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謙雙眼一痛，竟也不由自主地流下了和將軍相同的血淚。

    他心中大駭，用手蹭了蹭血淚，拿到眼前一看。

    在這一瞬間，武謙的腦海中走馬燈一般映射出了將軍的一生，塞北大漠，邊塞冰山，前半生戎馬征戰，後半生安居清州城，本以為能世代相傳，卻不料城破身亡，是非功過很難評說。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武謙心中感慨萬千，他擦了擦血淚，絲毫沒有放鬆警惕。

    果然，將軍周圍的將士發現了將軍的異樣，紛紛改變了原來重複的動作，開始站起來尋找武謙。

    將軍的目光依然沒有離開武謙的眼睛，他在用這種方式向武謙傳達著自己的感受，每一個故事都令人感動，每一段訴說都是一段流逝的歲月，看完之後直令人想要大哭一場以訴胸懷。

    可是武謙意誌堅定非常人能比，他心中雖有感動，卻依舊能夠直視將軍。

    他知道，這位將軍是想讓世人銘記他的事跡，歌頌他的功德。武謙心中此時五味雜陳，他在一瞬間已經分不清到底何為真何為假。

    武謙用牙齒輕輕咬破嘴內皮肉，鹹澀的味道和疼痛感讓他的理智稍微恢複，思考了幾番，他終於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你的事情我可以告訴世人，但是你身後的評價，那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武謙堅定地說道。

    將軍聽到這話後突然暴怒，雙臂張開，像野獸一般地嘶吼。

    武謙卻依舊搖搖頭，將軍有將軍的執念，他自己也有自己的原則。

    終於，將軍在發出一聲雷霆般的怒吼後，抽出腰間佩戴的鐵劍，直指武謙。

    手下的將士得到號令，紛紛亮出自己的武器撲向武謙。

    隻是這些將士行動遲緩，雖然麵目可怖，但是絲毫不能傷了武謙半分。

    “這又是何苦呢。”武謙歎道。

    他本想離開後用平和的方式超度這些亡者，可是對方卻毫不領情地想要自己的命。

    武謙的長劍挨到這些幹屍的衣服或者皮膚，它們就會立刻化作粉末狀，幹屍大軍數量不少，可武謙也沒費多少力便消滅了一小半。

    將軍的雙眼再次射出精光，那些還能站立的將士不待武謙出手，頃刻間化作了粉末，而將軍自己本身，不斷地吸收著這些粉末，漸漸膨脹。

    武謙隻覺得麵前的壓力越來越大，若是沒有真氣護體，他早就被壓得和這些粉末一樣了。

    何苦呢……

    隻見他將長劍插在地上，手抵在劍柄處，大喝一聲：

    “破！”

    此處為數不多的靈氣向武謙流動，武謙借著這些靈氣將自身真氣釋放，搶在將軍之前一步，將這個空間的主動權搶在自己手中。

    兩股力量相撞，產生的巨大的震動讓整個空間都在動搖。

    “破！”武謙突然加大了真氣的輸出，將將軍的“身體”震得粉碎，隨著將軍的消失，這裏的空間也開始坍塌。然而武謙並沒有離開的打算，而是任由碎石斷壁落在自己的身邊。

    不多時，震動越來越小，武謙也隨之收回了真氣。他再次睜眼的時候，又回到了最一開始掉落的那個甬道中。

    破開的洞口還是那麽大，完全沒有受到剛才空間震動的影響，而整個甬道也是和從前一樣，看不出有什麽結構的鬆動。

    武謙歎了一口氣，縱身一躍飛出了洞口。

    等他回到地上的時候，那幅原本掛在正堂中央的將軍畫像像是被火焚燒過一樣，整個將軍的身子都被火掏出了個窟窿，隻剩下半張顯得有些猙獰的臉。

    武謙輕輕將這幅掛畫摘下，放到了儲物袋中。

    對於整件事情，他心中已有了數，現在隻差最後一片拚圖了，而這塊兒拚圖就是顏寧草生長的地方。

    來到中庭，城牆上兩門炮帶來的壓力越來越重，在失去了另一股平衡的力量後，這裏大概用不了五天時間便會坍塌，到時候陰氣四散，可就苦了周邊百姓。

    回到天麟閣後，武謙碰到了正巧在找他程雪淩。

    “你傷還沒好怎麽起來了？”

    程雪淩現在雖然已經能正常的走動了，可是臉色依舊慘白，因為之前被陰氣侵襲過的原因，所以恢複起來要慢上許多。

    “琉璃小姐來過了，她讓我告訴你她要離開清州城一段時間。”

    “她告訴我？”武謙略感驚訝，琉璃要去哪裏從來不和他打招呼，怎麽這次一反常態。不過這也不是些什麽要緊的事，武謙心中有底就行了。

    武謙把今天在將軍府的經過和程雪淩說了說，可是程雪淩對他的做法卻大為不解。

    “按你的說法將軍一直以來是被人誤解了，那你答應他的要求不就好了？還是你覺得是將軍的亡魂在欺騙你，可是如果這樣，你違心的答應了也不至於這樣啊？”

    武謙知道這是正常人聽到後應有的反應，他搖頭說道：“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我們先拋開將軍生前的是非功過不論，就說他現在的樣子。我在將軍府見到的那些‘人’嚴格意義上來說不能算亡靈，如果硬要說，那他們也隻是些業障和魔障。”

    “業障和魔障？”

    “對，那些將士們是業障，將軍自身是個大魔障。我經過那些將士的身邊時明顯能夠感受到他們被束縛的恐懼與絕望，而束縛它們不能逃離的就是將軍。再加上城中那些個有意無意的風水布局，他們就算想要消除自身業障投胎轉世都不行。”

    “你的意思是？”

    “將軍對百姓怎麽樣我不得而知，但是他肯定不是一個愛兵如子的仁慈將軍。”

    “可是你把他們斬殺得魂飛魄散後，他們不是一樣入不了輪回？”

    “他們被業障浸染太久，一時之間能入得了輪回也會永墮魔道危害世間，倒不如將他們打成靈子的狀態，讓天地來淨化他們，等到那時，也好完完整整幹幹淨淨地再入輪回。”

    “那將軍怎麽辦？”程雪淩聽過武謙這一段解釋之後，心中開始有所動搖。

    “我不知道，想要消滅魔障不是那麽簡單，有時連中了魔障的本人都不自覺，況且將軍已經死了百年，我無能為力。”

    “如果將軍真的是個好人，那你這樣做他不是太可憐了？”

    “如果將軍真的是個好人，我們就應該繼承他的遺誌，不能讓他死後的魔障為禍人間。”武謙斬釘截鐵地說道，世間有些事看起來殘忍，可卻是最大的仁慈。

    程雪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就算是生前有再大的功德也不能傷害活著的人？”

    “這隻是我的想法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