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苦海孤燈

    你像雨一走千萬裏，何時有歸期？？

    這一世，除了一路不斷的失去，還能剩下什麽？說過天長地久，但是，這種愛，因為短暫，所以才得以被歌頌。

    “我會在這裏等你，等你百年孤寂，等你煙幕垂雨，傘外朦朧的身影可是你？”

    “你一定要等我。”

    亞特斯特西之離極：桃林

    原原扶著昏迷的荒夜一步一步艱難的往前走著，頭上的汗水一滴滴順著白皙的麵頰掉落到地上，荒夜手臂的斷口一直不斷的往外流血，一路走過來，腥甜的鮮血在地上凋落的粉紅花瓣上流竄。

    “荒夜哥哥，你堅持住啊！”原原的聲音接近哭泣，“你不可以死的！”

    荒夜半閉著眼，臉色蒼白，嘴角的血跡風幹成黑色，他伸出僅剩的一隻手一把推開原原，原原摔倒坐在地上，眼神裏盡是著急和擔心：“你幹嘛！你再不療傷你會死的！”

    荒夜喘著粗氣，一臉痛苦的模樣，伸出手指著她：“你走！我不需要你可憐我！”

    原原搖著頭，流著淚緊緊的抱著他：“我不走！要痛一起痛，要死一起死！”

    荒夜強提著一口氣，皺著眉頭，忍著劇痛，掌心光芒一閃把原原震開幾十米，他捂著斷臂的傷口一步一步獨自踉踉蹌蹌的往前走著。剩下原原站在原地，癡癡的看著荒夜離去的背影，心痛的流著淚。

    桃花瘋狂的凋落，猶如這世上再也沒有賞花的人。

    春風十裏，何時能和你賞這桃花紛紛？

    亞特斯特東之風側：風城邊陲

    月色落滿樹梢，黑夜亮如白晝，夜晚的風輕輕拂過，月光便傾然墜落到地上，碎成一片一片。幾朵青黑的雲飄過來遮住了月亮，眼前立刻變得漆黑，隻能模糊的看見遠山的輪廓。路邊齊腰的枯草隨著風“沙沙”作響，從草叢裏傳出黑夜動物的喘息聲。

    迭息頭皮一陣發麻，小心翼翼的環顧著四周，並沒有什麽。她伸出手，在手心喚出一小簇深藍的火苗，抬起頭準備繼續走。

    “姐姐，和我回家吧。”

    迭息猛然抬起頭一看，長滿荒草的路邊，蹲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小女孩，一身血紅血紅的袍子，慘白慘白的臉色在迭息手裏幽藍色火苗的映襯下顯得陰森慎人。小女孩張著嘴，雪白雪白的牙齒還往下滴著血：“姐姐，和我回家吧。”女孩詭異的笑著。

    迭息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她現在原地動也不敢動，女孩就蹲在路邊朝她笑著。忽然！迭息感覺到後背一雙冰冷刺骨的手搭著自己的肩膀。

    “姐姐，和我回家吧。”女孩仍然蹲在路邊，一動不動，再一次說著。

    迭息的心跳動的厲害，她想伸出手去擦頭上的汗水，可是身體完全僵住了。荒荒曠野，杳無人煙。她慢慢的膽戰心驚轉過頭去，卻什麽也沒看見，再一回頭，那個蹲在路邊的小女孩也不見了蹤影。迭息後背一陣發涼，黑夜的恐怖好像空氣一般，被吸進體內，蔓延著全身。

    “這一定是幻覺。”迭息慌張的擦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邊張著嘴大口的呼吸。

    迭息背著包袱，顧不得再查看什麽，一臉驚慌的往前瘋跑。

    亞特斯特東之風側：風神村

    月光下，大大小小的墳塚靜靜的排列在村口，一座座墳頭像一隻隻怪獸，張著大嘴，肆無忌憚的吞噬著世間的快樂和幸福，帶著它們遠去。芳華樹下的秋千一動不動，沒有風，沒有任何聲音，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哀悼。

    陽歡麵無表情的站在原地，眼神裏是莫大的絕望和悲哀。身後的北遷雙手背在身後，仿佛已經經曆了世上最難熬的感情，極致的容顏宛如天神，憐憫眾生的看著陽歡和世間的一切。他輕輕的走到陽歡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陽歡，這以後，會有更多的人離開你，這一路有多麽辛苦都是未知，你一定要堅強。”北遷的語氣意味深長，觸動著陽歡最柔軟的內心。

    “我真的是鬼王之子嗎？”陽歡頭也不轉，一直看著婦人的墳頭，質問北遷的語氣絕望又平靜。仿佛世間已無可戀：“為什麽我連自己最親近的人都保護不了？”

    北遷靜靜的站著，微微的張開嘴唇，想說什麽，卻又什麽話都沒說。隻是一聲感情深不見底的歎息。

    “至親離我而去，這天下茫茫，何處再是我家？”

    “歎息海見你一麵，我當時還是懷疑你的身份，直到剛才，千裏之外我感應到了誅神的力量，我可以確定，你確是無疑。我原本隻想秉承上傅的遺誌，一直在你身後保護你，讓你去過平靜快樂的生活，但是歎息海一戰，我迫不得已出手，雖然救了你，但也打亂了你的生活。你恨我嗎？”

    “我誰也不恨，我隻恨我自己無能。”

    “如今你初喚誅神輪回，爆發的力量已經足夠波及四國，四國的上傅很快會感應到並且推斷出你的存在。”北遷雙手扶著陽歡的肩膀，兩眼認真的看著他：“他們忌憚這股力量，會想盡辦法除掉你，各國頂級的殺手會不斷前來，你要振作起來！”

    陽歡推開北遷的手臂，轉過身去：“我隻想去過平靜的生活。”

    “我可以救下你一次，兩次，不可能每一次都能在你最危險的時候都出現在你身邊，你這次突破封印，釋放了天秉的力量，你不要以為這以後沒有人能傷的了你。你要知道，你身體裏的天秉並沒有完善，現在別說是像荒夜這樣的頂級殺手，就算是四國最低級的神術都能要了你的命，你難道還不清楚嗎？”北遷在身後著急的喊著。他再次走到陽歡的身邊：“如果你娘還活著，她也希望你和我去取雷靈玉。我會保護你，但是你也要學會保護你自己！”

    北遷一臉關心的神情。陽歡轉過身來看著北遷：“你到底是誰？為什麽對我好？”

    北遷歎了口氣，：“本來我不想提及這百年前的舊事，既然你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我的上傅，也就是你的父親，鬼王冥戮，是我的養父，他把我從狼口救下，教我養我待我如己出。之後四國來犯，鬼王立四方神祈駐守冥魂國土四方。我們四方神祈各自掌握著風，水，火，雷四元種的頂級神術，後來今生海大戰，赴塵等人依仗剡靈劍，四方神祈被離散各地，下落不明，鬼王被封印之前，把天秉的神術傳給了我，讓我找到你，保護你。現在，你明白了嗎？你肩上有多大的擔子？四國上傅每個人的手上都沾滿了你娘和爹的鮮血。你覺得你還能這樣消沉下去？”

    陽歡閉著眼睛，沒有說話，此時此刻，他的心有多難過，多沉重，倒不如萬劍穿心一次來的痛快。

    “走吧！”北遷拉著陽歡的手，從天邊喚來一隻流金溢火的飛鳥，飛身一躍，往離極西荒幻塵湖的方向飛去。掉落的金色羽毛從天空飛落，宛如一場大雨，閃閃金光，照徹了半片夜空。

    亞特斯特東之風側：風城邊陲

    迭息緊緊的攥著肩上的背帶，心驚膽戰的往前方快速的走著。月亮在天空明晃晃的發亮，幾隻披著夜色的飛鳥滑過夜空，猶如黑夜的精靈，霎時消失的無影無蹤。遠山籠罩濃霧，模模糊糊的在黑夜裏勾畫著莫測的傳說。

    迭息忽然停下腳步，側著耳朵仔細的聽著身後的聲音。

    一步一步的腳步聲，越來越靠近，她回過頭一看，從濃霧裏慢慢的清晰出一個身影。

    “你是誰？”迭息緊張的問著對方。

    對方聽到迭息清涼的聲音，拿下戴在頭上的草帽，仔細的看著迭息迷人的五官，一時忘記了回答。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著，離迭息越來越近。

    “你站住！”迭息還沒有從剛才的恐懼裏清醒，一臉驚慌茫然，立刻從手心裏放出一束白色的光芒，幻化成劍，直指對方。

    對方的眼睛被發著白光的劍刃晃了一下，後退了幾步：“喔，在下失禮了。”

    “你到底是誰？”

    “我叫西州，風年之城的人。”

    “我怎麽沒見過你？你撒謊！！”迭息的劍刃仍然直逼對方，離喉嚨隻差幾寸。

    幽幽劍光在黑夜裏撕開一個缺口，冷冷的寒意順著劍刃咄咄逼人。

    西州邪惡的笑了笑，伸出食指慢慢的將迭息的劍放下去，往前走了幾步，輕浮地看著迭息：“我對你，可是一片真心。”

    “無恥！”迭息舉起劍，朝西州刺去，西州身子一偏，一把抓住迭息白如羊脂的手，閉著眼睛仔細的嗅著。迭息試圖抽回自己的手，但是西州攥的很緊。她的額頭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潑墨的夜空邊際，一聲嘹亮的鳴叫從遠方逐漸靠近，夜空裏開始不斷的墜落金色的火焰，猶如一場大雪，照亮了夜空，迭息和西州抬著頭看著夜空那隻由遠至近渾身燃滿金色火焰的飛鳥，瞪大了眼睛，飛鳥的身上模糊的站著兩個人。黑夜裏墜落的金色羽毛紛紛飄搖，落到西州裸露的手臂上，在皮膚上開始灼燒出黑色的濃煙，一股血腥味彌散開來。

    “啊！”西州撕心裂肺的叫喊出聲，迅速的把手縮回。迭息趁機收回手，後退了幾步。遠遠的看著西州渾身灼燒出的黑斑和濃濃青煙，深吸了一口氣。

    西州重新抬起頭，眼神驚恐不安的看著天空那隻飛鳥，連著後退了數十步，嚇得叫出聲：“爍火流金望歸鳥！”西州迅速化作一縷輕風，消失的無影無蹤。

    迭息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長出了一口氣，她抬起頭看著天上逐漸遠去的背影，輕輕的說了聲：“謝謝。”她收回劍刃，一步一步的往西荒方向走去。

    亞特斯特西之離極：西荒幻塵湖

    北遷站在望歸鳥的身上，背著雙手，麵朝西荒，寬鬆的鬥篷隨著夜風翻飛飄搖。陽歡站在北遷的身後，一臉平靜。

    “我們已經到了西荒，前麵就是幻塵湖了，我帶你去取雷靈玉。”北遷回過頭看著陽歡，陽歡默不作聲，看著他，輕輕的點了點頭。

    望歸鳥一聲嘹亮的鳴叫，從天空俯衝下去，拖著絢爛的火尾，在夜空渙散出日光傾城的軌跡，不斷下落。

    陽歡看到地麵的一處斷崖，突然心頭一疼，皺著眉頭，雙手捂住胸口，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

    “你怎麽了？”北遷轉過身，蹲下來扶著他的雙肩。

    陽歡指著那處斷崖，喘著粗氣：“那裏是什麽地方？為什麽我感覺胸口好痛？”

    北遷轉過頭看了一眼那處斷崖，嘴唇輕輕的動了一下，心頭一震，他回過頭，憐惜的看著陽歡，語氣極其平靜：“那裏是誅生涯，你娘，慕霜，跳下去的地方。那裏深淵萬丈，神祈之術再精通的人，都會被誅生詛咒，萬劫不複。”

    陽歡捂著胸口，一臉痛苦的表情。

    上一世，我懸崖未止，愛上了你，這一生，你未能等我，我們何時相愛相聚？

    “沒事的，你放鬆。”北遷拍著陽歡的後背，像一個哥哥安慰著受傷的弟弟。

    望歸鳥很快降落，陽歡隨著北遷縱身一躍，落到地上。

    “這裏就是幻塵湖了嗎？”陽歡看著周圍一片枯木，一臉茫然。

    “幻塵湖和誅生涯接邊，湖水不落涯底，終年不凍，湖底棲息著上古凶獸睚眥，守護雷靈玉已近千年。”北遷一臉凝重的看著陽歡：“睚眥神力頂級，一會你千萬不要和它正麵交鋒，明白了嗎？”

    “那你呢？”陽歡擔心的看著北遷。

    “我？”北遷輕輕的笑了笑，一隻手搭著他的肩膀：“那你就不用擔心了，要是連這畜牲都解決不了，我還帶你來取什麽雷靈玉，直接從誅生涯上跳下去好了。況且，睚眥一出，驚天動地，赴塵肯定能感知到有人來取雷靈玉，頂級的殺手會很快趕來，我會引開睚眥和那些頂級的殺手，你隻要負責去湖心取下雷靈玉就做的很好了。”

    “不行！你會有危險。”陽歡一把推開陽歡的手，搖著頭，一臉不放心的說：“我留下來幫你！”

    “你放心。”北遷低下頭看著手臂上的銀色紋路，嘴角輕輕揚起：“我沒事的，你保護好你自己。不要遇到危險讓我分神，那我就真成睚眥牙縫裏的肉了。”他摸著陽歡的頭，語氣平靜的看著陽歡，陽歡仰起稚嫩的臉還是擔心的看著他。

    陽歡和北遷站在幻塵湖邊，遠處的樹後，一個黑色的身影正看著他們，腰間別著一個酒壺，衣衫襤褸，手上的一條黑龍幽幽的閃著光，遠遠的默默的注視。

    天空中央，一輪明月高懸，倒影幻塵湖，猶如碎鑽，水光粼粼，平靜無風。樹後的身影，敵友不分，遠方來路，迭息將至。緣分牽引，萬裏歸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