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潛入京城

字數:6212   加入書籤

A+A-


    三人一路快馬疾駛,在黃昏時趕到城門前。蕭天看到城門前並無加崗步哨,一切與以往並無二致。三人進了城,騎馬路過一個不起眼的小客棧,蕭天翻身下馬,對小六道:“你先回上仙閣,通知李漠帆來這個客棧見我,今晚我們在此歇息。”

    小六應了一聲,打馬而去。

    小客棧門前立著一個竹竿,挑著一個黑邊白底旗子,上寫四字‘悅來客棧’。蕭天和明箏牽馬進了院子,有店小二招呼著牽過馬匹到一旁馬廄喂料去了。兩人走進客棧,蕭天向掌櫃的要一間上房。掌櫃的一臉和氣,一雙細長的眼睛卻盯著兩人瞄來瞄去,最後目光停留在明箏身上。蕭天看他如此無禮,不由動了氣。

    “掌櫃的,我的話你沒聽見?還不在前麵引路去客房?”蕭天怒道。

    “是,是……”掌櫃的答應著,手伸到櫃台下麵摸出幾張告示,一邊陪著小心,一邊苦著臉道,“客官有所不知,如今官府有令,住店的要逐個核查,不是我怠慢,這是官府發的告示,我不得不遵從,以免誤了客官也誤了我這小店。”說著,他把四張告示鋪在櫃台上,掌櫃的又向他兩人瞄了一眼,方微笑著點了下頭,“得嘞!”

    明箏一把抓過那幾張告示,原來是海捕文書。她與蕭天對視一眼。蕭天展開那四張海捕文書,上麵均有畫像:一張上是狐山君王,畫像凶悍醜陋滿臉紮髯,幾乎可以當惡魔去嚇唬小孩了;另一張上是明箏,畫的卻是一個束發美目的少年。其餘兩張畫像是遠近聞名的大盜。

    明箏看完一臉煞白,一雙眸子即驚又恐,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所穿的青色衣裙,很慶幸出來時聽蕭天的與他扮成夫妻。

    掌櫃的看麵前一對小夫妻神情有異,以為是被這幾張告示嚇住了,忙陪笑道:“客官,小的奉命行事,嚇著兩位了,請跟我來吧。”

    那間上房在二樓,掌櫃的領著看完房,便離開了。

    明箏急忙關上房門,詫異地問蕭天:“蕭大哥,你難道掐指會算,讓我換上女裝真是及時,不然一定會被樓下這個掌櫃的告發。”

    “哪裏是我掐指會算,”蕭天走到窗前,推開窗戶,看著街麵,道,“你忘了,寧騎城最後那次見你,是在長春院門前,你那日穿著男裝。”

    “這……你也記著……”明箏恍然大悟,但是依然詫異地問道,“可是,官府為何要通緝我?”

    “與寧騎城有關,”蕭天道,“他要抓你,還不是為了那本《天門山錄》?此書從他手中所失,王振定會向他討要。”蕭天說著坐到屋子中間的方桌前。“你我現在處境艱難,時刻都要留意周圍的一切。”

    明箏長出一口氣,嘟著嘴帶著氣說道:“哼,想想便來氣,我的畫像竟跟那個惡鬼狐山君王攪到一起。”

    蕭天一愣,瞥了眼明箏問道:“你知道狐山君王?”

    “京城裏誰人不知?”明箏叫道,“我進京一路便聽到他的傳聞,從我家街坊那裏聽到的更多,說他生吞嬰兒,扒女人皮……”

    “啪”一聲,蕭天手裏的茶碗掀翻到桌上,水潑了一桌。明箏急忙走過來,從桌下找出一塊抹布,一邊收拾一邊道:“與這樣的人為伍,還不知以後人們如何編排我呢?會不會說我也生吞嬰兒?”

    蕭天一笑,掩飾著尷尬接著喝茶。

    明箏拿著燭台,找到客房裏的火折,點燃了燭台上蠟燭。屋裏被昏黃的光照亮。看著房間一側的床榻,這才想起蕭天隻要了一間上房,不由一陣尷尬,“蕭大哥,我明明看見走廊上還空出幾間上房呢?”

    “你想讓我再要一間上房,好讓掌櫃的猜疑咱倆並不是夫妻?”蕭天放下茶碗,問道。

    “那便不要了。”明箏坐到蕭天對麵,端起蕭天給她斟滿的茶,一飲而盡。

    這時,從窗外傳來一聲口哨。蕭天機警地抬起頭,他迅速走到窗前,看了一眼窗外道:“是小六,你去把他領上來。”

    小六抱著一個食籃站在櫃台前,正與掌櫃的答話,一看見明箏從樓上下來,便跑過去說道:“姑娘,你要的飯食全熱乎著呢。”

    “好,有勞小哥,跟我來吧。”明箏轉身走上樓,小六跟在她身後匆匆上了樓。

    兩人一走進客房,蕭天劈頭便問小六:“李把頭如何沒來?”

    小六放下食籃,哭喪著臉說道:“幫主,出大事了……”他用袖頭擦了把臉上的淚,“李把頭被抓走了。”

    “何時發生的?”蕭天抓住小六的肩膀叫道。

    “聽賬房陳先生說,是昨個上午,被錦衣衛的人帶走的,陳先生使銀子買了口風,李把頭如今關在詔獄裏。我去時他們正商討著要去瑞鶴山莊報信呢,一看我回來,便托我向幫主討個示下。”

    蕭天一陣追悔莫及,他沒料到寧騎城連李漠帆都盯上了,當時真不該讓他回上仙閣。他拍拍小六的肩膀,道:“小六,你回去告訴陳先生他們,這件事我已知曉,讓他們照常開門待客,我會想辦法的。”

    小六點點頭,默默從食籃裏拿出幾樣飯菜,拎著食籃便走了。

    蕭天和明箏麵對著桌上飯食卻毫無胃口。明箏看蕭天一直沉默無語,實在忍不住了,問道:“蕭大哥,你倒是說話呀,咱們怎麽辦呀?”

    “在這之前救柳眉之,”蕭天平靜地開口道,“在這之後便是救柳眉之和李漠帆,多一個人而矣。”蕭天拿起竹筷道,“先吃飯,吃飽了睡覺。”

    “啊……這……能吃下嗎?”明箏看著蕭天大口吃起來,自己卻一點胃口也沒有,在蕭天的幾次催促下,隻好拿起竹筷,吃了幾口,便再也吃不下。

    蕭天看她毫無食欲,也不再勉強。他關緊門窗,隻留下方桌上一盞燈,然後走到明箏麵前道:“我睡前半夜,你睡後半夜。”明箏一愣,沒聽清他說什麽,便看見他走到床榻前倒下便睡,不一會兒便聽見蕭天均勻的鼾聲。

    “這人心可真大?”明箏直搖頭,她無論如何睡不著,她盯著桌上燭光,滿腹心事,想想李漠帆如今也到了那該死的地方,心裏便如同刀攪般痛,她托著腮幫陷入沉思,不一會兒便昏昏欲睡。

    街上更夫敲過三更,更聲催醒了蕭天,他猛地坐起身。

    方桌上燭台的亮光隻剩下黃豆般大小,明箏趴在桌麵早已昏昏入睡。蕭天小心地扶住明箏的肩,輕輕抱起她,慢慢走到床榻前,把她放到床上,蓋上被褥。他換上夜行衣,走到桌前吹滅了燭台。走到窗前,打開窗戶,飛身躍上窗台,便消失在黑夜裏。

    蕭天從屋脊上落到一條小巷裏,他左右查看了下,辯出此巷子的走向,一邊健步如飛向前疾走,一邊思忖著此時要去的地方。他有意在明箏睡熟時再出來,是不想她跟著冒險,再加上她手腳太慢,怕耽誤時辰。

    不多時已跑到一個府門前,門前挑著一個竹篾紮的燈籠,上寫著一個‘趙’字。蕭天左右看著巷子,此時大多數街坊都已熄燈歇息了。蕭天來到府門前,輕叩大門。過了一會兒,聽見一個蒼老的嗓音問道:“是誰呀,大半夜的?”接著聽見門栓鬆動的聲音,大門裂開一條縫,從裏麵探出一個白發蒼蒼的人頭,眉眼惺忪地望著門外。

    “老人家,有勞你向你家老爺回稟一聲,說蕭公子深夜拜訪。”蕭天拱手說道。

    老仆眯著眼端詳著蕭天,遲鈍地點頭道:“哦,好……公子……稍候……”

    半柱香的功夫,院子裏傳來說話聲,接著響起一陣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從門縫裏看到燈燭的亮光。兩扇大門被仆役打開,趙源傑披著一件披風,裏麵隻穿著中衣,手裏提著一盞燈籠匆匆走過來,笑道:“賢弟呀,你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讓我如此狼狽,哈哈。”

    “兄長恕小弟魯莽,深夜叨擾。”蕭天上前拱手一揖。

    “賢弟,快別說那見外的話,跟我去書房敘話。”可以看出趙源傑看見蕭天很是高興,他拉過他便走。

    兩人一路說笑走到書房。趙源傑吩咐管家譴走門外的仆役,自己隨手關上房門,一轉身看著蕭天問道:“賢弟,你如今為何還在京城?我以為你已經走了呢?”

    “不瞞兄長,我今日才回到京城。”蕭天說著,看到趙源傑一臉惶恐,忙問道,“兄長可是聽到什麽消息?”

    “賢弟,你且聽大哥一句勸,趕緊離開京城,越遠越好,不如到南方遊玩個一年半載再回。”趙源傑說道。

    “哦?為何?”蕭天暗吃一驚,他看著趙源傑一臉嚴肅的樣子,不像是同他開玩笑。

    “賢弟,上仙閣那個李掌櫃,我不知與你是何關係?我告訴你他也被抓起來了,聽說與貢院買賣試題案有關。如今朝堂上黨爭已成劍拔弩張之勢,你是一幫之主,興龍幫又是大幫派,還是不要在京城蹚渾水了。”

    “兄長,買賣試題案不是已經了結嗎?”蕭天一愣。

    “唉,如何了結?此次王振吃了大虧,不僅損失了張嘯天和陳斌,還把自己底細險些都搭進去,近日他們抓捕了一批人,有朝堂上言官還有與買賣試題案有關的其他人。此番瘋狂的抓捕,一是為了報複,二是殺雞儆猴。近來,朝堂上那些在買賣試題案上聯名上疏的眾大臣,告假的告假,抱病的抱病,都躲回府裏抱恙不出了。”

    “難道就沒有人能整治了王振嗎?”蕭天咬牙道。

    “還真有一人。”趙源傑說道。

    “誰?”

    “此人還在詔獄裏。”

    “於謙,於大人。”

    “正是。”趙源傑說道此,神情有些憂鬱,歎息道,“我和高風遠還有張雲通,一直在想法子想給陛下上奏章,赦放於大人。但怎奈王振盯得很緊,一直沒有機會。”

    蕭天一皺眉頭,道:“算來,於大人在詔獄也有幾個月了吧?一定遭了不少罪,得趕緊想辦法救他出來,不然時間一長還會有好?”

    “說到這個,我也是很奇怪。”趙源傑皺眉道,“我從高健那裏得知,寧騎城對於於謙始終是睜隻眼閉隻眼,甚至沒有動刑?雖說有高健照應,但若是寧騎城要為難他,也是一句話的事。就此我也是想不通,難道寧騎城這個大魔頭竟然敬仰於大人的人品,不願為難他?”

    “寧騎城性情一向古怪,狡猾,城府又深。如果非要給此事一個說法,”蕭天一聲冷笑道,“照我看,倒是權宜之策,如果朝堂上沒有了王振的對手,那王振養著他們這些爪牙作何用途?”

    “噢……”趙源傑一聽此言,茅塞頓開,不由得佩服地看著蕭天,點點頭道,“還是賢弟看得通透,如此說來,他們也不是鐵板一塊。”

    “我與寧騎城交過手,不止一次。”蕭天道,“勝負倒是各半。”

    趙源傑點點頭,歎息道:“連兄弟你都如此說,看來這寧騎城真是不好對付,如今於大人身陷囫圇,可把我們愁死了。”

    蕭天眼前一亮,他看著趙源傑突然說道:“兄長,你還沒有問我此次為何而來?”

    趙源傑被蕭天這句古怪的話問住,撓著頭笑起來:“是呀,看我囉裏囉嗦了半天,還未問兄弟此次為何而來?”說著,他端起茶盞看著蕭天。

    “兄長,我正在謀劃劫詔獄。”蕭天平靜地說道。

    趙源傑一口茶噙在嘴裏,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最後連咳帶嗆給噴了出去,眼睛都憋出血絲。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被他輕描淡寫地來了一句,讓趙源傑握著茶盞半天沒有穩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