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清雅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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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箏一覺醒來,從床榻望向雕花格窗,滿園的春色便盡在眼前。自入住杏園,方發現這是個好去處。匆匆穿上衣裳,便跑到園中,四周燕舞鶯飛,中庭一樹杏花燃放,站在樹下不由的生出一副小女兒的柔腸,要不是自己一身跑堂的衣裳大煞風景,真可以看著杏花賦詩一首。即賦不了詩,便采了些花朵精致的枝子,一路跑向暢和堂。

    門虛掩著,裏麵有說話聲,明箏便推門闖了進去。裏麵的蕭天正赤膊上身,胸前和臂膀上多處很深的劃痕和咬痕,一旁的李漠帆正拿藥膏給他往身上塗抹。這時猛抬頭看見明箏闖進來,蕭天慌忙躲到李漠帆身後,滿臉囧態道:“明箏,你一姑娘家,如此不矜持,進來也不敲門。”

    明箏舉著幾個枝子大叫,花朵落了一地:“蕭大哥,你昨晚去打架了?誰把你傷成這樣?”

    “誰有本事能傷到他呀?”李漠帆笑道,“還不是拜你所賜。”

    “老李……”蕭天氣急敗壞叫了一聲。

    明箏舉著枝子走向蕭天,蕭天急忙閃身,一把抓起椅子上中衣裹到身上,明箏把手中枝子放到桌上,伸手就去抓蕭天的衣襟,蕭天一把抓住明箏的手,稍一用力,明箏頓感手臂發麻,“讓我看看……”明箏叫道。

    “明箏,”蕭天苦著臉問道,“你隱水姑姑沒有教導過你,男女授受不親嗎?”

    明箏一聽此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道:“蕭天,你如今給我說男女授受不親,那天你把我扒光渾身上下塗抹藥,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依我以前的性子,我便也要把你扒光看個清楚這才算扯平,如今我是越來越矜持了。”

    一旁,李漠帆一口茶沒噙住,“噗”一聲,噴了出去,實在忍不住差點笑岔氣。

    “笑什麽笑……”蕭天臉漲得通紅,囧的手足無措。

    “不是,幫主,”李漠帆急忙繃住臉,一本正經地道,“我覺得明箏姑娘的話說得沒毛病,冤冤相報何時了,還是要化幹戈為玉帛,你們男未娶親女未嫁,好說好說……”

    李漠帆話未說完,蕭天惱的隨手丟過來一個茶盞,李漠帆踉蹌了一下,彎身接住,看見蕭天沉下臉,方知他真生氣了,急忙放下茶盞,退到一旁。

    明箏看蕭天陰沉著臉,這臉說翻便翻,便沒好氣地道:“小心眼,人家李大哥不過與你說笑一下。”說完賭氣走到李漠帆身邊,道,“李大哥,我還沒吃早飯。”

    “好說,”李漠帆偷瞄了蕭天一眼,對明箏道,“走,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兩人看蕭天背過身穿外袍,便悄悄走出去。一走出暢和堂,李漠帆便苦口婆心地說道:“丫頭,你即已入了興龍幫,便不能再稱呼幫主的名諱,該稱呼幫主。”

    “我不是這麽叫的嗎?”明箏一愣,這個問題確實沒想到。“對了,李大哥,你說蕭天,不,是幫主,他身上的傷為何拜我所賜,難道是我弄的?”

    “可不是你咋的?”李漠帆偷笑,“給你療傷時……”李漠帆急忙省略了下文,接著說道,“不過,幫主沒讓人知道,昨日小六拿他衣服去漿洗時,發現了血跡,才告訴了我,我這一大早配了藥膏來給他上藥,又讓丫頭你撞上了。”

    明箏停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伸手看看自己的雙手,回想了那天的情景,這才恍惚想到,蕭天給她療傷並不一帆風順,她哪裏是那種乖乖便寬衣的人,勢必有一場大戰,能把他傷成那樣,她也真是從隱水姑姑那裏出師了。

    “丫頭,你也別太自責。”李漠帆看明箏臉上陰晴不定,又傷心又羞愧的樣子,急忙勸道,“你曾救過幫主,幫主做這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

    “看來,還是我欠他的多。”明箏噘著嘴歎口氣。

    上仙閣一大早便開始上客,靠窗臨街的座位已坐滿客人。李漠帆領著明箏到後廚,一邊指著案子上擺放的吃食說道:“想吃什麽取什麽,我到前麵招呼一下。”

    明箏端著盤子揀了些自己喜歡吃的點心,又給自己到了一碗茶,一邊吃一邊喝。一些夥計從明箏身邊走過,也知道是自己人,便也沒有人打擾她。明箏吃飽喝足,剛要轉身離開後廚,卻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蹲在灶台前,一邊往灶台添火,一邊埋頭看一本冊子。

    “阿福,阿福,”明箏跑過去,踢了他一腳。

    阿福轉過身,看見是明箏,臉上變換著表情,又笑又哭,最後眼淚鼻涕一大把的哭泣起來:“小姐,可是見到你了。”

    明箏盡量安撫著阿福,兩人並排坐到灶台前,明箏往灶堂裏添了幾塊柴,左右看了看,問道:“唉,怎麽不見小六,我聽說平日都是他在灶上忙活。”

    “他被掌櫃的叫去幹別的事了,”阿福撓著頭道,“掌櫃的說小六機靈,有什麽事總要他出去跑。”

    “阿福,你如今到了上仙閣,不比家裏,”明箏看著他囑咐道,“李掌櫃是個好人,你便跟著他好好幹,萬不可再耍滑頭,多出力多跑腿,你可是記住了?”

    “嗯,小姐,你的話是為我好,我記住了。”阿福一雙紅通通的眼睛望著明箏問道,“小姐,你如今有何打算?”

    “阿福,以後不要再叫我小姐了,”明箏說道,“我如今算是入了興龍幫的夥,你不用再掛念我,你在這裏好好幹活即可。”明箏看到柴堆上的書,好奇地拿到手上,“這是什麽?”

    “寶卷。”阿福目露光彩,神秘地說道,“我前幾日遇到一個茶客,他告訴我一個好去處,我跟著他去過一次,果然是好去處,好多人在一起燃香祈福,詠讀經書。他們告訴我說,我心中有佛,彌勒佛便可保佑我,待我死後便可到西方樂土與我的親人一起團聚,想到那時我便可以看到老夫人和老管家,我心裏別提多痛快了,我如今每日都在讀經文。”

    明箏飛快地翻著寶眷,腦子裏卻想到《天門山錄》裏的一段記載,頓時已明了。她抬頭凝視著阿福,心裏一陣酸楚。她回到京城日子不多,與阿福的接觸也不多,她沒想到阿福愚笨的外表下,竟然是一顆長情的心,對姨母和張伯懷有深情。她怎好駁他的苦心,如果念這種經文能讓他脫離思念的苦楚,多念便是。但有一點她必須給他說清楚,她看著阿福舉著冊子說道:“阿福,你以後凡事留個心眼,你去的地方是白蓮會的堂庵,念念經文可以,別的你可別參與。”

    “小姐,你如何知道的?”阿福驚訝地看著明箏。

    明箏不便多說,找了個幌子:“聽別人說的。”

    兩人又坐了一會兒,明箏方想起還有正事要辦,便向阿福告辭,轉身走出後廚。

    上仙閣在這個時辰,已經客滿。幾個夥計滿頭大汗繞著大廳跑,被客人使喚的不知東西南北。明箏望著滿當當的人流,從座椅的空隙走出來,便被一個衣飾華麗的男人攔住,那人聲如洪鍾:“小二,我上好的龍井何時端來?”

    明箏一愣,低頭一看,估計這位主把自己當成夥計了。正待要解釋,身前走過一個白衣書生,一把折扇一張一合間,已然把話說清:“這位兄台,你喚錯人了,此乃我的書童。”明箏一愣神,一隻手抓住她拉到牆邊一張方桌前。

    李漠帆正坐在那兒默默樂著,蕭天放下折扇坐到他對麵,明箏一看原來是他們兩人,也跟著坐下來。她眼睛盯著蕭天,他這身書生的扮相著實讓明箏看呆了。蕭天自顧喝茶,李漠帆在對麵低聲喚明箏,伸手到明箏眼前晃了晃,道:“喂,丫頭,你第一次見幫主嗎?”

    明箏很興奮,突然說道:“李大哥,我想到一句古語,自古形容美男子都要用‘貌似潘安’,過時了,太過時了,應該說‘貌似幫主’。”

    蕭天嘴裏的茶噴了一折扇,臉紅到脖梗,既好笑又無奈。

    李漠帆笑得渾身直顫,點頭道:“丫頭好眼力。”

    蕭天拿眼睛瞪李漠帆,阻止他再說下去。明箏也樂了,托著腮望著蕭天道:“幫主,你真的是我見到的最好看的人。”

    蕭天穩了穩神,冷靜地看著明箏道:“明箏,有些話不好當著人說出來,你自己知道便好。”

    明箏想了想,點點頭,皺著眉頭道:“那我豈不要憋死了?你這個人真是小氣……”

    “丫頭,咱幫主呢,”李漠帆急忙來打圓場,“他是個很靦腆的人,他……”李漠帆看見蕭天逼過來的目光便把下麵的話咽進肚裏。

    蕭天一臉心事,不停地望著上仙閣的大門,李漠帆看了眼窗外的日頭,道:“看時辰,這早該來了呀。”蕭天擰著眉頭,說道:“你去外麵看看。”李漠帆起身走向大門。

    “幫主,你在等何人?”明箏問道。

    “是在等人……”蕭天看了眼窗外,此時已到正午,看來張成是來不了了。本來今日是與宮裏張公公約好見麵的日子。

    想到宮裏的事,他心情驟然緊張起來。難道是宮裏出了事,或者是王浩被刺殺的事,張成受到牽連?見不到張成,與宮裏的聯係也就斷了。蕭天望著明箏探尋的目光,便急忙轉移話題,對這個一根筋,讓她知道的事越少越好。

    這時,林棲和盤陽風塵仆仆從外麵走進來。兩人身後跟著李漠帆。李漠帆招呼兩人來到蕭天桌前,林棲瞪著明箏,盤陽卻是一眼認出來,驚訝地道:“這不是那個秀女嗎?”

    李漠帆急忙給他遞個眼色,盤陽立刻住嘴。

    “主人,按你的要求,把那四個女子送去的地方,保準東廠的人到死也找不到。”林棲說道。

    “好,”蕭天點了點頭,“你們下去歇吧。”

    “主人,為何不把她送走。”林棲充滿敵意地一指明箏道。

    “她是我們興龍幫的人,”李漠帆急忙插話道,“林棲,怎麽你老想管我們興龍幫的閑事?”

    林棲瞪著明箏,又望望蕭天,“她,她……”

    “行了。”蕭天拎著**的折扇一敲桌麵,“散了,都下去,歇著吧。”

    明箏看著麵前這兩個衣著模樣古怪的人,聽到他們說起四個女子方想起,一定是指那四個與她一起從宮裏綁來被埋的女子,看來那四個女子也已安全離開京城,便由衷地欽佩起蕭天,看著他說道:“幫主,我要代她們謝謝你。”

    “這個不敢當,本來也是受咱們所累。”蕭天站起身握著**的折扇徑直走向穿堂,明箏一路跟在後麵,嘴裏嘟囔著:“幫主,你看我即已入幫,好歹也要做個事吧?”

    蕭天回過頭,默默看她一眼道:“先養好傷再說。”

    “你看,已經好了,虧了幫主你親自出手,怪不得好得這麽快,哈哈。”明箏沒心沒肺地笑著。

    “……”蕭天臉上一窘,低著頭便向上仙閣後院走去。

    “別走呀,你還沒說我幹什麽?”明箏直著嗓子叫道。

    “你,別給我惹事,我便燒高香了。”蕭天悶聲回了一句。

    明箏一個下午無所事事,在園子裏東逛西逛,聽酸腐書生們談古論今,卻一直不見蕭天來尋她,越想越不對勁,蕭天對她一副違莫如深的樣子,又想到小六這兩日神出鬼沒的,明箏感到蕭天一定有事瞞著她。

    一用過晚飯,明箏在杏園便再也坐不住。此時皓月當空,她胡亂編排個理由哄著郭嫂歇息去了,自己便悄悄溜出杏園。一路上遇見一些閑逛的書生,她有意避過他們,擇小路向暢和堂走去。遠遠看見門前有兩個人站在那裏,腰間均佩了長劍,兩人身形威武,滿臉機警,像是在站崗放哨。

    明箏好生驚訝,好奇心使然,便偷偷溜到門前老槐樹前,使出吃奶的力氣爬上去,透過暢和堂寬大的木格窗,看見暢和堂裏人影晃動,隱隱有說話聲。

    明箏想起早上推門進去,被某人說是不矜持,便來了氣。她穩了穩心神,拿出了矜持的架勢。明箏攀著樹枝溜到一排雕花大窗的上麵,輕輕落到房簷上,頭朝下趴到窗上,舌尖舔舐窗紙,片刻便露出一個小洞,明箏瞪著眼睛往裏麵一看,屋裏坐了四個人,還站著一個人。

    當間坐著蕭天,左邊是李漠帆,右邊坐著林棲和盤陽。小六子站在麵前正說道:“……連等了兩天不見人,我今兒大著膽子上前打聽,從宮裏出來的太監,要不說不知道,要不便不搭理你,最後還真讓我打聽到了,那個太監剛巧接任張公公的缺,原來萬安宮出了那檔子事後,連管事嬤嬤在內全受到牽連,張公公進了浣衣局,何時能出來不知道。”小六一口氣說完,端起桌上的茶碗咕咚咕咚喝了個底朝天。

    蕭天點點頭,道:“原來如此,怪不得約好的日子等不到他,隻要他還在宮裏便好辦。”

    “張成出不來,咱們便沒了宮裏的消息。”盤陽看著蕭天道,“那……咱們下一步該怎麽辦?”

    “宮裏的事急不來,隻能等等再看。”蕭天望著眾人道,“秀女之事雖說讓咱們除去了王浩,東廠督主之死也算是報了他屠門之仇,但是我已得到最新消息,王振令寧騎城掌印東廠。這樣一來,寧騎城不僅統帥錦衣衛還掌印東廠,他若死命效力王振,便成為咱們的勁敵,且他本人武功高強,神出鬼沒,咱們再想尋王振的紕漏,刺殺他將難上加難。隻能另尋他法。眼目下有一事,或可以助咱們扳倒王振。”

    “哦,什麽事?幫主快說。”李漠帆在一旁追問道。

    “此次春闈臨近,我已打聽到王振借試題要大發一筆橫財,這事雖進行的隱秘,但終究露出馬腳。此事必將激怒朝臣中的忠正之士,咱們隻需出手拿到證據,與朝臣配合,參他一本,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之事,捅到皇上麵前,皇上再寵信他,如若輿情洶湧,恐怕也要顧及天下人的口舌,懲治他。”蕭天道。

    “幫主,你說吧,要俺們做什麽?”李漠帆問道。

    “從手下找一些相貌周正些的弟子,給他們拌成書生的模樣,混入到考生之中,多多結交考生,越多越好。”蕭天吩咐道。

    “就這……”李漠帆茫然地望著蕭天,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那我倆呢?”盤陽問道。

    “你倆好好盯著長春院,盯緊那幾個與柳眉之交好的人。”蕭天說著扭頭看著小六,道,“小六,你這幾個夜裏盯的那個人,找到住處沒有。”

    “找到了,”小六笑著說,“我連跟了兩個夜裏,都是回的那個小院,不會錯。”小六湊到蕭天耳邊,一陣嘀咕,蕭天點點頭。

    “幫主,你讓小六跟蹤的那個人可是……”李漠帆盯著他問道。

    “陳斌。”蕭天說道,“國子監祭酒,他便是今年的主考官之一,另一個便是禮部尚書張嘯天。”

    突然,林棲站起身,他詭異地望了眼門外,低聲嘟囔了一句:“李把頭,你的人看得住這個門嗎?”

    “你說這話啥意思,”李漠帆感覺林棲有意辱沒他們興龍幫,“我的弟兄也不是白瞎的。”

    蕭天一愣怔,他沒有理會兩人的爭執,而是眼神迅速掃過門窗,不動聲色地咳了一聲:“好了,今日便到這裏,散了吧。”

    幾個人先後走出暢和堂,蕭天一反常態,送他們走出去。李漠帆一個勁回頭道:“幫主,你且回吧。”蕭天悠然道:“送你們是借口,我難得有心情賞月。”幾個人走出小院,蕭天仍站在那棵老槐下。

    老槐樹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一些葉片紛紛揚揚飄下來。明箏抱著樹幹用盡全力不使自己滑下來,她咬牙切齒望著樹下的蕭天,連詛咒的法子都用上了,蕭天依然紋絲不動。明箏心裏惡狠狠地念叨:賞你個鬼的月亮呀?眼看著便要掉下去了,讓他發現自己竟然偷窺,那可不是矜持的事啦?

    “還不下來?”蕭天穩穩當當地說道,“那上麵很涼快吧?”

    明箏聽見蕭天如此一說,原來他早發現自己了,便氣不打一處來,你早發現早說呀,害的她如此狼狽,但嘴上還是逞強道:“我在上麵賞月呢。”

    剛說完,雙手滑出樹幹,身體直往地下掉。明箏一閉眼,倒黴呀身上的傷剛見好,便又要跌回去。隻覺得眼前一熱,她的身體掉進一雙臂彎裏。明箏睜開眼睛,蕭天彎身把她放到地上,然後冷著臉說道:“你不在杏園睡覺,大半夜跑到這裏幹嗎?”

    “我……睡不著,本來想找你下棋來著,後來見有人,我便想躲起來,等他們走了再來找你……”明箏前言不搭後語說著。

    “我送你回杏園。”蕭天說著,轉身回屋,“你別動,在那兒等著我。”

    片刻後,蕭天從屋裏出來,明箏瞪著眼睛驚異地問道:“幫主,你為了送我,還專門換了夜行衣?”蕭天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黑色勁裝,點點頭道:“是。”

    “幫主,你真是個講究人。”明箏嘲諷地說道。

    蕭天不再搭理她,一路疾走,明箏有意落後,每次都被蕭天托著手臂強行拉走。走一路,明箏心裏都在琢磨著:看他那扮相今晚肯定不安分,還不想讓我知道。

    一到杏園門口,蕭天喊來郭嫂,讓郭嫂帶明箏去臥房,他便轉身消失在夜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