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瑞鶴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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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蕭天正坐在瑞鶴山莊櫻語居正堂的雕花太師椅上。

    上午蕭天與玄墨山人分手後,便馬不停蹄趕往小蒼山。瑞鶴山莊就坐落在小蒼山的山穀中。三年前他通過第三人之手接下這片莊子,經過幾次改建有了如今的規模,山莊名義上的主人姓曹,字有光,實則是這片莊子的大管家,也是興龍幫的老人,如今年齡大了跑不了鏢,蕭天便安排他在這裏頤養天年。

    如今這片莊子不僅住著一些興龍幫的家眷,飄零到四處的狐族人,幾經周折也聚到這片莊子,他們脫去狐族的服飾,學著穿上當地人的衣裳,隱居在此。他們大多被蕭天安排幹農莊的活。

    瑞鶴山莊是座三進的大莊子。第一進院子建有糧倉、馬廄、菜田、倉庫和仆役的居所,那些家眷和狐族人大多住在此。第二進院子是主家的住所,雖隱在山穀卻修的毫不馬虎,亭台樓閣、水榭花圃,一應俱全。在這片院子裏分布著三處獨立的居所,即相互連接又相對獨立,分別是“聽雨居”、“櫻語居”、“寒煙居”。其中“櫻語居”最大,居中,是主宅。“聽雨居”和“寒煙居”分立兩側。

    第三進院子,外人是看不到的。農莊依山而建,第三進院子就是蕭天後來修建的,深入山中。本來後山就有天然的溶洞,蕭天命人打通所有洞穴,建了隱蔽性極好的第三進院子,並命人按狐族的樣式修建起來。

    今日正好是當月的初十,也是蕭天和翠微姑姑約好見麵的日子。

    當蕭天獨自騎馬趕到山莊門外,曹管家就從山莊大門兩層高的門樓上跑下來,山莊大門被打開,立刻跑上來兩名莊丁拉住蕭天的馬。

    “幫主,總算把你盼來了。”曹管家上前施了一禮。

    蕭天翻身下馬,把馬韁繩扔給一旁的莊丁。

    “幫主,翠微姑姑昨日就到了,還有幾位姑娘,我安排她們一行住在寒煙居,我這就去通稟她們。”

    “不急,先回櫻語居,你……叫郎中來。”蕭天揮了下手。

    “幫主,你哪裏不舒服?”曹管家一驚,見到蕭天麵色蒼白,本以為是路上勞累,聽此言,斷定是身上有傷。

    “不要聲張,小傷而矣。”蕭天捂住左臂,徑直向櫻語居走去。曹管家隻好安排人去尋郎中。

    兩人沿著莊中甬道一路前行,曹管家不停留意蕭天左臂,蕭天無奈隻得說道:“來的路上,遇到一場追殺,出手救下一同道人,不想暗箭難防,我已做了處理,無大礙。”

    “哦,幫主相救何人?”曹管家問道。

    “說出來挺意外的,竟是天蠶門的玄墨掌門。”蕭天說道。

    “天蠶門?”曹管家瞪大眼睛,“老夫行走江湖半輩子,那天蠶門一向避世離俗,怎會出現在京城?”

    “是來尋仇的。”蕭天雙眸深邃地望著遠山,“素聞天蠶門玄墨掌門以藥王自居,門下有不少獨門秘術,估計與此有關。”

    一到櫻語居,裏麵的小廝看見幫主回來了,急忙上前參見。曹管家忙吩咐下麵茶水伺候。蕭天沿著遊廊走向櫻語堂,待他往雕花太師椅上剛一落座,郎中也趕過來,在曹管家的幫忙下,蕭天去掉了外衣,露出左臂被粗略包紮的傷口。

    郎中仔細查看了傷口,對曹管家道:“傷口不深,沒傷到骨頭,將養幾日便可好了。”說著打開藥箱,開始給傷口上藥。

    “曹管家,你去寒煙居通稟翠微姑姑,讓他們去言事堂等我。”蕭天道。

    “言事堂”就是隱在山中洞穴的居所。蕭天沿用了狐地老狐王言事堂的名號,檀穀峪的言事堂已毀,如今重建的“言事堂”確實讓遭受滅頂之災的狐族人重新燃起了希望,也對這位外姓狐山君王刮目相看。

    蕭天在曹管家的陪同下,離開櫻語堂,步入一旁西廂房,裏麵有一條密道直通言事堂。下了十幾級台階,密道裏早已有人點燃燭火,走了一段,耳邊可以聽見潺潺的流水聲,這告訴他們,已進入溶洞。

    壁上的燭火,忽明忽暗,不時有水珠落下。密道一側是一條細窄水渠,此水來自山中,一直流入山莊花園的荷花池中。

    密道盡頭是一麵石壁,像一道影壁牆,過了石壁,眼前徒然開闊,竟然別有洞天,隻見一片深不見頂的巨大溶洞,目光所及一片幽暗。

    腳下有一條由燭火擺成的通道,燭光搖曳。

    前方正中木台上是一個鋪著虎皮的寶座。座邊供奉著老狐王的戰甲頭盔,一副彎刀。寶座後麵是狐族畫匠用一年時間繪製的狐族圖騰,飛翔的火狐。用檀穀峪特有的翠石和黛石精心描繪,如同黑夜裏騰起的烈焰,那飛翔的火狐,斷裂的羽翼,四處奔走的人體,像一幅偉大的寓言。

    台下左右各設八座,也是按檀穀峪的規格擺放。此時,翠微姑姑已端坐在左側首位,眼神凝重地盯著緩步走來的蕭天。

    “你可是遲了。”翠微姑姑冷冷地道。

    蕭天是第二次見到這位老狐王的妹妹,他拱手一禮道:“有勞姑姑久候了。”說完坐到她對麵右手首席,曹管家有意回避,坐到了尾部。

    翠微姑姑看蕭天坐到他對麵,多少有些意外。她原以為他苦心經營這片山莊,還仿製檀穀峪的“言事堂”,定是渴慕狐王的寶座,沒想到他卻並不染指寶座。

    “老身老了,總愛倚老賣老,”翠微姑姑還是把話挑明了,“你如今身受了狐王令,又是老狐王親封的狐山君王,依狐族族製理應登上王座,為何不肯呢?”

    蕭天淡淡一笑,側目望著台上狐王寶座和寶座旁供奉的老狐王戰甲頭盔,站起身躬身一拜,聲音暗啞但無比堅定地說道:“翠微姑姑,我在老狐王麵前發過血誓,不救出青冥郡主奪回寶珠,我沒有資格坐上寶座,這是其一;我們狐族曾是太祖親封的外藩之一,曾為太祖開疆拓土立過功勞,如今落到被朝廷列為逆匪、四處追殺的地步,我又有何麵目坐上寶座,不把狐族從逆境中拯救出來,昭雪天下,恢複狐族榮耀,我是不會坐上這個寶座的。”

    翠微姑姑被蕭天一番激情昂揚的言語戳中了心事,她眼裏閃著淚光,望著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他眉宇間凝聚的錚錚鐵血之氣,不由她不信他。這讓她想到她那侄女青冥,老狐王的獨女,一直癡迷於於這個年輕人,也不足為奇了。

    翠微姑姑緩緩起身,走到蕭天麵前,雙膝跪下行叩拜大禮。

    蕭天一愣,忙上前攙扶:“姑姑,使不得。”

    翠微姑姑抬起頭,目含悲戚道:“狐山君王,今後劫難餘生的眾狐族兄弟姐妹全仰仗你了。”

    蕭天把翠微姑姑攙扶起來,翠微姑姑一回首,對著溶洞深處高喊了一聲:“姊妹們,見過狐山君王。”

    不多時,從暗影中出現四名女子,魚貫而入,來到蕭天麵前,一起跪下,齊聲道:“參見狐山君王。”

    蕭天目測四人,個個婀娜多姿,仙姿玉貌。

    蕭天微微一笑,滿意地點點頭,一抬手道:“起來吧。”四人起身,退到一旁。蕭天問翠微姑姑道,“可教授她們識字?”

    “識字?”翠微姑姑先是一愣,“進宮選秀還要識字?”

    蕭天很驚奇,問道:“那這些時日,姑姑都教授她們些什麽?”

    “多了去了,”翠微姑姑有意顯擺一下,扳著手指說道,“宮廷禮儀,歌舞,茶道,昆曲,還有媚術。”

    “媚術?”蕭天一皺眉。

    四名女子在一旁捂嘴偷笑,菱歌忍不住屈膝一禮說道:“回稟狐山君王,媚術就是狐媚男子的手段。”

    “去,讓你多話。”翠微姑姑打斷菱歌,對蕭天說道,“也不是都不識字,綠竹姑娘識字。”

    蕭天麵色凝重地望著四名女子,語氣威嚴地問道:“你們可知進宮要做什麽?”

    “查找青冥郡主和狐蟾宮珠的下落。”四名女子齊聲道。

    “此番進宮,要經過甄選,層層過關,需小心應對。”蕭天說道,“入宮後,宮規森嚴,你們就隻能靠自己了,你們四人中需推舉出一個頭人,也好遇事拿主意。”

    四名女子相互看看,靜默了片刻。菱歌姑娘第一個抬起手臂,蕭天一看,問道:“菱歌姑娘想推舉誰?”

    菱歌姑娘細眉一挑,微笑著問道:“君王,你看我行嗎?”此話一出,立刻遭到其他三名女子的白眼,拂衣姑娘冷冷地道:“她若行,我更能行。”秋月姑娘蜂腰一閃,道:“當頭要靠本事,你們懂嗎?”

    幾人都看向她,問道:“什麽本事?”

    “不如比試一下,就比媚術。”秋月道。

    “比就比。”三名女子不依不饒,眼光不約而同望向蕭天。

    蕭天臉一紅,眉頭緊鎖,厲聲道:“夠了。”

    “你們可真會找人,”翠微姑姑在一旁氣得哭笑不得,“我平時都怎麽教你們的,怎麽這麽不知矜持,這哪像閨門碧玉,連家雀都不如。”

    “我看,就讓識文斷字的綠竹姑娘做你們的頭,進了宮少不了要用到文字,你們接下來讓綠竹姑娘教習你們識些字。還有就是,收起你們的那些媚術,你們進宮打交道的都是宮女和太監。”

    “是。”四名女子低頭答道。

    “你們退下吧。”蕭天道。

    待四名女子退出言事堂,翠微姑姑問道:“狐山君王,我聽盤陽和林棲說,那個內奸蒲源已除,接下來需要我做什麽,你盡管吩咐就是。”

    “姑姑想知道當年是誰掠走了青冥郡主嗎?”

    翠微姑姑一驚,眼裏頓時充滿殺氣,“誰?”

    “東廠督主王浩,下一步,就輪到他來償還血債了,”蕭天說著,一隻手不由握緊了拳頭,“隻有他知道青冥的身份,這個活口不能留。”

    “東廠高手如林,君王可不能莽撞,狐族還要仰仗你呢?”翠微姑姑擔憂起來。

    “姑姑放心,成事在天,謀事在人。”蕭天溫和地一笑道,“要想救出青冥,必先除去王浩。”

    翠微姑姑尋思良久,方才明白過來。當年王浩掠走青冥獻給皇上,皇上也不知青冥的身份,隻以為是一般民女,若皇上知道了青冥的真實身份,狐族郡主一旦暴露,必死無疑。

    曹管家見兩人沉默不語,便站起身道:“幫主,你身上有傷,今晚就在莊上歇下吧,我這就吩咐人收拾屋子去。”

    “不行,城裏還有事要處理,我必須趕在城門關之前回到城裏。”蕭天略一沉思,“曹管家,你派人把聽雨居收拾出來,這兩天會有客人入住,”蕭天想到聽雨居正合適明箏和老夫人居住,又轉身對翠微姑姑交待道,“宮裏張公公一來信,你就送她們四人入宮。”

    交待完這些事,蕭天就回到櫻語堂,簡單吃些東西,看天色不早,就騎馬離開山莊。

    一路疾馳,總算趕在城門關閉之前,入了城。這匹馬一路奔波也是累了,進了城就慢下來,蕭天想到今日緊要事都已辦好,心裏無比輕鬆,並不催它,任它由著性子前行。

    再過一個路口,就到蓮塘巷。此時已近亥時,巷子裏一片寂靜。

    突然,馬腿似被一樣東西絆住,馬身猛然失去平衡,蕭天毫無防備一頭從馬身上栽下來,他身體剛一落地,一麵黑色的布袋兜頭照下來,一個黑衣人掄起一根木棍正敲到蕭天腦袋上,蕭天身體一軟,倒在地上,動也不能動了。

    暗影裏幾個人躡手躡腳抬起袋子撂倒附近一輛馬車上,片刻後,馬車消失在黑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