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掉入枯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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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剛過,一個驚人的消息便在京城的大街小巷傳開了。早朝時眾朝臣聯合上疏,奏請皇上緝拿試題泄露之人,並推遲會試。所謂會試,乃國考呀,此舉牽連到大明上上下下多少個家族呀,此消息一出,震驚京師,大家奔走相告,一時間茶館酒肆坐滿憤怒的學子和家中有學子的族中長輩,各種消息在坊間流傳,輿情鼎沸。
上仙閣也不例外,一早便聚了眾多茶客和趕考的學子。有消息靈通的茶客便說:“聽說了嗎,那些朝臣要皇上徹查,皇上已經恩準了,命三法司聯合查辦呢。”
“早該查查了,買賣試題發不義之財,都該砍頭,想想那些含辛茹苦的學子們……”
大家在熱議這件事的同時,還有一件事也被人傳出來,隻是被上麵這件大事壓了下來,與會試相比,這件事的影響要小的多,那便是昨夜東廠和錦衣衛封了白蓮會的堂庵,有百十號人被押到了東廠大牢。各種小道消息在茶客之間瘋傳,總之今年的春天注定要成為一個多事之春了。
蕭天和李漠帆坐在茶客中間,聽著他們的議論,相互交換了個眼色。李漠帆悄聲問道:“幫主,咱們那些假冒秀才該撤了吧?”
“不急,事情還遠沒有了結。”蕭天緩緩飲了口茶道,“趙大人他們隻是才遞了奏章,離查明真相還遠著呢?這背後的勢力豈是一本奏章便可扳倒?定會有一場擺不到麵上的廝殺,在朝堂上咱們幫不上,隻有守住這裏了。讓咱們的人跟著秀才們學幾天咬文嚼字,對他們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嘿嘿……”李漠帆低頭笑了幾聲。
“你笑什麽?”蕭天看著李漠帆。
“幫主,你的鬼點子真多。”李漠帆說完,看到蕭天一臉不待見的瞥著他,忙糾正道,“我說錯了,不是,是謀略,謀略。”
這次輪到蕭天忍不住笑出來,他指著李漠帆笑著道:“老李,如今看來你是越來越有長進了。”
“幫主,你……鼻子又流鼻血了。”李漠帆指著蕭天鼻子忙起身,想去找帕子,被蕭天叫住,回頭一看,蕭天已經及時處置了,一隻手裏捏著帕子,一邊指點著椅子蹙眉道,“坐下。”
李漠帆壓抑著不敢笑,知道蕭天流鼻血是明箏喂下的紅參丹的緣故。這紅參丹可是蕭天的師傅贈與的臨別之物,聽蕭天提起他臨下山,密穀道長贈送了兩樣鎮寶貝,一是青龍碧血劍,一是這獨門煉製的丹藥,頻死之人吃下一粒也能起死回生,何況蕭天正值壯年,不流鼻血才怪。但還是忍不住問道:“幫主,那丫頭給你喂了多少紅參丹呀?”
蕭天沉著臉,默了片刻,道:“估計有三粒。”
“娘呀,”李漠帆驚得要跳起來,“這丫頭暴殄天物呀,夠你起死回生三次了,這……幫主,你還受的起吧……”李漠帆擔心地上下打量著蕭天。
“還行,不過是一天多打幾套拳,夜裏在冷水裏浸個把時辰。”蕭天說完,想到明箏,一會兒工夫便不見了,他看著李漠帆問道,“明箏呢?”
“不是你讓她去後廚找吃的嗎,還囑咐她吃飽再出來。”李漠帆笑著道。
兩人正說著明箏,便看見明箏從後廚的方向跑過來,一臉慌張的樣子,她跑到兩人麵前道:“阿福不見了?我聽小六說他昨晚出去到此時都未回。”明箏說著坐下來,然後琢磨了片刻,突然看著蕭天道,“不會是昨晚他……他又去那個地方了吧?”
蕭天沉默著,明箏所說那個地方他知道是指白蓮會的堂庵,而坊間都在傳東廠和錦衣衛連夜剿了堂庵。他沒有接明箏的話題,而是眼睛望向窗外。隻見一個少年滿臉灰垢,衣衫不整的往窗裏張望。
“那不是雲輕嗎?”蕭天道。
明箏和李漠帆回過頭,看見那少年瑟縮在門邊向裏麵張望,像是尋什麽人。“我去看看。”明箏站起身便向門口跑去,一邊跑一邊叫他,“雲輕……”
雲輕看見明箏跑出來,半天才識出來,隻因明箏一身小廝的打扮。雲輕識出是明箏後,很激動,拉著她到街上。他兩隻手比劃著,樣子很急切。明箏看不懂雲輕的手勢,不知道他要對他說什麽,幹著急也無法。雲輕很失望,他通紅著眼睛,眼裏淚水漣漣。
“別急,別急,雲輕,你聽我說,”明箏突然想到一個辦法,叫道,“我去拿杆筆,你不會寫字,你把你想說的話畫出來吧。”
雲輕眼睛一亮,剛才的沮喪一掃而光,他猛點頭,並對明箏一笑。
明箏轉身跑進上仙閣,向櫃上記賬的張浩文要來紙和筆,又跑出去,門前雲輕卻不知去向,正待她左右張望之際,一騎快馬自東麵疾馳而來,馬上之人青袍玉麵,腰間佩著寶劍,他早早看見明箏,到了門前翻身下馬便急急走到明箏麵前:“明箏,我正要找你,蕭天在嗎?”
來人是柳眉之。明箏奇怪雲輕為何要躲起來,想必是不想讓柳眉之看見他,便迎著柳眉之指了下上仙閣說道:“宵石哥哥,他們在裏麵,出了何事如此驚慌?”
此時,李漠帆在窗前也看到柳眉之,有些納悶地說道,“他怎麽來了。”自那日在暢和堂門外與蕭天打鬥了一場後,他再沒有來過。
蕭天也是一愣,眼見柳眉之和明箏走進大堂。柳眉之朝他們走來,明顯帶著怒氣:“蕭幫主,阿福誆雲蘋去耍錢,輸了銀子,被人扣下了,我那雲蘋可是出了名的乖巧懂事,現如今人被扣下,這事你看該如何了結?不如你出麵去說一下,畢竟以你興龍幫的來頭,也是要給些麵子的。”
“阿福去耍錢了?怪不得不見他影子,在什麽地方?”明箏著急地問道。
蕭天和李漠帆相視一愣。柳眉之歎息一聲道:“我領你們去,好歹雲蘋跟了我幾年,我也不能見死不救。”
蕭天看了眼明箏道:“這樣吧,我跟柳公子去,你們在這裏等候消息。”
“不,我也要去,畢竟阿福是跟隨我家多年的家仆,若我不去,顯得太過寡情。”明箏看著蕭天懇求著。
“讓她去吧。”柳眉之在一旁道,“我這個妹妹心腸最是柔軟,你不讓她去,她待在這裏還不急死。”
蕭天一看攔不住,便決定帶著明箏去看看。有柳眉之帶路,三人很快離開上仙閣,他們各騎一匹馬,向東麵奔去。
街上飄著白色的柳絮,兩邊的樹木抽出油綠的新葉,春意盎然。三騎馬從樹下奔過,他們哪有心情賞景,明箏望著前麵街巷,扭頭看著柳眉之問道:“宵石哥哥,阿福耍錢的是個什麽地方?”
“叫‘同福客棧’,是在東竹街上。”柳眉之道。
“東竹街?”蕭天眉頭一跳,問道,“東竹街最有名的便是馬戲坊子了,柳公子可曾聽說?”
“聽說過,以前也來看過一場馬戲,是域外的蠻夷誆騙人的把戲,領著幾個猴子和老虎在場子裏跑幾圈,你便要給他銀子,著實可笑。”柳眉之不以為然地說道。
他們穿街過巷,很快來到東竹街。街上寂靜的很,臨街的店鋪門麵全都關閉著,地下還可隱隱看見血跡。
“看來這裏確實才發生過激鬥,”蕭天說道,“早上茶坊裏還有人說晚夜東廠和錦衣衛封了一個白蓮會的堂庵,看來是真的。”
“走吧,咱們隻管救出阿福和雲蘋,其他的也管不了。”柳眉之悻悻地說道。
“這不是馬戲坊子嗎?”明箏遠遠看見馬戲坊子的大棚,愕然問道。
“到了。”柳眉之指著麵前一家客棧,客棧不大,破舊不堪,上麵四個字‘同福客棧’模糊不清,不仔細看便看不清。客棧緊鄰馬戲坊子,兩家隻隔了一麵薄牆。
柳眉之翻身下馬,便走進去,明箏緊跟其後。蕭天環視四周,卻不見裏麵有夥計的身影,頗感意外,緊皺著眉頭,看見柳眉之和明箏都已進去,便也跟著走進去。
裏麵與其說是客棧,不如說是個荒廢已久的廢棄的園子。從穿堂走進後院,更是一個人不見,到處是一人高的荒草,碎瓦塊,還夾雜著動物的羽毛等物。明箏尋找阿福心切,四處跑著找尋,回頭一看,竟然隻剩下自己,身邊一個人也不見了。
明箏隻感到四處陰風陣陣,不由緊張地扯起嗓子大喊:“宵石哥哥……蕭大哥……”
“明箏……你在哪兒?”
明箏聽見蕭天的聲音,心裏稍微安穩了些,她大聲喊叫蕭大哥,正在她不知所措之時,身後一陣風過,明箏嚇得隻捂住頭,便聽見蕭天的聲音在耳畔說道:“你那宵石哥哥呢?”
明箏回過頭,看見蕭天一臉凝重,看著院子。
“他……他呢?”明箏一陣緊張,“不會是出事了吧?”
蕭天有種不祥的預感,此地不宜久留,他拉住明箏道:“你不覺得奇怪嗎,柳眉之帶咱們來到這個廢棄的園子,他卻不見了,咱們還是快些離開吧。”
“可是剛才我還同宵石哥哥一起走的呀……”明箏一想到這裏,驚出一身汗道,“宵石哥哥呢?”
蕭天知道他和明箏想到了兩處,他已對柳眉之起疑,但又不便解釋,拉著她說道,“咱們先出去,再想方法。”
“不,既然咱們是三個人一起來的,怎可咱兩人回去,致宵石哥哥於不顧。”明箏堅持道。
“唉……”蕭天歎口氣,又不好說什麽,隻得妥協道,“找一圈,如果找不到,便回去再想辦法。”
兩人並肩向園子深處走去,一邊四處張望。此時,起風了,一陣風過卷起腳下的浮土和羽毛、枯葉,旋轉著飛上了半空,四周皆是呼呼的風聲。明箏和蕭天頂著風沙,眯起眼睛,在園子裏茫無目標地瞎轉。
突然,明箏看到裏麵有一處房子裏有燈燭的光亮。她指著那處房屋,說不出話,隻拿手指向那裏。蕭天點點頭,拉著她向那處房屋走去。
兩人頂著風沙向前走,明箏單薄的身體幾乎被風吹走,被蕭天伸出一隻手臂拽著。京城每年春時總要鬧幾場風沙,沒想到今年風沙來的如此早。
明箏突然感到腳下失重,嚇的閉上眼睛,大聲喊著:“蕭大哥,拉住我,我要被風刮到天上了。”明箏閉上眼睛大叫,但哪裏是上了天,而是入了地。明箏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身體向天上飛去,與此同時,一隻手臂一把攬住了她,把她緊緊抱進懷裏,明箏感到胸前一片溫熱,隨後便重重摔了下來,四周一片漆黑,耳邊的風聲頓消。
明箏趴在地上,身上倒是沒有受傷,身下土地竟是溫熱的,她很是奇怪,她四下張望,一團漆黑,也不知蕭天跌倒了哪裏,心下十分驚慌,不由大喊起來:“蕭大哥,蕭大哥……”
“在這裏,別動……”明箏聽到蕭天的聲音近在咫尺,她爬起身,突然聽見“哎呦”一聲,“別動,我在你下麵。”明箏慌得不敢再動,這才明白她身下溫熱的土地竟然是蕭天的身體。過了許久,蕭天身體蜷起來,明箏從蕭天身上滾到一邊,她摸索著扶著他坐起身,一隻手碰到地麵,地下全是瓦礫石塊,不由一陣顫栗。
“蕭大哥,你痛嗎?你摔著哪裏了?”
“無妨,我皮厚。”黑暗中,蕭天長出一口氣,把到嘴邊的*給吞了回去。
“這是哪裏呀?”明箏叫道。
“我推測這是一口枯井。”蕭天忍著痛,談定地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