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飛天神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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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騎城走出牢房,外麵雨還在下。他踏著雨水徑直走到後堂,命人去找高健來見他。
寧騎城坐到太師椅上,端詳著手中一張字條。正是柳眉之交出來的字條,剛才他當麵揉碎的隻是一張白紙。他麵色凝重地盯著那四個字,陷入沉思。
沒過多久,高健冒雨趕來。他一身甲胄,麵色憔悴,不知這時寧騎城要見他所為何事,心裏有些忐忑。一走進後堂見隻有寧騎城一人坐著喝茶,便上前行禮道:“大人,卑職剛好有一事要向大人回稟。”
“哦,說吧。”寧騎城抬眼看著他。
“有暗樁來報,那工部尚書王瑞慶與蒙古人的馬市來往過密,我暗中盯了幾天,懷疑他們暗中有交易。”
“這事你不用管了。”寧騎城放下茶盞道。
“不管?”高健很是不解,“若他們暗中交易,這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若是傳出去,豈不是要追究咱們失察?”
“賺點銀子罷了。”寧騎城沒好氣地說道,“我說高健,該你管的不見你操心,不該你管的你操哪門子心。”
這句話把高健罵醒了,難不成寧騎城也知道。得嘞,高健垂下頭,自己一個小小芝麻官,管住自己跟前的事才對。
“大人,卑職明白了。”高健一樂,道。
“你明白個屁。”寧騎城訓道,“場麵上的交易便掰持不清,眼目下有人要攻打詔獄了,你還樂嗬呢?”
高健一愣,喝道:“哪裏來的狂妄之徒,太不自量力了。”
“有人打詔獄的主意,咱不得不防呀。”寧騎城說著站起身,在室內踱著步,吩咐高健道,“你近日以便服去查一下興龍幫的動向,記住,不可打草驚蛇。”
“是,大人。”高健猶疑了一下問道,“我手邊的事?”
“讓你手下盯著便是了。”寧騎城又吩咐道,“還有,你現在便去,把這裏的守衛全部換掉。”
“換掉守衛?與那些人有關?”高健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看這個。”寧騎城把那張字條遞給高健,“字條都傳進來了,這些人真是不可小覷。”
“這……”高健默默看了眼字條,神情黯然道,“詔獄雖說宛如銅牆鐵壁,但這……詔獄裏裏外外獄卒和守衛眾多,防不勝防呀,這字條到底是誰送進去的呢?”
“現如今,咱們在明,他們在暗,隻能加強防範了。”寧騎城陰沉著臉道,“你先去吧,讓我好好想想。”
高健躬身退到門邊,他看見寧騎城仰麵靠到太師椅上,整個臉隱在暗影裏,便輕輕合上門……
翌日午後,按約定潛入京城的各路人馬相繼回到瑞鶴山莊。
櫻語堂座無虛席,一些弟子輩分低的人索性席地而坐。大家帶回的消息五花八門,千頭萬緒。眾人聽後心裏更是煩亂如麻,理不出個頭緒。
蕭天看大家說的差不多了,便微笑著站起身,道:“各位請跟我來。”說著,他走到偏堂,眾人不明就裏相繼起身跟著走過來。
偏堂一麵牆上掛著一張地形圖。這張圖是昨夜他和明箏比照著趙源傑的圖連夜畫出來。眾人站在圖下仔細地端詳著,玄墨山人沉吟片刻,捋著胡須問道:“難道此圖標識的便是詔獄不成?”
“正是。”蕭天微笑著道。
“哦……”眾人發出驚歎,全都圍過來。
“如此詳盡啊……”鐵拳李幫主盯著牆麵讚歎不已,“蕭幫主,你這一張圖頂我們大家跑來跑去多少趟啊。”
“你那是瞎耽誤功夫,”玄墨山人打趣道,“打聽點小道消息便回來邀功。”
“你個老東西還說我,”鐵掌李幫主也不依不饒,“你帶來的消息算個屁呀,還說詔獄增加布放,加了一個百戶所,你知道一個百戶所幾人嗎?一百一十人,隻有這些人守詔獄,不是笑話嗎?”
蕭天看著兩位老英雄鬥嘴,笑而不語。林棲在一旁按捺不住,大吼一聲:“閉嘴!”林棲說完一臉冷漠地站到一旁。對於林棲的囂張,玄墨山人和李蕩山倒是不以為然,但是兩邊的弟子卻不幹了,一個個氣不過走到林棲麵前,玄墨山人大弟子吳劍德衝著林棲喝道:“快給兩位掌門道歉。”
林棲像是沒有聽見,白了他們一眼,仰臉望著房梁。
吳劍德受此侮辱哪裏能忍,拔劍向林棲刺來。大家一看這是要動手呀,竟沒有人上前去攔,卻呼啦啦向後退去,空出中間一片場地。明箏在一旁看不下去,剛邁出一步,便被身後一隻大手抓住胳膊給拽了回來。
明箏轉回身,看見蕭天給她遞了個眼色,在她耳邊低語道:“打一架,添點士氣也好。”明箏一看此時情景,是得給眾人點臉色,不然也鎮不住他們,況且這些人行走江湖,素來尚武,以力服人。
吳劍德連刺兩劍,林棲依然抱臂不理,隻是身子跟著劍身躲閃。這一下徹底激怒了吳劍德,他使出了本門絕活天蠶劍法,陰柔奇幻讓人眼花繚亂,四周響起叫好聲。林棲一看突然來了興致,好久沒有伸展腿腳了,他跳到一名白蓮會護法身前,從他腰間抽出一把長劍,說了聲:“借用一下。”轉身跳到吳劍德身前。
兩人在場地中間比劃開來。一時間劍氣四橫,銀光閃爍……眾人詫異的目光跟著銀光隻感到陣陣寒氣,卻不見半點招式;隻聽見耳邊“嗖嗖”的風聲,卻不見劍身……
吳劍德劍法師承玄墨山人,此時他站在場外不由暗暗欽佩,林棲的劍法詭異奇絕,遠遠在吳劍德之上,如再不叫停,便恐自己弟子吃虧,便上前道:“劍德,還不嫌丟人現眼嗎?這位林兄弟一直在讓著你呢。”
吳劍德鬧了個大紅臉,心下也是對林棲是身法震驚的很,便停了手,拱手一揖道:“得罪了。”
“今日我白眉行者也是長了見識啦。”白眉行者走到中間打著圓場道,“門派之間切磋武功,是難得的幸事呀。”
“是呀,是……”此時眾人紛紛上前寒暄。林棲對吳劍德抱拳還了一禮,然後,兩人各自退到主家身後。這時,大家皆把目光投到蕭天身上,堂上一片寂靜。
蕭天微微一笑,走到地圖前,接著剛才的話題往下說道:“諸位,這張圖出自我一個刑部的朋友,大家毋庸置疑,此圖非常精準。據我了解的情況,你們看這些外圍的牆,是雙層的裏麵灌滿細沙;這些屋頂都設有暗箭,一旦踏上,萬箭齊發;屋簷之間密布鐵網,網上掛有銅鈴,一動便響。”蕭天說完注視著眾人。
下麵一片靜默,所有人都瞪著那張圖,大眼瞪小眼。
“都說詔獄是銅牆鐵壁,這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寧騎城簡直是布下了天羅地網呀,這……咱們如何下手?從哪兒下手?”李蕩山眨著眼睛問道。
玄墨山人盯著蕭天說道:“蕭幫主,你一定是有了主意了,不要買關子了,快講給我們聽聽。”
“如今擺在咱們麵前的隻有一條路,入地。”蕭天說道。
“入地?”
眾人重複著蕭天的話,交頭接耳。
“聽蕭幫主怎麽說。”鐵掌李蕩山打斷眾人道。
“剛才大家帶回的消息都很重要,”蕭天望著眾人道,經過剛才一場短暫的較量,林棲的出手讓眾人驚豔,而林棲如此修為不過是蕭天一名護衛,眾人對這位溫文爾雅的幫主開始肅然起敬。此時大家已心無旁騖,如果以前還有一些輕視蕭天的話,剛才的較量已修正視聽。蕭天說道,“綜合大家的信息,咱們才可以籌謀一套可行的計劃,宜早不宜遲。玄墨掌門,鐵掌李幫主還有白眉行者,你們跟我進入密室,我會把計劃詳告大家。”
玄墨山人、鐵掌李蕩山和白眉行者相互交換了眼色,逐跟隨蕭天走進偏堂一隅的密室商談,盤陽招呼眾人回到正堂喝茶等候。
足足等候了一個時辰,四人才從密室裏出來。這幾位均是江湖上闖蕩慣的,個個老辣沉穩,從他們臉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們一出密室,便走到各自弟子麵前,招呼著相繼告辭離去。不一會兒,櫻語堂便隻剩下蕭天、明箏、林棲和盤陽。
林棲見眾人散去,便猶豫著走到蕭天麵前,鬱鬱不歡地說道:“主人,你總是忙於其他幫派的事,咱們的事,你何時才動手?”
“你這人……小氣……”盤陽趕緊給林棲遞眼色,不想讓他往下說。“別忘了你的身份,幫主怎麽吩咐,咱們怎麽做便是,少問了。”
“林棲,這怎麽能說是別人的事,跟咱們息息相關,寧騎城不除掉,咱們怎會有勝算?”蕭天不悅地說道。
明箏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傻乎乎地問道:“你們要幹什麽?”
“救人啦。”盤陽笑著說,“幫主不是一直在救人嘛。”
蕭天叫住盤陽,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盤陽點點頭,拉著林棲走出櫻語居。
“明箏,我帶你去見識個有趣的東西。”蕭天見明箏還在猜疑,便笑著說道。明箏一聽‘有趣’,立刻點頭跟著往外走去。
他們沿著遊廊直走到山莊尾部,抬頭便可以看見山體,這裏有一個隱蔽的小門,此時已經打開,兩人走出去,外麵便是鬱鬱蔥蔥的小蒼山。前麵有一條窄小的山路蜿蜒向上,兩人沿著山路向山上走。
“蕭大哥,剛才在密室裏,你們都談了什麽?”明箏好奇地問。
“已經部署好了,大家各司其職。”蕭天道。
“啊?”明箏停住腳步,驚訝地瞪大眼睛望著蕭天道,“要動手了?”
“對。”蕭天平靜地說道,“一會兒便動身。”
明箏入墜迷霧裏,不安地看著他道:“有……有把握嗎?”
兩人正說著話,前麵出現一片開闊地,像是人工平整過的,明箏跑過去,蕭天在後麵叫道:“小心,前麵是懸崖。”明箏停住腳步,環視四周這才發現此處竟是一座孤立的山峰,他們所處的位置正在山峰的中部,目光所及皆是崇山峻嶺,一群鳥兒展翅飛過,衝她唧唧鳴叫。
蕭天走到平地中間一個木箱前,明箏從崖邊走回來,看見這個木箱很是奇怪:“蕭大哥,這木箱從何而來?”
“是我讓盤陽和林棲抬來的,你過來看看可識得嗎?”蕭天說著打開箱蓋,回頭看著明箏。
明箏走到木箱跟前,低頭一看,不由暗吃一驚。裏麵是黑色的巨大的羽翼,黑色的羽毛細密光滑,在陽光下閃著絲綢般的光,宛如活的一般。“簡直就是一隻大鳥。”明箏喃喃自語,她伸手小心地展開羽翼,手指便觸碰到裏麵做工精巧的木架、鋼索……明箏渾身一震,她抬起頭,雙頰緋紅,眼睛放光地看著蕭天大叫道:“天呀,飛天翼……”
“何以識得?”蕭天問道。
“所幸我讀過《天門山錄》,狐族人世代生活在崇山峻嶺間,那裏奇山秀水,峰巒突兀,以世代相襲的狩獵和采藥為生,為了征服那裏聳入雲霄的山峰,在萬壑千岩中來去自由,他們製作了飛天翼,經過幾代狐族人不斷完善終於成功,這便是狐族至寶之一。”明箏激動地看著箱子裏的飛天翼,突然問道,“蕭大哥,狐族的至寶怎會落入你興龍幫之手?”
蕭天微笑著點點頭,頗為讚許地看著她道:“看來你真是把《天門山錄》熟讀於心啦。不錯,這是狐族的至寶,當年差點落入王浩的手裏,為了保它,老狐王為此付出了生命。這是我那個狐族朋友托我保管的,這次咱們借來一用。”
“用它?”明箏依然迷惑。
“是,這次劫詔獄沒有狐族兩樣至寶的幫助,很難成功。”蕭天說道。
“還有一樣?”明箏叫起來,“難道是鑽地龍?”
“是,我說過咱們隻有唯一的一條路,入地,便靠它。”蕭天道。
“好神奇呀。”明箏聽到此已是激動不已,一路上的擔憂疑惑,已蕩然無存,剩下的隻有期待,她興奮地抓住蕭天的手道:“蕭大哥,你已製定好計劃了,是不是?”
“是,”蕭天皺起眉頭,“但是,有一個重要地點確定不下來,詔獄四周戒備森嚴,街上又滿是東廠番子,白天很難接近。隻能夜間探查,今夜你便跟我去。那裏機關重重,無處下手,也無處落腳,咱們隻能冒險從它頭上飛過,”蕭天看著明箏,一字一字說道,“我操作飛天翼,你可要瞪大眼,記下四周連通詔獄的地貌,回來要詳盡的畫出來。隻有半柱香的功夫,隻可一次,沒有下次。”
明箏瞪著雙眼,剛才緋紅的雙頰,已變得雪白。
蕭天展眉一笑,安撫地拍拍明箏的肩,問道:“怎麽,害怕啦?”
“不是,是……”明箏把頭搖得像個不浪鼓,“興奮……”
蕭天從木箱裏取出飛天翼,放到地麵開始組裝。原來竟是一隻巨大的類似木鳶的裝置。其實木鳶起源於風箏,明箏兒時便喜歡玩風箏,她的閨名便帶著一個箏字。明箏眼前一亮,她自小熟讀經典,《韓非子》中便有類似記載,便笑著說道:“蕭大哥,‘墨子木鳶,三年而成,蜚一日而敗。’看來,狐族的飛天翼竟比那墨子的木鳶不知要精巧和奇幻多少倍呢,怪不得被譽為狐族至寶,讓那麽多人覬覦。”
蕭天笑著看著明箏道:“看來,以後我要尊你一聲夫子了,真不知你那個小小的腦袋裏怎麽裝得下這麽多東西?”
明箏一笑,頑皮地說道:“我打不過你,腦子再不好使,豈不是要被你欺負死?”明箏說著,眼看著蕭天組裝好飛天翼,還是吃驚地發出一聲長歎,“啊……”
“別緊張,咱們先試一次,有風便可飛了……”蕭天說著,自己先走進飛天翼的翼身下,把繩索勒緊胸前,然後拉過明箏把她綁到一起,他們雙手一起抓住翼下的一根支架,蕭天扭頭看明箏,發現明箏身體微微發抖,便安慰道,“一會兒,咱們一起奔跑,然後你便閉上眼睛,我讓你睜開,你再睜開。”明箏默默點頭,臉上早已沒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