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快步奔了過去，不斷打量著前方的情形。隨即大家便發現，這甬洞似乎又被堵死，道路的盡頭驟然出現了一副骨架。

    骨架被嵌在一種奇異的泥料之中，身高大概在一米六左右，眉骨高聳，盆骨狹仄，憑我僅有的經驗來估計，他應該是男性無疑，隻是左肋竟被一把石刀貫穿了，血色洇開，慘不忍睹。

    我心跳在不斷加速，此刻在自己雙眼間揉了一把，便巡視起四周的情況來。

    骨架的四周塗滿了奇異的泥土，一堆裹著一堆的，層層疊疊，上麵還沾滿了蟻蟲鼠蝗之類的昆蟲。此刻，它們統統都栩栩如生、蠢蠢欲動，驟然看來，竟象在不斷地跳躍掠動似的。與此同時，左側那隻蝗蟲身上的淡淡綠暈也呈現在大家的眼前，隱隱流轉。

    更令人詫異的是，這些昆蟲也在不斷穿梭、連接，最後匯聚成一張巨大的猙獰鬼臉，它五官扭曲，嘴形張開，還吐出了一條腥紅色的舌頭來。

    劉二看到這時，就在不斷後退著，“媽啊，這什麽東西？”

    我揪著他的背心道，“別亂跑，這兒人多，後麵可能會有危險……”

    劉二隻好老老實實縮在我身後，沒再敢挪動一步，整個身子也在哆嗦著，似乎被這鬼臉駭得不輕。

    看他這樣，我就笑了起來，問道，“老義，這昆蟲算怎麽一回事，為什麽被連接出一張鬼臉來？”

    姬行義顫聲說道，“這東西之前我也沒有見過。不過據道上的人所說，極有可能就是神荼和鬱壘。”

    “神荼和鬱壘？”我指著這鬼臉道，“如果不算那骷髏，這裏好象隻有一隻鬼怪。”

    姬行義在迅速糾正著自己的錯誤，“嗯，它應該就是門神神荼。”

    “門神神荼？”

    雖然這些日子在不斷補課，對中國古代的神秘文化也涉獵了一些，但畢竟為時尚短，所以，很多東西仍然不太了解。

    “對……”姬行義在自己孫女姬於嫣頭上撫了一把，情緒便慢慢平靜了下來，“據據《山海經》所載，‘東海度朔山有大桃樹，蟠屈三千裏，其卑枝東北曰鬼門，萬鬼出入也。有二神，一曰神荼，一曰鬱桑，主閱眾鬼之害人者’。少爺你看，這門神被繪在左側，身上穿著銀盔銀甲，膚生漆***梢眉，朝天眼，手裏還拿著一枚渾鐵點鋼叉，依我想來，應該是門神神荼無疑。”

    我仍然還是一頭霧水，“這兒是川中，離東海十萬八千裏，神茶怎麽會出現在牆上？”

    “是門上。”

    “嗯，門上。”

    姬行義便笑了起來，雙眼下滑，不斷向下麵瞅去，“之所以說它是一扇門，因為它有門栓，門檻和門鎖，少爺你看，這玩意就是門檻……”

    說完，他便伸腳隨意踢了一下。

    我很快就發現，在我們的腳下果然有一個用夯土壘製而成的門檻，通體黢黑，斑駁脫落，色澤甚至還有一些發黃。

    後麵又傳來了彭子羽的聲音，“義爺，這門神為何用黃泥塗抹而成？”

    姬行義很快就笑了出來，“其實這也不是泥巴，而是鬆脂，隻是在上麵塗了幾層泥漿，所以看起來就非常象黃泥。”

    我看著看著，就笑了起來，“這又是骷髏，又是鬼影的，他們到底在搞什麽？”

    姬行義便歎息了起來，臉上流露出憐憫、迷惑和神往之色，表情顯得非常複雜，不過，他的回答卻顯得非常簡單，“祭門神。”

    我馬上就在表示異議，“祭門神？老義，這在古代是屬於七祭之一，當年爺爺在世的時侯，我就曾經見他弄過，現在回想起來，與這個好象不太相同。”

    姬行義：“那是漢族的祭法，現在我們還在哀牢國轄內。”

    後麵的姬於嫣也提出了一個問題，“爺爺，在我們漢族之中，是怎麽祭門神的？”

    說完，她又扯了一下姬行義的衣襟，竟撒起嬌來。

    姬行義連連苦笑，這時隻好中斷之前的話題，專門為她解釋起來，“傻丫頭，漢族中所盛行的門神之祭祀其實人人都知道，比如除夕時貼年畫掛春聯，端午時在門上麵懸菖蒲，艾草之類。到了七祭之時，我們的祖先還會在門戶上插楊柳枝，或者在盛有豆粥的碗裏插筷子，這三者都屬於門祭和戶祭，在遠古時代，是萬萬都不能輕忽的。”

    我撇了一撇嘴，“不就是一道門嘛，又有什麽好祭祀的？”

    姬行義馬上就搖起頭來，“不然，我們的先祖看著大自然的四時更替，陰陽轉化，和循環往複，就很容易對外界的種種產生畏懼感。”

    我冷笑著說，“所以，他們幹脆把自己封鎖了起來？”

    姬行義勉強地笑著，“不封閉自己也不行啊……要知道那時候人類的生產力水平很低，建築技術差得要命，在麵對外界的洪水猛獸和魑魅魍魎的時候，就必須需要設一道屏障，一個保護傘。”

    我順著他的思路分析道，“就這樣，‘門’這一個事物就慢慢地流行開來？”

    姬行義點頭，“對，正所謂‘闔戶謂之坤，辟戶謂之乾；一闔一辟謂之變，往來不窮謂之通。是故，即因此。’門可以溝通陰陽，切割時空，阻斷和鑲除即將到來的危險和災禍，所以，人類它的畏懼和崇拜心理就在慢慢形成，門的引申意義也在不斷深化、拓展。”

    我笑著道，“正因為如此，拉關係才叫走後門，特意去做某事叫專門，仕途之門叫權門？”

    姬行義眼露笑意，“對，其實類似的詞語還有很多……比如很少人去做叫冷門，殺了別人一家叫滅門，少爺你看，這個‘門’字，被我們的祖先用得如此頻繁！”

    彭子羽也在喃喃自語，“貧窮之家叫寒門，權貴之家叫豪門？”

    姬行義臉上的笑意便更濃了，“嗯，中國文化就這麽簡單明了，mr彭，隻要我們學會了訓估傳三術，走遍天下也並不難。”

    我指著這用昆蟲粉飾的鬼臉問，“那麽，神荼就是這種畏懼和崇拜心理的外化？”

    姬行義：“沒錯。”

    我馬上又瞅向了右邊，“骨架和昆蟲也都是為了祭門神的？”

    姬行義，“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