菱角突出,每隔六七寸的距離有節。鐵棍後粗前細,細的那頭至頂端處呈方錐形,粗的這邊有個圓形護手,護手上連接著虎頭形態的吞口。
咼芩苒借著月光端詳了兩根鐵棍一會兒後,著手撫過棍身,將其塞進後腰衣裳中,起身步出銅壺閣。
咼芩苒在銅壺閣邊尋著幾個高處,探頭四望,側耳細聽,卻隻聽見草叢中蛇蟲鼠蟻被自己的腳步驚動四散而逃的沙沙聲。
心裏盤算了一下時間,覺得伊爾哈他們應該已經藏好身,咼芩苒回到銅壺閣旁的平日習武的崖邊空地,運氣高聲喝到:“何人夜闖壺口別院?可敢來崖邊演武場一見?”
淩厲的話語聲傳遍整個壺口峰,過了老半天,崖邊空地周邊卻沒見到人影。咼芩苒站在空地上靜靜等候,呼吸平緩,沒有焦躁之態。
少頃過後,三個穿著夜行衣,頭臉都被黑布蓋住的蒙麵人不聲不響地從樹林中現身,順著青石台階走到崖邊空地,在咼芩苒身前站定,彼此互為掎角之勢。這三人身後邊還跟著兩個黑衣蒙麵人,他們遠遠站在崖邊空地邊,卻沒有走近的意思。
最前麵的黑衣人目光如炬,死盯著咼芩苒周身上下,似是意圖一眼看穿她的底細。站在他身後邊的兩個黑衣人,一個目光平淡,態度從容;另一個眯著三角眼,眼神裏飽含著譏諷的笑意。這三人駐足崖邊空地中微絲不動,像三根釘子釘在了地上。
看清眼前這三個黑衣人的氣勢和裝束,咼芩苒心裏霎時突突一跳,趕忙深吸一口氣平複心緒。
咼芩苒和三個黑衣人相互打量了片刻,為首的黑衣人率先開了口,卻是頭也不回,問自己身後的黑衣人到:“剛才是誰動著了設在樹林裏的報警機關?”聽嗓音低沉中帶著幾分嘶啞,此人該是有些年紀。
空地邊的兩個黑衣人聽言互相對視,支支吾吾了一會,其中一人結結巴巴地說到:“回,回老大,這設機關的人好生狡猾,剛才那土堆旁是個連環套,機括下邊還卡著機括,我一時沒防備就……”
不等這人說完,為首的黑衣人頭也不回地抬手向後揮了揮。空地邊的兩人如蒙大赦,分頭跑了,一個跑到望風亭處張望著壺口別院四處,另一個跑到別院正門前盯著進出壺口峰的山路,看這兩人的腳程,都是不俗。
見那二人跑遠,咼芩苒對著身前三人抱拳做禮,沉聲說到:“小女咼芩苒,見過三位前輩。觀三位前輩氣度不凡,不知為何今日要行這苟且之事,夜闖我壺口別院?”
為首的黑衣人凝眼看了咼芩苒一會,說到:“大家都是道上討口飯吃的人,就不必多繞彎子了,綴血黃芩,你明知自己銅壺莊園惹上了事,為什麽還不多布置人手,如此托大,難道是在放空城計?”
後邊眯著三角眼的黑衣人接著話頭,甩著又尖又細的腔調說到:“小女娃,你也不用想著給咱們哥三個帶高帽子。今兒個咱們既然放下臉麵來了,就按道上的規矩辦,你不拿出點幹貨來表示表示,就別想善了。”話語中給人滿是輕浮嘲弄之感,不知他是故作聲勢,還是本來就習慣如此。
剩下那個態度從容的黑衣人則負手隨意四下觀望,一副事不關己看熱鬧的氣派。
咼芩苒放下手,正色說到:“三位,我咼芩苒已經嫁入壺口別院,不再沾手匪寨的行當,現在算不得‘道上’的人。三位既然肯現身,我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今晚三位要如何才能罷手?”
“嗬嗬。”聽了咼芩苒的話,三角眼黑衣人譏笑著說到,“不算道上的人?怎麽如今做匪寨的個個都想洗手不幹,那‘鬼麵客’可帶得一手好風氣,可是有那麽容易的嗎?”
為首的黑衣人做勢思考了片刻,掃視咼芩苒幾眼後問到:“綴血黃芩,你在這銅壺莊園說話做不做數?你上邊不是還有一個公子嗎?不如請他出來說說話?”
聽了這話,咼芩苒當即麵色一沉。
“咱們這裏這麽大的動靜,別說這莊園的東家還不知道,如此藏頭露尾,不知他是何居心呐?”見狀,三角眼黑衣人似笑非笑地說到。
這人夜闖民宅,還有臉說別人藏頭露尾是何居心!心裏這樣想著,咼芩苒氣憤得嘴角直發顫,複又按耐住心情,說到:“我們家公子正在閉關,不便見客,三位有什麽話和我說是一樣。”
“哦?”聽言,為首的黑衣人回頭看了三角眼黑衣人一眼。三角眼黑衣人隨即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踏步上前,手往腰間衣裳裏伸去。
“女娃娃,你腰後邊掛著的可是雙鐧?”旁邊那個態度從容的黑衣人忽然開口問到,聽聲音卻顯得蒼老。
咼芩苒本在暗自警戒,聽言瞪眼看向他,說到:“前輩好眼力。”
“雙鐧這奇門兵器,老夫卻是好多年沒碰見過了,如今見著好生手癢。來,讓老夫先和這女娃娃走上兩招。”態度從容的黑衣人說到。
“既然老哥發話,當然得給你個麵子。”三角眼黑衣人聞言退回原處,不情願地說到,“可惜,好不容易碰上個白白嫩嫩的小女娃。老哥你可記得手下留情,給老弟我留點樂子。”
態度從容的黑衣人緩步走向咼芩苒,一邊從背後掏出個長條狀的黑布包裹,一邊說到:“你們這別院倒是個好地方,有山有水,還有這崖邊的演武場,瞧著真是舒服。”
黑衣人抖開手中的包裹,卻見是一把九環刀。這九環刀長約半丈,其中握柄卻是比尋常刀劍要長上許多,有二尺左右,刀身在天上明月的映照下閃爍著森森寒光。
將長柄九環刀從刀鞘中拔出,黑衣人握在手中拋了拋,似是在掂量重量。隨著黑衣人的動作,嵌在刀背上的九個鐵環擊打在刀身上,發出“叮叮”的清脆響聲。
三角眼黑衣人見狀小聲嘟囔到:“這趟明明是出來做事,還抄著這麽招搖的家夥,也太不當回事了。”
“老哥,你許久沒在江湖走動,可能不識得。”為首的黑衣人提醒到,“這女娃瞧著年輕,卻是這兩年咼家寨裏風頭最盛的好手。”
“行了,老夫知道下數。”黑衣人將刀鞘丟在一邊,揚起刀口衝著咼芩苒,說到,“女娃娃,你亮兵器吧。”
咼芩苒目光在三個黑衣人身上一一掃過,取出埋在衣裳後腰處那兩根粗鐵棍,緩緩後退到崖邊空地的另一邊。拿著長柄九環刀的黑衣人見此也跟了過去。
銅壺閣旁的崖邊空地,原來隻是一片長滿雜草的荒地。咼芩苒搬進別院後一眼看中其位置優越,便動手清掃幹淨,又拿出銀子使喚莊園裏的佃戶,搬來些沙子將空地填充平整。
平時咼芩苒雖然日日在崖邊空地上操練武藝,卻沒有管這空地叫“演武場”。在剛才的高喝聲中,咼芩苒盤算著要找個托辭將這批歹徒給引過來,才會如此稱呼。
咼芩苒知道,按照慣常的江湖禮節,輩分高的人在和年輕小輩過招比試時,會讓年輕小輩先攻上幾招,以示謙讓。可她眼前自稱老夫的黑衣人卻沒有這個想法。
隻見黑衣人提著刀看似隨意地跨步走向咼芩苒,靠近她身前時忽然腳一蹬地,蹦起身子轉動一圈,雙手握著長柄九環刀對著咼芩苒當頭劈來。
在黑衣人還沒走近前,咼芩苒就拉開架勢,雙腿碼好了樁。黑衣人這借著前衝之勢當頭一刀,也是常見的起手招式,咼芩苒在心中已有應對。隻見她腳步前邁,腕肩腰腿繃起好似弓身,左臂架起手中的鐧迎向劈來的大刀,右手後拉,就待架住黑衣人這一刀後,一鐧攔腰回敬給他。
“鐺”隻聽刀鐧相交發出響亮的聲音,在夜晚的山嶺中顯得如此突兀。
咼芩苒如願架起黑衣人的九環刀,可這刀的勢大力沉卻遠超她的預料。咼芩苒運勁勉力化解順著鐧身襲來的力道,雙腳在沙地上生生拖出兩條幾寸長的痕跡,雖保住了架勢不亂,但右手回擊的一鐧卻怎麽也使不上力道,被黑衣人輕描淡寫地給讓了過去。
見此情況,咼芩苒心下一凜。須知她使的雙鐧可是以力破巧的重兵器,論分量可是重過尋常九環刀許多。原本擔心眼前黑衣人仗著武器輕巧與自己來回周旋,卻不想他直來直去的迎麵一刀就險些讓自己招架不住。這黑衣人體型瞧著並不粗壯,如此看來,除了手中的長柄九環刀重過尋常九環刀不少外,他還有一套精湛的借力運勁竅門。
讓過咼芩苒右手橫出的一鐧後,黑衣人橫移一步,身子又反著轉過半周,借著腰腿勁力反手一刀,自下而上斜撩向咼芩苒的胸口。
咼芩苒看這一刀的來勢,覺得軌跡甚是刁鑽,怎麽接都不順手,就想著退避。可她轉念又想,自己本就不以速度見長,還使著重兵器,對上黑衣人的九環刀若是還存心閃躲,豈不是放彼之長,克己之短?當下就紮穩馬步采取守勢,打算先看看對方的來勢再做定奪。
又是“鐺”的一聲,咼芩苒揮舞右手的鐧格擋下襲來的刀身,隻覺得這一刀來得輕飄飄虛不受力,立刻就知道裏邊有詐,但也不及多想,將護在胸前的左鐧向上揚起,做勢就要給麵前的黑衣人當頭一棒。
果然,待咼芩苒右鐧格擋的勁道用完,舊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際,黑衣人擊來的刀身猛然傳來一股大力,帶得咼芩苒的右手中的鐵鐧一晃,險些被蕩了開去。
有著兵器重量的優勢,這樣短距離的較勁,咼芩苒自認卻是不虛。她穩住下盤,咬緊牙關硬憑右臂發力,和黑衣人長柄九環刀上傳來的力量相抗衡。就見一刀一鐧攪動在一起不住抖動,發出一連串刺耳的“吱吱”聲,在半空中僵持不下。
等右鐧穩住,咼芩苒探出身子,將先前抬起的左鐧對著黑衣人的頭臉使勁揮下。隻可惜這一鐧揮出的速度說不上快,被早有防備的黑衣人收刀側移閃開。
收回長柄九環刀,黑衣人挽出一片片刀花,既是護住周身,也是在借動作積攢著刀上的力道。手上挽著刀花,他腳步也沒閑下,小碎步連邁,一眨眼就行至咼芩苒身側。搶到最佳的位置時,黑衣人恰好調整完身形,長刀齊胸橫劈而出。
說時遲,那時快。麵對黑衣人勢不可擋的一刀,咼芩苒以靜製動,不退反進,看準長刀的走向踏前一步,避過力道最強的一點,同時順著扭腰轉身的勢頭將雙鐧一同揮出。就見刀鐧硬生生碰在一起,再次發出“鐺”的一聲巨響。
這一擊咼芩苒和黑衣人卻是平分秋色,一刀兩鐧架在一起膠著不下。黑衣人發了發勁,見在咼芩苒手上討不到便宜,便撤刀退到兩丈外站定。
拾起先前拋在地上的刀鞘,黑衣人將九環刀歸入鞘中,看向咼芩苒說到:“女娃娃,老夫觀你下盤穩固,氣勁十足,一身功夫根基紮實,這雙鐧卻使得好似小兒耍棍棒,平常應該是慣用拳腳功夫。觀路數,你使得應該是大擒拿手,老夫說得可對?”
“前輩說得是。”咼芩苒抱拳做禮說到,“前輩這九環刀使得飄逸靈動,小女甘拜下風。但以小女薄見,前輩真正擅長的應該不是這九環刀,而是長兵器吧。”
“哦?”黑衣人聞言眼睛一縮,問到,“你說得不錯,隻是我們這才走了三招,你是怎麽就看出來的?”
“常使九環刀之人手掌上老繭的形狀,小女認得。反觀前輩手掌上的老繭形狀,卻不是那樣。”咼芩苒低頭垂目說到。
持刀黑衣人聞言攤開手掌看了看,啞然失笑,說到:“嗬,你這女娃倒是眼睛尖得很。這婁王寨附近,大擒拿手使得能入老夫眼的,也就寥寥幾人,其中當屬野雞嶺的‘攀山惡虎’徐瘋子,和雙丘寨的‘落單野豬’周胖子二人為最。女娃娃,你是師從何人呢?”
咼芩苒雙手繼續抱著拳,回話到:“小女的師傅曾交代過,任何人問起都不得透露他老人家的身份,師命難違,還請前輩見諒。”
“嗬嗬,你這女娃。”持刀蒙麵人眼含讚賞的笑意,用手撫著下巴,摸了兩下後卻發覺自己臉上還蒙著麵巾,又將手放了下來。
這時候在一旁的三角眼黑衣人輕聲嘀咕到:“玩夠了沒?還有完沒完了?今兒個咱們可是受人之托來幹黑活的,又不是來訪親戚。”
不知是否聽清了這聲嘀咕,持刀黑衣人回過頭訕訕望了為首的黑衣人一眼,提刀走回到他身後。
為首的黑衣人目光沉著,不顯喜怒,對咼芩苒說到:“綴血黃芩,我等與你現身相談,已經是很有誠意,但你家主子卻到現在還不現身,也太不把我等放在眼裏,既然打都打了,那今天我們就索性打到底吧。”說完他回頭朝三角眼黑衣人使了個眼色。
得了示意,三角眼黑衣人摩拳擦掌走向咼芩苒,眯眼笑道:“小女娃,可等死我了,別著急,今晚時間多得是,咱們慢慢耍。”言罷從腰間掏出一對短兵器。
咼芩苒一眼望見這對短兵器,眉頭立馬緊皺。但見這對短兵器和她手中的雙鐧一樣也是三尺來長,隻是要細上許多,兩根加起來都不及她一根鐧的一半。這對短兵器細而薄,尖端不帶直刺,反而往回繞了個彎,如同釣魚所用的魚鉤。兵器的握柄處有月牙狀的護手,看月牙狀護手外側的滲人光芒,顯然也是開了刃。
這兵器咼芩苒可是認識,名為“雙鉤”,和她所使的“雙鐧”一樣,乃是江湖十八般兵器中的冷門兵器。和雙鐧的以力破巧不同,雙鉤打法專走“快”“險”“奇”“巧”,很是克製身手不夠靈巧的咼芩苒,可以說是她最不願意在交手時對上的兵器。
剛才在旁見咼芩苒走過三招,三角眼黑衣人對她的身手心中有數,顯得胸有成竹,尖聲細語地調笑到:“老是和那些皮糙肉粗的漢子打,實在膩煩得很,也該讓我這雙鉤試一試細皮嫩肉的小女娃是什麽滋味。”
言罷,三角眼黑衣人大大咧咧逼近咼芩苒,繞著她漫步而行,手上雙鉤呼呼呼晃出一片殘影,竟是快得令人看花眼。
咼芩苒嚴陣以待,一手舉鐧護住頭胸,另一手持鐧防住腰腹,根據三角眼黑衣人的方位不斷調整身姿。
見空地裏這陣勢,持九環刀的黑衣人嘴唇一抖似是有話要說,可他瞄了瞄為首的黑衣人,還是沒把話放出口。
過不多時,就見三角眼黑衣人一抖手腕閃身衝向咼芩苒。咼芩苒心知一味死守絕計不成,於是打定主意攻敵所必救,一手提鐧護住中門,另一手認準三角眼黑衣人的來勢一鐧砸了過去。
“叮叮叮”幾聲脆響過後,兩人的身影乍合乍分。三角眼黑衣人安然無恙,咼芩苒手臂上卻掛了彩。但見她深藍色短打的衣袖已經被劃出個一尺長的破口,當中可見一絲血痕,若不是她事先套在衣袖內的牛皮護手,這下隻怕傷得還會更重。見此情況,咼芩苒咬緊下唇。麵色蒼白了幾分。
三角眼黑衣人咧嘴冷笑,開口還待嘲弄咼芩苒幾句。正在此時,一顆巨石陡然劃破天際,落到崖邊空地的正中間,發出“嘭”一聲悶雷般的聲響,滾了幾滾後不動了。
被這動靜驚住,三個蒙麵黑衣人不約而同轉頭看向空地中間突現的巨石。這巨石看起來有棱有角,比農家所用的磨盤還大些,少說也有千把斤。見此情況,三個黑衣人麵麵相覷,眼神驚疑不定。
莫不是被哪裏的投石車投過來的?為首的黑衣人尋思到。隨後他將目光投向咼芩苒處時,忽然發現她身前不知何時來了一名身穿華貴錦繡深衣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負手而立,漠然看向麵前的三個黑衣蒙麵人,臉上還帶著一副做工精巧的森然鬼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