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書生很有才(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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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哲這次去參加賞菊宴, 應該是為了一雪前恥, 順便揚揚名。

    而這對他來說, 還真不難,畢竟他做出來的詩,每一首都是讓人忍不住去傳唱的好詩。

    如今這世道……那江哲若是做出一首好詩來,別人說不定就要忘了他忘恩負義的事情了。”鄭廣平得知此事之後,心情很不好。

    大梁的開國皇帝到了二十歲, 還大字不識一個, 後來雖然打下了天下, 卻還是連字都寫不好的,正因為這樣, 他格外敬重那些讀書人。

    大梁的讀書人地位很高,因此很多人哪怕砸鍋賣鐵, 也要供孩子讀書,這原本沒什麽,但自打元祐帝登基, 這事卻有了變化。

    元祐帝是個紈絝, 但他讀書讀得很好,也很喜歡讀書。

    他不僅自己做了很多詩詞, 還非常樂意提拔那些文采斐然的人,尤其是那些能寫出辭藻華美的文章,做出各種詩詞歌賦的。

    上行下效, 現在整個大梁的讀書人, 追求的就都是做出好文章, 寫出好詩詞了,甚至於隻要作詩作的好,就能受到追捧,有些人還覺得,詩詞寫得好的人,不可能是壞人。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

    江哲對鄭家做的事情,確實不對,但他們沒證據證明鄭浩是被江哲陷害的,至於鄭秀秀的事情……鄭家確實退親了,江哲沒說假話,而後來鄭秀秀名聲全毀,跟季家的關係,其實更大一些。

    當然,江哲對鄭廣平恩將仇報不太好,但他其實不知情,現在也已經認錯了……

    爹,這次的賞菊宴,我要去!”祝錦道。

    秀秀,你去做什麽?”鄭廣平吃了一驚。

    我去揭穿那江哲的真麵目。”祝錦笑道。

    鄭廣平擔心女兒會遇到麻煩,並不願意讓女兒出去,但祝錦卻很堅持:“爹,女兒整日待在家裏,別人說不定還以為我天天在家以淚洗麵……這種時候,我還是出去露露臉比較好,說不定還能找個如意郎君回來。”

    祝錦堅持要去,又考慮到安陽公主的賞菊宴上,應該沒人敢動歪心思,鄭廣平到底還是同意了。

    爹,你去給女兒買點好料子,再買點青雲閣的胭脂和鴨蛋粉吧。”祝錦等鄭廣平同意了,便笑吟吟地看向鄭廣平,撒起嬌來。

    青雲閣的胭脂水粉,那可是最好的,也是最貴的,一盒鴨蛋粉要十兩銀子。

    這樣的東西,鄭秀秀以前從沒買過,對鄭家來說,也有點奢侈。

    但鄭廣平一口答應下來,甚至還挺高興。

    這幾個月女兒打扮都不打扮一下,一直死氣沉沉的,他都心疼死了,現在女兒願意打扮,他便放心了。

    鄭廣平當天就帶人把祝錦要的東西買齊了。

    祝錦將布料裁剪了一翻,帶著丫鬟做出一套衣服來。

    等到了賞菊宴這天,她穿上了那身新衣服,還盛裝打扮了一番。

    打扮過祝錦,眉眼還是原先的眉眼,但跟之前相比精致了很多,整個人……瞧著竟像是漂亮了好幾倍。

    沒想到青雲閣的胭脂水粉竟然這麽好用,早知道這樣,我一定早早給我兒買來。”鄭常氏看著女兒,都看呆了。

    祝錦朝著鄭常氏甜甜一笑:“娘,那以後你就一直給我買吧。”

    她會變漂亮,其實跟那些胭脂水粉沒關係,而是她的靈魂和這具身體徹底融合的緣故。

    這幾天,她的皮膚一天比一天好,整個人發生了看似細微,實則巨大的變化,要不是她用了脂粉遮掩,鄭廣平夫妻怕是早就發現不對了。

    上輩子剛穿越的時候,祝錦很多事情不懂,林氏又是個好忽悠的,她便一點沒遮掩,現在卻不可能還那樣……既如此,她容貌的變化,就讓鄭廣平和鄭常氏覺得是好看的衣服,昂貴的脂粉帶來的好了。

    鄭家並沒有收到安陽公主的邀請,祝錦其實是去不了賞菊宴的。

    但鄭廣平再怎麽說,之前也是正五品的官員,並且已經當了二十幾年的官,總是認識很多人的,他找了柳相的一個對頭之後,便讓祝錦有機會跟著那家的夫人一起去賞菊宴了。

    一輛豪華的馬車在鄭家門口停下,祝錦上了馬車,然後便看到馬車裏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女子,並兩個比她略小一點的年輕女孩。

    安陽公主每年都會舉辦賞菊宴,而她的賞菊宴,去參加的不單單隻有那些學子,更有很多京中貴女,這麽多年下來,已經不知道撮合了多少人。

    見過張夫人,見過兩位xiǎo jiě。”祝錦一上去,就打了招呼。

    張夫人看祝錦都看呆了,聽到祝錦的聲音,方才回過神來,兩位張家的xiǎo jiě也一樣。

    但她們失態,也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很快,她們就笑著跟祝錦打了招呼。

    張家的這兩個xiǎo jiě,都是嫡出的,一個是大房的二xiǎo jiě,一個則是三房的三xiǎo jiě。

    原本要接上祝錦一起去參加賞菊宴,這兩位xiǎo jiě是有點不高興的,尤其是張三xiǎo jiě。

    張三xiǎo jiě讀過江哲的很多詩詞,雖沒見過江哲,但早就對江哲心生憧憬,而她既然喜歡江哲,自然也就不喜歡祝錦。

    便是最近江哲的名聲不太好,張三xiǎo jiě也覺得那全是江哲母親的錯,跟江哲無關。

    來之前,張三xiǎo jiě都已經打定主意要下下祝錦的麵子了,但當她真的看到祝錦……

    張三xiǎo jiě回過神之後,就開始忍不住一次次地去打量祝錦。

    三xiǎo jiě,我身上可是有什麽不妥?”祝錦笑著問道。

    沒有……”張三xiǎo jiě呐呐道,又忍不住問:“你跟那江哲……”

    張三xiǎo jiě這樣子問人,其實是有些不禮貌的。

    不過祝錦並不在意,首先是這張三xiǎo jiě不過十四五歲,在她看來就是個孩子,其次……她巴不得有人來問。

    這……唉……”祝錦歎了口氣。

    美人皺眉,瞧著就讓人覺得心疼,張三xiǎo jiě有點後悔了,張夫人則打算去訓斥一下張三xiǎo jiě。

    然而這時,祝錦又開口了,傷心道:“這麽些年,我跟他從未見過,他如今都已經嬌妻美妾在身側了,不知為何還對我不依不饒的,竟然毀我婚事,壞我名聲。”

    張三xiǎo jiě之前先讀了江哲的詩,再知道江哲和鄭家的事情,便忍不住站在了江哲這邊,但現在她親眼看到了祝錦……卻是又忍不住站到了祝錦這邊。

    張二xiǎo jiě本身不喜歡詩詞,就更為祝錦不忿了:“與那江哲的婚事,本就該退了,至於那季元傑……他不是良配,姐姐此番看清了他,也是好事。”

    打開話匣子之後,幾人便聊開了。

    祝錦活了這麽多年,別的不敢說,聊天肯定是會的,不管她們說什麽,她都接的上話,一路上,也算是狠狠地刷了一波好感。

    這時候,安陽公主府終於到了。

    安陽公主如今已經五十多,她早年喪夫,但並沒有因為成了寡婦而深居簡出,恰恰相反,她一直熱衷於跟人交際,時不時地,就會在公主府裏舉辦幾個宴會。

    今日的公主府,就格外熱鬧。

    聽說那江哲也要來?”

    沒想到他竟然還有臉來。”

    江公子怎麽就沒臉來了?這樣的賞菊宴,他不來,那是一大損失!”

    就是如此,我今日來參加賞菊宴,完全是因為江公子也會來!”

    不過是一個忘恩負義之人!”

    那是你等故意抹黑,那鄭廣平照顧對他有恩的友人之子,理所應當!”

    他刻意損害女子名聲又如何說?”

    我在常濟寺見過那鄭家女,本就是個潑婦,要何名聲?”

    ……

    一群學子聚在一起,小聲爭論著,就在這時,突然有人道:“江哲來了!”

    眾人全都停下來,往外看去,然後便看到一個身穿青袍的年輕男子從外麵走來。

    這人相貌堂堂,長身玉立,不是江哲又是誰?

    之前說江哲壞話的人,此時都閉口不言,那些崇拜江哲之人,則是紛紛上前和江哲說話。

    江公子,別來無恙!”

    江公子,在下今日準備了一首詩,還請江公子品評!”

    江公子,在下早就備好了紙筆,就等著江公子做詩了!”

    ……

    在下當不得大家如此厚愛。”江哲笑道:“今日能和大家一起賞菊,是在下的榮幸。”

    江公子真謙虛!”人們紛紛道。

    江哲的臉上露出誌得意滿的表情來,他看了看周圍,朗聲道:“今日公主府的菊花,還真是漂亮……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有人念了一遍:“好詩,好句!”

    江公子出口成詩,真讓我等敬佩。”又有人道。

    江哲眼裏的得意之情,更濃了。

    不想在這時,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江公子作詩,怎麽隻有兩句?就不能將之補全麽?”

    就算隻有兩句,這也是好句……”一個學子有些不滿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然後後麵的話,便說不下去了。

    質疑江哲的,是一個女人,一個非常非常美麗的女人。

    在場的人身份都不低,都是時常見到měi nǚ的,但這樣子的měi nǚ,他們之前還從未見過。

    圍繞在江哲身邊的人,都看呆了,也再說不出指責來,甚至有人看向江哲,希望江哲能補全這詩,博美人一笑。

    江哲一開始也呆了呆,但很快,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鄭秀秀!”

    這個女人,是鄭秀秀!江哲不知道她為什麽又漂亮了很多,但並不覺得奇怪。

    化妝本來就是很神奇的,現代的女人,還能把眯眯眼折騰成雙眼皮的大眼睛!

    江公子,你這樣直呼別人的閨名,是不是不太好?”祝錦冷下臉來。

    江哲身邊的人下意識的,就譴責地看向江哲,看到江哲難看的表情之後,才感覺到不對勁。

    江哲叫這個女人什麽?鄭秀秀?

    這個女人是鄭秀秀?鄭廣平的女兒?

    早知道鄭廣平的女兒這般美麗,他們當初就去提親了!

    這些人心裏閃過各種念頭,看著祝錦的時候,眼裏便有著可惜。

    他們喜歡這人的容貌,但現如今,娶她卻是不可能的。

    現在這鄭秀秀的名聲,可不好聽。

    鄭xiǎo jiě今日又想如何?”江哲冷冷地地看著祝錦。

    江哲來參加賞菊宴,是希望借此將之前的事情徹底壓下去。

    他準備了好幾首跟菊花有關的詩,打算今天將之一一做出,卻不想剛來,就碰上了祝錦。

    有幸遇到江公子,我想跟江公子比一比。”祝錦直接道。

    她懶得跟江哲來來往往地試探,那就直接進入正題好了!

    江哲聽說祝錦要跟自己比試,當即鬆了一口氣,他準備了那麽多詩,難道還怕跟人比?“鄭xiǎo jiě想比什麽?在下今日全都奉陪,隻盼著鄭xiǎo jiě今後不要再糾纏在下了!”

    江公子說的著實好笑,我何時糾纏過你?倒是你……我爹要退親,你為了讓我爹回心轉意跪地苦求,弄得自己大病一場,我與別人定了親,你又來壞我婚事。”祝錦看著江哲,滿臉指責。

    江哲讓祝錦不要再糾纏自己的時候,大家都有點羨慕江哲,竟然能得到這麽一個měi nǚ的“糾纏”,同時有點鄙夷祝錦,而等祝錦的話一說出來……大家看著江哲的表情,就微妙了。

    這江哲壞鄭xiǎo jiě的名聲,該不會就是想讓鄭xiǎo jiě嫁不出去,好將之收入囊中吧?

    江哲有點想要吐血,而這個時候,祝錦又道:“江公子答應比試,真的太好了,我們比上三場如何?”

    三場?”江哲有些不解。

    是,比三場。”祝錦道:“比詩詞,比書畫,比音律如何?”

    江哲的臉色頓時一變。

    他起初以為比試就比詩詞,沒想道祝錦竟然會提出要比書畫比音律……

    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書法還好,他有原主的記憶,總歸是能寫的,畫畫卻一竅不通……他壓根就不會畫水墨畫!

    他過目不忘的金手指,但這並不能讓他對繪畫無師自通。

    音律就更不用說了,他也一概不會!

    在現代的時候,他隻學過口琴。

    偏這古代的人,讀書的時候還都是會學學這些的……

    在下家貧,對繪畫並不擅長,音律亦是。”江哲道,他之前用過這個理由好幾次,現在又拿來用上了。

    江公子難道覺得我一個女子,還能請名家教導不成?”祝錦嗤笑:“而且,書畫書畫……江公子不會作畫,難道還不會寫字?”

    江哲的臉上露出難堪來,這時候,祝錦又道:“不如這樣,將音律換成對子?”

    對子就是對聯,時下的讀書人,是極為喜歡跟人對對聯的,不管是看到美景還是遇到有趣的事情,他們都有可能突然來一句“在下突然得了個上聯”。

    但江哲對這個,同樣不擅長。

    他看過很多書,跟人聊對聯還行,真要對,就困難了。

    他正想著要如何拒絕,祝錦又道:“江公子擅長詩詞,對子自然也是強項……這到底還是我吃虧了。”

    祝錦這麽說,所有人都深以為然。

    江哲是誰?這可是一個大才子!祝錦呢?她隻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女子。

    鄭家的情況,大家都是知道的,那鄭浩就因為無人教導,琴棋書畫都很一般,這鄭xiǎo jiě,想來也是如此。

    這樣的比試……江哲肯定能贏。

    鄭姐姐……”張三xiǎo jiě擔心地看著祝錦,祝錦跟江哲比,怕是要輸得一塌糊塗。

    祝錦安撫地看了張三xiǎo jiě一眼,隨即道:“江公子,我們這就找個地方,比試一番吧!”

    江哲同意了。

    江哲一開始還有些擔心,但後來想了想,卻又放下心來。

    鄭秀秀才多大?放到現代,也不過就是個高中生,她就算學得不錯,又能懂多少東西?自己縱然在對聯方麵很弱,卻也不見得就不能贏過她。

    至於書畫……他的字確實差,但不一定比祝錦的字差。

    就算祝錦的字寫的很好……江哲也想到了一個可以險中取勝的方法。

    他不會畫水墨畫,但會用別的筆來畫畫……也許,他可以另辟蹊徑,做出一幅與眾不同的創新畫來?

    這麽一想,江哲就放下心來。

    江哲和祝錦一起來到了公主府的花園裏,很快,便有人搬來桌椅,方便他們比試。

    這裏的事情,已經有很多人知道了,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還有人主動請纓,要幫著做個評判

    祝錦笑吟吟的同意了,又表示所有在場的人,都是她和江哲這場比試的評判。

    祝錦這話一出,那些學子們更激動了,那些貴女們也擠在一處,等著兩人的比試結果出來。

    那鄭秀秀據說連女大夫都沒請過,一定會輸。”

    這可不一定,她敢提出比試,說不定有把握?”

    她能有什麽把握?難道她以為靠她那張臉就能贏?”

    之前鄭秀秀不是說那江哲的詩詞,都是別人做了讓他背的嗎?說不定是真的……我一直覺得江哲的學問不太好。”

    ……

    周圍人竊竊私語著,而這個時候,比試開始了。

    第一場,比的是詩詞。

    我認輸。”祝錦想也不想就道。

    她不屑於拿別人的詩詞來冒充自己的,既如此,就直接認輸好了。

    本身她也不擅長這個。

    當然,她認輸還有一個原因……江哲這會兒的表情,可真好看。

    江哲現在的臉色很難看。

    他知道自己的第一場比試肯定會贏,也打定了主意要在第一場好好表現一下,留下幾首膾炙人口的詩,這樣就算他後麵失誤了,大家也會對他寬容很多,結果……

    祝錦竟然直接認輸了,讓他完全沒有了表現的機會!

    江哲臉都黑了。

    祝錦這時候卻又道:“第一場我認輸,我們直接比第二場就好,這場比的是書畫,江公子想要怎麽比?”

    那就在半個時辰裏,拿出一幅作品來比吧!”江哲道。

    祝錦點頭同意了。

    第一場比試祝錦直接認輸,讓很多人覺得挺沒意思的,但很快,他們的注意力,便又集中到了場中。

    也不知道這兩人,都能拿出什麽作品來。

    眾人好奇的時候,祝錦已經磨了墨,打開顏料準備作畫了。

    祝錦是專門學過畫的,畫的還不錯。

    這會兒,她將宣紙鋪開,壓上鎮紙,略一思索,便下了筆。

    上輩子,她曾經送了一幅萬裏江山圖給楚齊當做生辰禮物,這次她打算依舊這麽作一幅。

    祝錦很快就下筆了,而這個時候,江哲還在看著祝錦。

    祝錦幾筆下去,宣紙上就有了墨痕,但看不出她到底畫了什麽……江哲告訴自己她是胡亂畫的,定下心來,先寫了一幅字。

    他的字寫得實在不怎麽樣,周圍人瞧見之後,唏噓不已,江哲自己的也有點後悔,他將那字收起,有些慌了。

    而這個時候,祝錦還在用行雲流水般的動作畫著。

    她選的紙張很大,這會兒,上麵的圖案一點點成型,已經能看出輪廓來了。

    而她還在畫著,又在上麵填上細節。

    作畫,尤其是在大幅的紙張上麵作畫,其實是很耗體力的,但祝錦一停都沒停,往往幾筆下去,就能在紙上勾勒出種種景象來。

    畫還沒有畫完,就已經有懂行的人忍不住道:“好畫!”

    江哲聽到這話,心裏頓時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