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又打開了礦燈和手電筒，朝外麵照了過去，很快，這冥河四周便變得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兩側的景像也變得越來越清晰。

    石筍矗立，縫隙隱現，大大小小的石柱不斷從船頭掠過。我們持著礦燈和手電筒一路照射，一邊觀察，發現即使是水裏的鬼魚也已經竄了出來，正緩緩地從我們身邊遊過。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此刻它們已經隱去了身上所有凶惡和戾氣，變得非常的平和，非常的閑適。還有幾條正在吐著泡泡，甩著尾子，繞著這鬼船不斷追逐著。

    甚至，連剛才十分駭人的骷髏潮也已消失，水麵上雖然還浮現出一具具骷髏，但它們正在被鬼魚們不斷拋下，之後，甚至連一絲漣漪也沒來得及泛起，便已經沉到了河底。

    與之相反，附近的幹屍倒顯得越來越多。

    它們有的就粘附在石縫中間，被波浪一衝擊，便搖晃起來。這樣，他們身上所附係的乳白色的絲線也隨之浮現，漂來漂去，不斷招展。

    有的則被懸在洞頂或者兩側的石筍上麵，隻要我們站起身來，甚至就能看得清摸得著。

    我看著看著，心裏的疑意在不斷生起。於是，此刻，就轉過頭去對彭子羽說，“mr彭，讓他們停下來吧。”

    彭子羽趕緊奔上前去，低聲吩咐著，隨後，那幾個劃船的黑人便依言停下，並且把手裏的船槳扔到一邊。

    由於已有一個同伴犧牲，此刻，他們變得比以前任何時侯都聽話，對我們的安排言聽計從。

    姬行義這時就湊到旁邊，問道，“怎麽了啊少爺，你到底想幹嘛？”

    我在眉宇抹了一把，以驅去心裏那濃鬱的疲意，“這些幹屍非常古怪，通體濕滑，晶瑩剔透，外麵甚至還塗了一層乳白色的膠狀物，老義，這到底是什麽呢？”

    姬行義頭形上仰，視線也好象在向上麵滑了過去，“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反正，它們的位置也不太高。”

    我欣然同意道，“好咧！”

    在彭子羽的指揮之下，那幾個黑人便拋錨了，船槳往河底一頂，這鬼船便不再移動了，接著，他們便從船艙裏拿出一塊木板，甩向了右岸。

    姬行義揮著手道，“少爺，咱們快上岸吧。”

    我試了幾下，便緩緩從這木板上踏過，隻見這下麵仍然鬼魚成群，不斷穿梭，所以，直到這時，我仍然戰戰兢兢，絲毫也不敢大意。

    隨即我便發現這裏的石筍好象就更多了，它們有的虯曲盤結就象條條毒蛇似的，上麵甚至還掛滿了蛇皮；有的相互貫通在一起，形成了一片茂盛的石林，而且更令人奇怪的是，每隔三五米遠的距離，就懸著一具棺材。

    於是，我連想都沒有想，便第一個向附近的石筍上爬去，隻見這玩意粗如象腿，長似樓梯，外觀甚至還奇形怪狀。

    我試著爬行了一會兒，發現這上麵隱隱然還透出了一些血痕，驟然看來，簡直是令人瞠目結舌。

    我幹脆掩上鼻子，便看見還有幾根石筍逸了出來，它們來回纏繞，相互貫通。而在這些石筍的正中央，此刻正托著那具幹屍。

    就象我們之前所看見的那樣，幹屍的邊緣覆著一層乳白色的物事。我的視線由下而上，又由上而下，在不斷打量著這物事，發現直到此刻，他甚至還被保存得相當完好，五官依稀，栩栩如生，頰上的肌膚也黝黑發亮，隱隱然還露出了幾根毛細血管。

    隻是，他們的表情卻非常奇怪，甚至還帶有一種栗栗危懼、色若死灰的感覺，就好象在生前曾經遭受過莫大的恐駭，所以直到死亡來臨的那一刻，這種情緒仍沒有消失。

    而在他的唇邊、手下，也流出了殷殷的鮮血，可惜不知道為什麽，這一股血流在剛剛溢出，便已經被什麽給覆蓋了。

    所以，我們的手端便隻剩下了這冷冰冰的蠟狀物。冰冷如鐵。

    我詫異之極，馬上就在這上麵敲了幾下，“砰砰”之聲便不絕於耳，就好象敲在塑料桶上似的。

    旁邊便傳來了姬行義笑聲，“少爺，這種葬製好象在附近出現比較多，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我回過頭去，這時，就很奇怪地瞅了他一眼，“怎麽，你了解它的來龍去脈？”

    “剛才沒看清楚，所以才未敢妄作判斷，現在既然距離已經這麽近了，我就什麽都明白了。”姬行義咧嘴又笑了一陣子，就持續解釋道，“少爺，這也叫俑葬……****以前曾經非常流行，中原、江南、山東和巴蜀，幾乎每一個地區都可以看到它的痕跡，直到春秋戰國以後，才慢慢式微了！”

    這此刻覺得有一些意外，“俑葬？不就是用陶俑和殉葬嗎，這幹屍堅硬之極，撫摸起來就象蠟像人一樣，又有哪一點象俑葬？”

    姬行義搖著頭道，“不……俑葬沒這麽簡單，其實嚴格說起來，俑葬可能發韌於人殉。”

    “人殉？不就是用人去殉葬麽？”

    姬於嫣他們也經由另一根石筍爬了上來，此刻她巡視了一圈，很快就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姬行義把自己的右手伸了出來，“對，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中國的考古學家在河南安陽市的一個地方，曾經挖掘出一座中型陵墓，他們發現在主墓道雖然不算太長，周圍卻排滿了人祭坑，其數量應該在一千四以上。”

    我馬上就嚷出聲來，“這太恐怖了……須知商朝的人口非常少，初期好象隻有幾十萬，沒想到，死一個貴族竟然就用一千多人去殉葬。”

    姬行義冷冷地說，“這還隻是一個中型陵墓而已。”

    我又在自己的眉宇之間抹了一把，以盡量把自己的恐懼和不快排出體外，“老義，難道正是因為人殉消耗的人口太多，一般的諸侯負擔不起，所以，後來才改用木俑、陶俑和瓷俑去取代？”

    姬行義俯首道，“對，其實就算是俑葬，也隻是一種形式上的替代而已，其本質和人殉是一致的。”

    我馬上就提出了異議，“俑葬至少會減少人力上的損耗，怎麽能說二者是一致的呢？”

    姬行義便笑了起來，“少爺，你不要焦急，且聽我慢慢說來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