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雙月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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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特斯特東之風側:住宿處
門前的台階上早已經被深秋的月光染上一層淺淺的霜,角落裏孤寂的青苔在頭頂懸燈的光下小心翼翼的繁衍生長,不遠處的燈火明明滅滅,閃爍跳動在這清冷的空氣裏,樹葉漸次凋零死亡,隨著秋風四處飛散,宛若一場沒有回頭路的赴約,那麽安靜又那麽淒涼。草叢裏斷斷續續的傳來秋蟲的叫聲,一絲一絲雕琢著空氣,黑夜降下冰霜。遠處青黑的天上,一輪明月孤單的懸掛在天上,那麽明亮遙遠,有那麽清冷空曠,月光幻化成一片精致的霧,朦朧的染著這世界的窗,所有的生命都被打上標記,從此散落四方。
一隻飛蟲從黑暗裏晃晃悠悠的飛過來,不偏不倚的落在陽歡的手臂上,透明的雙翅蓋住了身體,一起一伏的呼吸,陽歡手一揮,趕走了飛蟲,轉臉看著徐複回,小心翼翼的試探性的問著:“你……會入魔?”
徐複回一臉勉強的笑意,看了看他的臉,又歎了口氣,轉過頭看著天上的月亮:“怎麽?怕了?”
“我不是怕,我隻是好奇,你入魔之後會是一個什麽狀態。而且,我特別想知道你為什麽會入魔?”
徐複回看著眼前的他,心裏極快的思考了一些事情,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他考慮著眼前的情勢應不應該把自己的事完完全全的告訴眼前這個什麽都不懂,甚至神術都使用不完善的毛頭小子,人心險惡,不能因為他和自己一起闖過了幻境和星血場就把自己的所有事情完全告知於他,入魔的事情他最好還是少知道的越好,因為自己還要通過試練成為第一名,這樣才有機會看到那本書。
“這些事情以後再慢慢和你說吧,我倒是想知道,那星血場阻塞神祇之力,為什麽單單你,能喚出神力,你當時是用了什麽手段嗎?”
陽歡一臉的茫然無措:“我也不知道啊,我體內的神祇之力本來就不完善,前些日子還被荒夜重創過,能撿回這條命已經算不錯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能在那個鬼地方喚出神力,說不定啊,是那個陣忽然出了問題呢。”
“荒夜?”徐複回眉頭一皺:“你是說那離極赴塵的徒弟?”
“嗯。”
“能從他手裏撿回一條命,你也真是個人才。但是話說回來,你是怎麽得罪他了,他為什麽要追殺你啊?”
陽歡忽然站起來,一臉的不平和震怒:“那個畜生我恨不得把他挫骨揚灰,我走到今天這一步,被人封住體內的神祇,四處逃命苟活,眼見親人死在自己的麵前卻無能為力,這一切!完全是他逼我的!”
徐複回仰著頭看著站起來的陽歡,拽著他的衣角:“不要生氣,無論遇到什麽事情,先要冷靜,和我說說吧,或許我能幫你。”
陽歡順勢重新坐下來:“你還是算了吧。”
徐複回一臉的笑意:“你個小叫花子還嫌飯餿了。”
兩個人這樣一言一語的坐在門前,互相打鬧。夜色至深。
亞特斯特南之寒淵:南信街
蒼茫的夜色悲涼的晃蕩著,街道上四處凝結著幽藍色的堅冰,清涼的月色在黑夜裏撩撥著人心深處,彈著一曲悲愴的曲子。
梁丘水捂著胸膛,一步一步沉重的走到梁丘澤的屍體旁邊,他閉著眼睛,臉上是痛苦萬分的絕望。
梁丘澤安靜的躺在地上,胸口的血洞不再愈合,森森的白骨血肉之間還流竄著幾絲閃電,汩汩的鮮血順著身體流下來,在覆蓋地麵的堅冰上溫熱,冰冷的流淌,他的眉眼之間還僵硬的皺著不安的情緒,像是對這個世間的不舍和對親人的擔心,沒了呼吸,沒了心跳,梁丘水的心裏,沒了任何的情緒,也沒了任何的幸福,反而在心底,悄悄的出現了憤怒和撕心裂肺的一絲氣息。他睜開眼睛低著頭看著地上的屍體,臉上逐漸麻木,隻剩下莫大的絕望繼而悲涼。他的眼眶裏流竄著滾燙的淚水,但是他堅韌著沒有流下來。眼淚從眼眶裏倒回胸膛,化作心酸的液體,浸泡著心髒。忽然,梁丘水感覺體內一陣不適,他捂住胸口,從嘴裏吐出一大口鮮血。他明白,掠奪天秉使用之後,身體裏的神祇之力已經完全清空,未來的三天,自己和平常人沒有什麽區別了。
他蹲下來抱起梁丘澤的屍體,空洞無光的眼神看著南信街的盡頭,腳底沾著殷紅的鮮血,在地上一步一步的印出鮮紅的腳印,他的嘴唇顯得那麽蒼白無力,整個人仿佛經曆了一場世界末日,此刻在他的心底,沒有什麽比悲傷絕望更加深刻的感情,那一刻,全世界的洪水仿佛瞬間決堤,天上地下,席卷而過,一片倉皇,一片蕭索。周圍的一切顯得那麽安靜,連飛蟲也不敢發出一絲的叫聲,眼前著死亡的寧靜,好像一把鈍重的鐮刀,穿過肋骨戳進他的胸膛,鏽蝕鈍重的刀刃一點點的磨著連接著心髒的血管,沒有流血卻也痛苦萬分。
月光渙散的劃出軌跡,照徹著他身後一串鮮紅的血腳印。
“哥!”不遠處的梁丘印急衝衝的帶著軍隊從城裏趕過來,看到不遠處父親抱著梁丘澤的屍體緩緩地走過來,失神的站在原地。
梁丘水一臉落寞的走過去,和梁丘印擦肩而過的瞬間,他停住了:“在大殿鋪設靈堂,我要親自為他送葬。”言畢,他麵無表情的走回城裏,孤單的身影在漆黑的夜裏顯得那麽弱小。
梁丘印站在原地,轉過身看著漸漸淡去的梁丘水的背影,收起了臉上傷心的表情,嘴角極其細微的上揚了一個微笑的弧度,轉而他又裝作一副悲憤的神情,熬著軍隊揮了揮手,他帶著軍隊整齊的走回了城內。
南信街又安靜了下來,安靜的恐怖,安靜的詭異。街道上的寒冰開始慢慢融化,飛蟲也重新鳴叫,一切顯得那麽殘忍又荒涼。
亞特斯特東之風側:楊家
楊長歌一身的落寞,黑夜的巷口裏,她一身的黑紗裙隨風飄擺,身後的長發自然的垂落下來,周圍秋風刮過的聲音,蟋蟀在草叢裏的聲音,以及遙遠的某個庭院裏大黑狗的叫聲,都不及她此時,心頭隻是空曠的回響著荒夜的那句話。
“你走吧。”
這句話輕靈的回響在長歌的耳畔,久久不能散去,她不知不覺得走到了家門口,深夜守門的兩個侍衛拉著眼皮,手持著長矛守在門口,心驚膽戰的打著瞌睡。
長歌失神的走到門前,沒有看左右兩個打瞌睡的守衛,此時此刻,沒有什麽人,或者什麽事能夠讓她關心了,他徑直走進去,前一隻腳剛剛踏進高高的門檻,還沒來得及落地,麵前就“哐當”一聲。兩個守衛交叉這手裏的長矛,攔住了長歌的去路。
“站住!何人夜闖府邸!”
長歌轉過身,一臉的冷漠:“睜開你們還沒睡醒的雙眼,好好看看我是誰!”
守門的侍衛睜大眼睛,借著門前的燈光仔細一看,立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小姐恕罪。”
雖然是深夜,楊家的主堂還在燈火通明的亮著燈,芳華樹墨綠的樹葉在秋風裏慢慢變得枯黃,猶如蠶食般慢慢消失殘缺在草叢裏。
長歌抬起目光不知所措的看著黑暗裏的某處,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之前的高貴冷豔和漠視一切在遇到荒夜的那一刻瞬間燃燒成碎片,帶著火焰劃過生命裏燦爛的軌跡,自己的奉獻到頭來什麽也沒得到,換來的隻不過是那個男人的垂憐罷了,此時此刻,自己的腦中不知名的響著某種聲音,這種聲音沙啞撕裂,帶著西北的風沙掩埋這歲月與灰暗的憂傷。
“荒夜,你當真是如此絕情。”黑暗裏輕輕的傳來一聲呢喃。
她站在主廳的門前,呆呆的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的出神的看著眼前不知名狀的什麽東西。
“怎麽了?這深秋夜露,站在外麵容易著涼,為什麽不進去呢?”
長歌回頭一看,勉強的露出一點笑容:“沒關係的,父親,這深秋的溫度也好讓我冷靜冷靜,不至於頭腦發熱再去為誰付出,也沒有必要再為誰掏心掏肺了。”
眼前的男人臉上已經爬上了深深的皺紋,漆黑如墨,盤起的長發中間刺眼的夾雜著些許銀發,身上穿著紋滿刺繡的墨色長袍,一身沉穩的氣質。
“聽你語意落寞,可是有什麽煩心事?說來給為父聽聽,或許也能給你點建議。”
“父親多慮了,女兒隻是一時心情不悅罷了,無須擔心,我先回去休息了。”
男人剛剛開口準備叫住轉身離去的長歌,感覺突然被什麽堵住了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他雙手背在身後,一臉的嚴肅:“來人。”
從黑暗裏快速跑過來兩個挎著刀的士兵:“老爺有何吩咐?”
“去給我查查大小姐這幾天外出都遇到了什麽人,什麽事,到過什麽地方,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敢欺我楊康唯一的女兒,一旦查明,速來回報!”
“是!”兩個士兵恭恭敬敬的退下。
此時清冷的月光漫天彌漫,天空的月亮此時顯得那麽低垂,仿佛一伸手就能觸碰到,潔白的明月周身隱隱約約的浮現著一絲絲血光,猶如水中的漣漪,在天空慢慢蕩漾開來。漆黑的夜裏,詭異靜謐,世界恍若真空。
楊康轉頭看著天空上那詭色的月影,眉頭一皺,心裏不安的翻騰著波瀾:“難道是……”
亞特斯特東之風側:零劍宗大殿
靜謐的夜裏,安靜的埋藏著一些秘密,這種安靜緩慢的蒸騰著這秋季的霧氣,墨似的黑夜帶著冷銳鋒利鋸齒慢慢的將時間的一切聲音慢慢分割剝離,一切顯得那麽倉皇不安。
白洲安靜的站在大殿的一側,大殿正中央,端坐著師上,正安靜的看著白日裏招生考試入選的考生名單。
“這第一場考試,就僅僅隻有這幾十人過關,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師上搖了搖頭,一臉的不開心。
白洲站在一旁沒說話,隻是靜靜的站著,眉眼低垂,倒像是在思考著另外一件事,完全沒有理會師上的話。”
忽然,師上像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一臉的好奇:“對了,白洲,我讓你注意的那兩個在星血場加試的考生,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白洲恭敬地回答:“回師上,那兩人已經平安的走出了星血場,目前已經由小師弟安排他們住宿和明天的生死棋局的考試。”
“我料想也是,這兩個人絕對不簡單。你有查過他們的來曆嗎?”
白洲伸出左手,攤開手掌,掌心放出一團溫柔的白光,猶如羽毛般輕盈的飛散,一卷嶄新的書卷安靜的躺在他的手心:“師上請過目,這是他們兩人報考零劍宗是填寫的資料。”
白洲走了幾步,遞給了他。
師上接過書卷攤開在桌麵上,皺著眉頭,接著溫和的燈光仔細的看著。
白洲在一旁說:“此二人填寫的資料上顯示,他們皆屬風側的人,一個住在風側邊陲的風神村內,一個住在山林的一座小竹屋內,雖然家世清白,但是您曾經叮囑過我要格外留意這兩個人,我便差遣幾名弟子各自前往他們曾經住過的地方暗中調查過。”
“結果如何?”
“那名少年喚作陽歡,的確是住在風神村內,但是據周圍村落的人說,前些日子,風神村幾百口人在一個清晨全部死亡,而且死狀極其恐怖,我估計那陽歡絕對和此事脫不了幹係。”
“你的意思是那陽歡殺死了風神村幾百口人的性命?”
“我不敢肯定,但是師上您想,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人,能夠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滅了一個村落的人的活口,此人的神術絕對不簡單,亞特斯特四國擁有這樣頂級神術的人屈指可數,如果說陽歡不是凶獸,那麽憑他這個年紀,如何能夠躲得過那個人如此頂尖的神術,他又是如何逃脫的呢?”
師上仔細的思考了一會,一揮衣袖從座位上站起來,在殿內皺著眉頭來回走了幾步:“白洲啊,你說的確實不無道理,但是你想過嗎?如果那喚作陽歡的少年能擁有如此神力,何故來應試我們零劍宗?”
“師上不可大意,四國不知道有多少的人都在覬覦這我們零劍宗的《繼靈傳血錄》,說不定,這個陽歡隱藏了自己的真正實力,就是為了謀取我們的寶物!”
“白洲,這件事情沒有證據先不要對外聲張,那名叫徐複回呢?”師上表情嚴肅的看著他。
“這個徐複回,比那個陽歡的來曆還神秘,住在他周圍,平時上山砍柴的農夫都說此人特別神秘,性格極其孤僻高傲,平時都不敢靠近他住的竹屋內,相傳他是前些年從北國失落的方向搬過來,在這裏紮了腳,而且,是帶著……”
“帶著什麽?”
“帶著一具女人的屍體。”
師上駐足在殿內,什麽話都沒說,沉思了好長時間:“白洲,這一屆招生一定要密切關注,萬不可讓心存歹念之徒混進零劍宗,近期有消息傳來,離極的暗瀾箭,我們風側的生死刻,寒淵的千年古玉,都開始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這種動蕩不但讓我感到……”
“師上!大師兄!”
師上和白洲不約而同的回過頭看著門外慌慌張張跑進來的弟子。
“慌張什麽,師上在這裏,成何體統!”白洲一臉的嚴肅。
師上輕輕的出了一口氣,輕聲的問著麵前行禮的弟子:“把氣喘勻,慢慢說,發生什麽事了?”
“稟報師上,外麵的天上竟然……竟然!”
“竟然什麽?”師上和白洲同聲問道。
“外麵的夜空上,竟然同時出現了兩個月亮!”
“什麽?”
話音剛落,師上和白洲匆忙的跑到殿門外,睜著眼睛看著天空上明晃晃的,一模一樣的兩個月亮。清澈的月輝洋洋灑灑的灌滿了整個天地之間,這個世界瞬間亮如白晝,時光逆轉成冰冷的秋霜,這世界的晝夜開始平分,月光猶如潮水吞沒著芳華樹和無數的青磚房牆,野外的雜草開始慢慢的大片枯死,枯黃一片猶如死神蔓延而過,黑夜裏,瞬間消失了所有的聲響,溫柔似水的空氣慢慢的沉澱出一道道詭異的氣息。
“師上,這……”白洲一臉的驚恐。
“雙月臨夜,這景象,難道是?”師上的語氣裏全是擔心和不安。
“師上,是什麽?”
“我猜得沒錯的話,應該是那兵器譜排名前十之一的冥神鏡現世了!”
“冥神鏡?”
師上嚴肅的點了點頭,眉頭緊緊的皺著,一副大難將至的神情。
“我以前之聽說冥神鏡不僅能夠吸納神力,而且能夠複製世間萬物,且效力等同,用冥神鏡製造出的幻境除了傳說中的流光劍外無物可破,這冥神鏡現世,恐怕……”
不遠處,零劍宗眾多的弟子陸陸續續的從房間裏揉著惺忪的睡眼慢慢的走出來,看著天上的異象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的談論著。
陽歡和徐複回坐在台階上,看到眼前猛然變亮的天光,不約而同的站起身來。
“冥神鏡!絕對是冥神鏡!”徐複回激動的說著。
“冥神鏡?你怎麽就這麽確定是冥神鏡?”
“除了冥神鏡,這世間再沒有什麽力量能夠把這月亮和月光同時複製一倍。如果我感應的沒錯的話,冥神鏡應該出現在北方,看來北之失落,開始蠢蠢欲動了!”
“複回,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你說。”
“你的天秉到底是什麽?”
“我以為你看過我在生死幻境用出的招式,你早就知道了。”
“真的,我特別好奇,你的每一個方麵都那麽出色。”
“我擁有一種名叫“感知”的天秉,這種天秉能讓我第一時間感覺到方圓千裏極其細微的神祇之力,後來這種能力讓我衍生出另外一種類似於讀心術的本領。”
“聽起來也不是特別厲害啊。”
徐複回“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以後你就知道了,一開始我也抱怨上天給了我這樣一個看起來毫無用處的天秉,那時候我特別羨慕那些狂暴的天秉,有的時候我都慶幸能夠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活下來,但是在後來一次次的對戰中,我才發現我就像是一個怪物,無論對手在想什麽,無論他下一步準備用出什麽招式我都能準確的計算預知到。”
“照你這麽說,那這個世界上沒有能打的過你的人嘍?”
兩個人相視一笑,誰都沒有再說話。
徐複回心裏嘀咕著:陽歡這個傻小子,看到我剛才見到冥神鏡那麽激動的神情,要是他聰明的話就應該料到我的克星就是冥神鏡。
陽歡大大咧咧的笑後,便沒再說什麽。
亞特斯特南之寒淵:北之失落與南之寒淵交際處:鬆靈鎮
每個國家的交界處,都顯得那麽平靜,每一種平靜下麵都藏著一個驚天的秘密,每一個秘密都像是貼著皮膚生長延伸的血脈,若是生生扯斷,就會鮮血淋漓的疼上好些時日。
明亮的月光慢慢沉下去,雙月也隨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金燦燦的陽光照耀在這路上,清晨的露水粘在草叢細長的綠葉上,微風輕輕一吹,便“啪“的一聲碎裂地上。
北遷換上了一身純淨的白色輕衫和黑色的鬥篷,腰間係著一條玄黑的腰帶,寬鬆的篷帽照舊,遮住了他一雙冰冷的雙眼,他的腳步一步一步,穩重平靜。
“陽歡,自從寒淵一別,仔細算來,算上今天足足已經有三日了,寒淵整個國度我找遍你,始終不見你的蹤跡,你現在到底是死是活!”北遷一邊自言自語的說著,一邊仔細看著四周,渴望著突然出現陽歡的身影。
他路過街邊的一個小茶攤,頭頂支撐著不小的蓬布,北遷在一張桌子旁邊順勢坐下來,一旁的小二搭著肩膀上的毛巾,熱情的走過來:“客官,要點什麽?”
“一壺雪茶。”生冷的話語,絕不肯多說一個字。
“好嘞,雪茶一壺。”
小二走過櫃台,從後邊取了一壺茶,小心翼翼的端了過來,輕輕的放在桌子上後揚長而去,招呼其他的客人去了。
北遷平靜的喝著茶,茫然的看著這個茶攤四周的環境,這裏三麵環山,一麵臨河,竹林茂密的生長著,林間幾隻白翅鳥飛來飛去的嬉笑打鬧,一切顯得那麽安靜。
“誒,你聽沒聽說,聽說昨天晚上天上出現了兩個月亮。”
“是啊是啊,昨天晚上我家的狗一直不停的叫,怕是要出事。”
北遷在一旁聽著旁邊打柴的兩個農夫的對話,一字一句全部都聽的入耳,麵不動色,心頭細細的琢磨著:“沒錯的話應該是冥神鏡出現了,排名前十的兵器開始慢慢相繼的現世,恐怕剡靈劍又要重回人間了。”
“救命啊!救命啊!”
不遠處慌慌張張的跑過來一位身材弱小的女子,一身青色的短裙,身後追著數十名黑衣大漢,個個拿著刀,追著那名女子,急匆匆的跑過來。
“你們到底要幹什麽!我身上沒有錢,我家裏也沒有勢,你們到底是為了什麽?”
“少說廢話!我們奉命取你性命,痛痛快快受死!”
“不要啊!”
一把銀亮亮的大刀從頭頂惡狠狠的劈下來的瞬間,“嗖”的一聲從茶攤的方向射過來一枚飛刀,把那把銀亮的長刀打偏之後釘在了樹幹上。
那舉著刀的壯漢一臉惡狠狠的模樣,四處觀望著:“誰!誰他媽敢阻礙老子辦事!”
空曠寂靜的樹林裏,除了竹林的風聲和女子害怕的唏噓聲,安靜的沒有一絲異常。
“老大!夜長夢多,趕快殺了她!留著絕對是個禍害!”
那個壯漢再次舉起長刀,砍下的瞬間,長刀再次被一道細微的閃電擊中,“轟”的一聲裂成無數碎片,“嘩啦啦”的掉到地上。
此時大漢的手裏隻剩下一柄刀把,和他臉上暴怒又茫然無措的神情。粗壯的大漢惡狠狠的環顧四周,除了自己帶來的人和麵前受到驚嚇的女子,不遠處的茶攤隻有一個店小二正和兩個砍柴的農夫因為受到驚嚇抱著頭蹲在桌子底下,還有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正不急不躁的喝著桌子上的雪茶。
那大漢一把搶過來身旁人手裏的長刀,一臉凶惡的帶頭走過來,手下其餘的蒙著臉的人粗魯的一把抓起坐在地上的女子,跟著喊喊走過來。
女子一邊走過來,一邊掙紮著喊道:“放開我!你們趕快放開我!”
那帶頭的壯漢走到北遷的麵前,從一把大刀“砰”的一聲砍在北遷麵前的桌子上。杯子裏的雪茶蕩開一圈漣漪。
“喂!是不是你搗亂!”
“搗什麽亂?”北遷一臉的風輕雲淡,鎮靜的喝著茶。專心致誌的看著杯子裏慢慢泡開的雪葉,連頭都不抬一下。
“你他媽別給勞資裝蒜!就算不是你,衝你和本大爺說話的態度,我就算殺了你,也沒有熱敢來追究我!”
“口氣倒不小,我可以忽視你剛才對我的無禮,隻要你放了這位姑娘,我可以讓你們全身而退,絕對不會為難你們。”北遷輕輕的抿了一口杯子裏的茶水。
“你小子我看是不想活了!”壯漢抬起刀,毫不留情的往北遷的頭上砍去。
北遷眼神的餘光一瞥,迅速的移動了一段距離,大漢撲了個空,鋒利的刀刃深深的砍了進去。
大漢惡狠狠的朝著背後的人喊道:“看什麽看!還不快來幫忙!”眾人急匆匆的趕過來準備出手,北遷把手裏的杯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杯子裏的茶水灑了一桌麵,一股無形的氣浪席卷著地上的枯枝敗葉震開了眾人,都摔倒在地上。
大漢卯足全身的力氣把長刀從桌子裏拔出來,眼神裏多了幾分懼意。
北遷悠閑的端起茶壺,把被子裏重新倒滿雪茶,細膩的泡沫在杯子裏慢慢破滅,隻剩下氤氳開來的雪葉:“還不快滾!”
大漢後退了幾步,臉上的凶惡還是不見減少:“你給我等著!走!”
眾人都慌忙的逃走之後,那位姑娘呆呆的從地上站起來,慢慢的走到北遷麵前:“多謝少俠出手相救,敢問少俠尊姓大名,小女子以後定當回報。”
北遷輕輕的把茶杯放到桌子上,轉過頭看到那位姑娘的第一眼,他整個人好像定住一般,腦子裏開始不由自主的開始回想起七百年前的她:蘭月
“蘭月!”北遷瞪著眼睛看著麵前的女子。
“公子可是認錯人了,小女子名叫夕照。”
北遷心頭思慮著:不,不可能是蘭月,蘭月早在七百年前就被赴塵害死了。
眼前的人重新出現,仿佛黑白的畫麵重新渲染上色彩,那些時間的故事全部都被折進了時間的角落,或許將來的某一個刹那,等到大霧重新覆蓋了歲月,等到雨水灌滿了你我心田,等到蘆葦萌發陸續死亡後的第一千個日夜之後,我們就可以重新相見。或許前路坎坷磨難,當知道前方有個人在等待自己的時候,自己會格外的勇敢吧。風吹過去凋落下幾篇枯黃的樹葉,時間沿著日光渙散的軌跡緩慢的朝著未來爬行,十月的一切顯得那麽倉皇無措,顯得那麽悲涼淒愴,漫天的雨水裏,日夜枯榮重新絢爛,芳華樹葉潰爛在這雨水裏,還有我的記憶。
那些匆忙回歸的夏天和秋季
世界一瞬間失去色彩,黑白無聲,狼煙遍地
百年前死去的眾神在誰的身後唱著悲傷的挽歌
深藏在雲層深處的秘密
化作漫天的大火
這麽多年心心念念的人已然站在山崗
黃昏悠長
絲竹清唱
渴望著麵前的日夜重新輪回一千遍
渴望著你的生命重新染上笑容
和那些清新的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