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無法傳達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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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幽寂的密閉走廊上,站在三人隊列中間位置的審神者手持的蠟燭正充當著唯一的照明物, 散發出安靜且溫暖的橙色明光。而以她為圓心、大約半徑一米半以內的視野尚且明朗, 再遠些的地方便皆被籠罩在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沉暗色之中。

    作為偵查略高些許的短刀, 愛染國俊一手機警地握住已然出鞘的刀柄, 一麵時刻警惕著應對隨時可能從死寂的黑暗中出現的敵情。而壓切長穀部則也是同樣作出了備戰的姿態, 在隊伍的最末擔任後方的警備工作。

    “這邊的走廊也被封住了啊……”真夜望向右手邊本應是通往庭院的缺口:一堵不明材質的黑色牆體徹底封死這通往外界的玄關,若仔細看去的話還能注意到其上細細密密的紋路——那大約是足以讓人看著會產生密集恐懼的東西,真夜完全沒有去深究的念頭。

    “這也太、安靜了點吧?”愛染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從開始到現在, 他們已經用了至少六成的蠟燭, 所幸四間被提示過的房間都已去過了, 如今擺放在盒子裏的東西除了那個人偶的頭部以外, 還多出了四條明顯出自不同木偶的四肢手腳——但這樣一來, 木盒中擺放著的東西就顯得更加詭異了。真夜幾乎都覺得自己手中拿著的這個木盒……簡直就像被五馬分屍之後又重新拚接在一起的屍體的墓塚。

    “主人?往哪邊走?”又來到一個分岔的路口,愛染停下了腳步向她詢問道。

    真夜回過神來, 對比了一下自己心中已完成了大致的地圖,指出了方向:“左。”

    他們現在即將前往的, 是集齊了這數件物品後得到的下一個提示地點——那同時也是真夜在開始時所處的審神者房間。這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後續展開讓她不禁有些恍然:拿到了最初的線索並解開充當門鎖的結界之後, 她似乎就下意識地忽略了那個房間可能還存在的、需要用雙眼去觀察的線索。

    不過這一路上,除開大部分被封條貼住、不得其門而入的房間, 所有能進的房間也大都被他們好好審察搜索了一番, 結果發現盡是些鍛刀室、手入室及手合場之類的地方, 還似乎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煥然如新的樣子——如字麵的意思,幹淨得就好像從來沒有人使用過它們一樣。

    “讓人感覺真不舒服啊……”長穀部等到愛染和審神者都走出房後,才最後一個從途經的這個同樣毫無人氣的房間中退出, 伸手重新將門闔上的同時也不禁輕歎了口氣。

    而真夜則是接過了愛染手中新點燃的一根蠟燭,將其固定在手中已堆積了不少斑駁蠟跡的底座上,開口安撫道:“不要想太多了,這種情況是絕對不可能發生在我們的本丸的……走吧,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如果她估計得沒錯……現在應該隻剩下一小時的富裕時間了。

    聞言,一直覺得氣氛著實太過壓抑的愛染不由精神稍振,一邊將前進的方向引回正軌,一邊提高了音量出聲讚同道:“是啊,我們的本丸才不會變成這個樣子呢!不說別的,要是哪天主人宅著不肯出門,大家肯定都會以為主人是生了病或哪裏不舒服,最後全都忍不住跑來看主人的!”

    “……啊啊,那群藤四郎每次到了主人那邊都會把東西弄得一團糟!”似是想到了什麽令他痛心疾首的事,長穀部忍不住一手扶著額咬牙道,“別以為我不知道!那一定是在給一期一振創造和主人一起整理房間的機會!”

    哪怕現在回想起那位水藍發色的付喪神微笑著將過錯攬在自己身上、主動提出留下來收拾殘局的神態表情,以及審神者不做多想的天真應允,長穀部都覺得自己的心仿佛又一次承受了萬箭齊發的痛苦。

    “誒,是這樣嗎?”同樣天真無知的愛染對他的陰謀論持懷疑態度。

    就在長穀部準備好好給眼前的短刀傳授一下世事無常、刀心險惡的道理和人生經驗時,一直勻速前行的審神者忽然停下了腳步,兩名戰鬥經驗豐富的刀劍付喪神也立即收起了方才的輕鬆態度,並隱隱覺察到了少女身上溢出的驚疑情緒。

    “主人,怎麽了嗎?”長穀部問道。

    真夜略眯了眯眼,壓下嗓音低聲道:“……你們有沒有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說到這,她頓了一頓,付喪神們順著她的視線看向了前方約一米遠的木質地板——被暖色火光照亮的視野邊緣,自然是什麽異物都沒有。

    見他們似沒有意識到這其中大有問題所在,真夜不由表現得有些焦慮:“燭光能照亮的範圍似乎,變小了。”她比劃了一下,提醒道,“最開始時我們還隱約能看到兩米外的地方,對吧?然後……就好像隨著我們探索的逐漸深入、視野也不知何時跟著一起少了半米……而現在,能見度就隻有這麽點了……等等,難道是蠟燭的問題?”

    這個自言自語似的問句假設在真夜略一停頓思索後便被她自己排除否認了:“不,應該不會……如果是添加了什麽特殊物質的話,我不至於聞不到那些特別的氣味,火焰的色澤也不可能像這樣正常……”她略微停頓了一下,抬頭看向同樣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到的天花板,“而且,再怎麽樣也不該連空中也……那麽,與其說是照明範圍變小了,不如說是……”

    黑暗變濃了。

    而她手中散發出光和熱的微弱燭火就像一道將他們從黑暗中隔絕的保護屏障一樣……但恐怕,這道屏障也在隨著時間的推移,被外界一點一滴地侵蝕削弱著。

    不知為何,真夜總有種這樣的感覺。

    在她猶豫著要不要說出這個多少有些驚人的可怕猜測時,寂靜的黑暗之中,突然傳來了一聲詭異輕笑,那嗓音清脆若鈴,聽上去歡欣雀躍得仿若某個稚齡女童看到了她喜愛的玩具時一般——但是這本不存在著更多呼吸心跳聲的漆黑走廊上,又怎麽可能會有孩子出現?哪怕真的隻是遊戲關卡設計的普通孩子,那又該如何解釋這股被什麽東西隱藏在陰影中窺視著的強烈直感?

    寒意從背脊升起,真夜全身的雞皮疙瘩也幾乎一下子立了起來。

    “什麽東西?快出來!”長穀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微沉著嗓音低喝了一句。

    愛染握著刀柄的手指有些發白,但他還是盡力平穩住雙手的顫抖,腳步後退少許,更靠近了少女些許,以便不測發生時能及時護她周全。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來得突然,去得也悄無聲息,緊張地屏住了呼吸的三人等了半晌也沒有得到回應,卻一時也對繼續前進的打算產生了動搖。

    真夜低下頭思索了一會,無聲地向愛染比了個口型,隨即接過後者恍然地從衣袋中找出的那樣事物,動作果斷地抽出了一根火柴劃亮後、將其向前方的地麵上輕輕擲去。

    受到空氣阻力的影響,那微弱的火光幾乎是在細小木棍落地的瞬間就掙紮地閃爍了幾下,便不甘不願地熄滅了。但哪怕隻是短暫的一瞬,它也確實地照亮過那片濃鬱的黑暗。

    ——有什麽,活動著的東西,從他們的視野中滑過。

    “難道……”愛染的臉色已是一片慘白:莫非這一路上,他們都在這些潛伏者的眼皮子底下行動嗎?

    真夜捏著蠟燭底座的手指不禁緊了緊,而後提起音量:“再不出來,我就要放火了喔?”一邊說著,她一邊作勢晃了晃手中搖曳不定的燭光。

    ——當然,這隻是試探性的威嚇而已。哪怕這座本丸的主要建材是實木,那也不是能夠用幾根火柴和蠟燭輕易引燃的。

    “……”靜靜等候了數秒後,真夜終於聽到了不知是哪個方向傳來的、屬於幼童的稚嫩之語,“啊……被發現了嗎?”這聽上去天真空靈的嗓音似乎還帶著些許捉迷藏時被找到的不情願。

    “嘻嘻嘻嘻——被發現了?”

    “被發現了!”

    “好、好可怕,為什麽要說出那樣殘酷的——啊啊果然還是應該……嘿嘿嘿……”

    自第一個女童的聲音響起後,過了幾秒便接二連三地響起了音色幾乎完全一樣、來自四麵八方的嬉笑聲。

    “該怎麽辦呢……嘻嘻嘻,不如將他們永遠留在這裏?”

    “永遠、永遠,永遠!”

    護住審神者後方的長穀部以盡量看不出幅度的動作悄然靠近了神色有些難看的少女,微微沉下嗓音低聲道:“……等一會可能要委屈主人一下了。”

    “……誒?”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向自己那一身行動不便的繁瑣服飾,真夜有些茫然無措地眨了眨眼,隨即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啊咧……啊咧咧?這是想要逃跑嗎?”原本尚在商量著對他們處置的討論聲中,突兀地出現一個不和諧的尖銳嗓音,“這可不行啊。”

    “這是不行的!”其餘的聲音也異口同聲地大喊道,“這是不被允許的!”

    這些聲音的主人似是在這叫喊的過程中達成了共識,真夜幾乎覺得隻是眼前一花的工夫,周身濃鬱到不自然的暗色便像是商量好一樣如潮水般褪去,幾步之遙的地方也終於能被燭光染上正常的橙色暖意。

    但盡管早已做了心理準備,真夜還是沒忍住為映入眼簾的事物開始心中發顫,待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是後退了一步,輕輕撞上了身後近侍的身軀。

    那些形態和神情各異、卻無一不穿著華麗,眼神空洞到詭異的人偶們或站立或趴伏於地,或緊貼著走廊的牆壁,更有甚者直接從天頂懸掛下來,本應被雕刻成……不,被梳理成發髻的烏黑長發也在重力的作用下懸垂著,其驚人的長度與濃密程度與它們嬌小的身軀完全不成比例。

    若讓是熟悉日本宮廷服飾的人來分辨,便能從這些人偶風格各異的繁複著裝中一一辨別出它們高貴的身份:有頭戴烏冠的平安時代公卿官人,有身穿十二單的命婦貴女,自然也有女房們身披小袿在旁服侍,也有不少戰國時代著長直垂的大名及江戶初期偏愛小袖的上流女性,就連高高在上的天皇與皇後竟也一同不顧儀態地趴伏在地上。

    這本該會讓人覺得有些可笑的場景,全在這些密密麻麻包圍著他們的人偶們、瞪大著眼死死盯住真夜的舉動中化為了叫人汗毛倒豎的悚然——包括真夜之前向後退去的那一步,甚至還令它們的眼珠、連同頭顱也似乎一起向她退去的方向移動了少許。

    在短暫的數秒對峙裏,無論是真夜還是兩名付喪神,都覺得像是度過了幾個世紀般的漫長等待。

    “跑!”最終打破了僵局的,是長穀部將手中本體武器收刀歸鞘的同時、發出的一聲輕喝。

    幾乎是在話音落地的同時,身著類似基督教神父服裝的青年付喪神便立刻伸手攬過少女的後背並扣住她的右上臂,另一手穿過她的腿彎,稍一用力便令那具柔軟而溫暖的軀體雙腳離地了——而少女用左臂環住他的舉動,便讓這一連串動作看上去多了那麽些許無言的默契。

    “噢噢!打架的事就交給我了!”愛染早在青年發出輕斥時便反應過來,對戰鬥的熱情頓時上漲著壓下了對未知事物的驚疑不定。他上前蹴飛了正前方最靠近他們那幾隻身穿小紋和服的人偶,在周圍那些人形尚未來得及作出應對之前已為身後的二人開辟出一條可供通行的道路來。

    “快!”無需他伸手招呼,打橫抱著審神者的付喪神身若無物般地跟上了短刀少年的步伐。終於意識過來發生了什麽的人偶們一邊憤怒地尖號著,一邊徹底擁沒了將他們原本站定的位置。

    愛染一刀揮開跳躍而起、試圖阻攔住他們去路的持扇女房,握住刀拵的手也沒有閑著,一掌將那隻從天花板上掉落的長臉樂師側擊出幾米遠,動作間帶起的掌風幾乎是貼著真夜的鬢發而過。

    而作為驚動了人偶們的罪魁禍首,真夜哭喪著被嚇得慘白的臉,驚嚇與委屈的情緒交織著讓她完全控製不住自己吐槽的衝動:“我我我以為這隻不過是個解謎遊戲?為什麽突然變成了鬼屋追逐戰了啊!”

    方才一直對她反常的沉默有些擔憂的長穀部聽聞此言反倒是鬆了口氣:有精神抱怨那說明沒有什麽太大的問題。

    “啊啊啊那個老板!我就說那個護身符為什麽貴得那麽可疑啊!他肯定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真夜憤怒地揮舞著沒有拿著蠟燭的那隻手,用手背使勁揮開那隻差點掉到長穀部頭頂的年輕侍從,然後沒忍住往後看了一眼。

    所有披散著長發的貴族女性都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但她們的烏黑秀發卻像滴入水中的濃墨一樣接續上了其他人偶在火光下的影子,最終在走廊上蔓延出裂縫與藤蔓般的質感,被侵蝕過的牆壁也好、地板也好,全都蒙上了似曾相識的、帷幕般的暗色。

    真夜看得心下一涼,突然覺得自己手中的蠟燭簡直就是一個讓所有人偶如飛蛾般趨之若鶩的光源:搞不好先前在整個本丸走動時,他們便已驚動了這些原本沉睡在各處的人偶……這之後的發展,理所應當地,身邊聚集了越來越多人偶與它們被編織在一起的影子便自然而然地、一步步侵吞了原本尚且可見的明亮視野。

    這等變化的發生顯然太過細微且讓人無知無覺,幾近完美地利用了所有知性生命容易犯的、潛移默化的錯誤,因此哪怕是觀察力遠超常人的刀劍付喪神們、可能也頂多隻以為是火源自身的問題,而沒有考慮過這超出常識認知的可能性。

    “這樣下去不行……”望著數量似乎不減反增的人偶們,再看了一眼動作顯然沒有開始時那般迅捷有力的愛染,真夜不禁心生焦急。而在三人經過下一個岔道後,之前一直隻表現出了阻攔意圖的人偶們不知是受到何種鼓動,又像是被他們的行為徹底激怒,一個手持酒盞的女房鬼魅地出現在了愛染身後,在他的小腿後側留下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攻擊**?”真夜心下一驚,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了那些赤衣黑冠的武家公卿——不出她所料,身負弓箭的武官們動作整齊劃一地取出背後的箭矢、搭弓拉至滿弦,而武士模樣的人偶們則是抽出了腰間的佩刀、將其架在身前。

    腦海中構建的本丸地圖中,對應著他們當前位置的紅點與作為終點的審神者辦公間還有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若放在平時,跑過去也就是十分鍾的事,但如今……

    真夜看著沒什麽大傷,卻被那些人偶弄得狼狽不堪的愛染,大腦飛速地運轉了起來。

    數秒後,她抬起頭看向同樣被那些手工木質武器的攻擊弄得有些心煩意亂的近侍,伸手拉了拉對方被劃出幾道口子的後背衣物:“長穀部的身高是多少?178嗎?”

    乍一聽到這個有些不合時宜的問題,青年險些一步踉蹌,好容易平衡了重心後才將微紅的臉扭到一旁:“主、主人……突然問出這種問題……”

    “好了好了不要廢話,快點說啦!”真夜有些不滿地扯了扯付喪神白皙中泛著紅暈的臉頰,一邊催促著一邊又追問了幾句,“啊對了,長穀部的腿長是多少?110?120?……唔,算了,直接把你自己估計的步間距告訴我吧!”

    在真夜又伸出食指戳了青年好幾下之後,付喪神才堪堪壓下那淡青紫色雙眸中的慌亂,輕點了點頭,然後小聲地說出兩個數字。

    聽罷,審神者閉上眼默算了一下,低聲嘀咕了好像是“真不愧是有長腿之稱……”之類的一句話,在對方還來不及對此多加思索之時,便語調急切地開了口:“從現在開始,長穀部要記住自己邁出了幾步,但是要麻煩愛染要利用聲音確認好長穀部的步數!而且……我接下來說的話,請務必務必牢記!我隻說一遍!愛染也一定要記好啊!”

    在確認兩名刀劍男士均認真地點頭應允後,真夜深吸一口氣,將自己腦海中現在依舊還在不停地變化著的數值一一道出口:“三十五、右,一百二十七、左,一百八十六、左,二百三十七、右,二百四十二、停!最後……不要懼怕無光的夜晚。”

    句末丟下一句讓另兩人有些摸不著頭腦的勸誡後,真夜便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蠟燭向後拋了出去,頓時隻聽人偶們發出了不知是痛苦還是憎惡的哀嚎,先前那些作勢要攻擊他們的武家人偶也動作一僵,猶疑地向燭火的方向看去。

    至於付喪神們腳下不禁放緩了些許的步伐,則是在審神者的催促中重新回到了原來的速率:“不要停!保持原來的步調勻速前進!”

    “……原來如此!”黑暗之中,愛染的聲音很是有點豁然開朗的意味在裏麵,若能看到他此時的表情,也多半是睜大著眼、一副幡然頓悟的可愛模樣,“這樣做的話,那些東西就不會追著我們了啊。”

    真夜被自己想象的畫麵逗得露出了些許笑意,但她隨即便正色著道出了自己的推測:“這隻是一種拖延之舉罷了……作為外來者,恐怕它們不需要通過火光也能定位到我們的位置,現在這樣頂多隻能算丟掉了一塊吸引狼群的餌食,卻不能保證我們沿途也不會遇到其他的人偶……”她說到這裏略一停頓,“和我們不一樣,它們顯然適應了這裏的黑暗,所以接下來的路途可能並不會輕鬆到哪裏去。”

    這番猜想,在之後的幾分鍾內得到了充分的應驗。真夜不得不一邊估算著剩餘路程,一邊將補正後的數值重新告知身邊的兩位付喪神——這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確實是不會將第一句話重複說第二遍了。

    又一次地甩開那纏上自己手腕、觸感奇怪而黏膩的頭發,真夜壓下心中隱隱的惡心與不適,覺得自己快要被這個中途變質成鬼屋驚悚之旅的逃脫遊戲搞得精神衰弱了,早知道就還是花點冤枉錢買個舒心,指不定那護身符有什麽驅災辟邪的奇特效用,也省去現在這一路艱辛……

    等等,驅災辟邪?

    這四個字仿佛一道靈光閃過,前些天在本丸裏的某本靈術課外輔導用書上看到過的、真夜自己也很熟悉的一句話驀然浮現在了她的腦海。她略一猶豫,終是咬了咬牙決定死馬當活馬醫:不管有沒有效果、事後會不會讓她犯尷尬症,反正現在的她也做不了別的,那倒不如——

    真夜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心神沉靜下來。

    “臨兵鬥者皆陣列在前!”字正腔圓的異國語言被少女逐字鏗鏘有力地輕喝出口。

    同時,她照著記憶中的手勢用右手在空中畫了對應各字的四縱五橫,並在準備將那個名為『藏甲』的手印推出時,卻在這最後關頭發現了一件極為尷尬的事:她竟忘了做這個手印的時候要緊緊並住食指和中指了!

    然而在意識到這一點時,這個本應如出鞘寶劍般銳利的手印自然也是收不回來了,出鞘的無雙神劍變成了有些怪異、從頭分岔的一把剪……

    ……好好好,不就是想讓她承認這就是個剪刀手麽?

    真夜氣悶不已地腹誹了一句,正欲收回這個讓她犯尬癌的手勢,一股無法用言語描述的玄妙感應已在她的四肢百骸、宛若血液般地迅速遊走了一遍——這是迄今為止她從未有過的體驗:仿佛初生的飛魚第一次躍出海麵、看到天空時那般驚詫,又好像羽翼未滿的雛鷹借助風向的流動、完成了自己初次滑翔時那般喜悅……簡直、就像時隔多年又回憶起了刻印在身體中的本能一般……

    一個恍惚間,這難以言明的感覺便順著她指的方向流逝而去,在她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身後的黑暗中驟然爆發出了兩道耀眼的金光,一具人偶恰巧被其中一道金色光環圈在了裏麵,四肢掙紮著尖號幾聲後便果斷地從體內逸出一道人形的黑影四下逃散而開。其餘潛伏在陰影之中的人偶也似得了震懾,竟一時不約而同地停滯了下來。

    突兀出現在漆黑中的光芒自然也引起了刀劍們的驚訝,但聽到了少女先前所言所語的他們抱著對審神者的信賴,沒有錯失此時從包圍圈中脫身的良機,直到來自後方的耀眼光輝徹底消散都不曾停下過分毫。

    當三人心中的計數一同走到了審神者提過的最後數字時,真夜也總算可以將懸著的心放下一半了——當然,在途中她也曾不死心地又試過好幾次那赫赫有名的九字真言,但那就好像是不可複製的臨考超常發揮一樣,再也沒能讓她嚐試出之前那樣的成功案例:方才那絲微妙的感覺更是不用說,此時的真夜似乎又回到了被石切papa評價為“天資聰穎、但悟性不足”的鹹魚·技能釋放成功率30%·狀態。

    從愛染手中接過還剩著的蠟燭、掏出火柴將其點燃後,溫暖而明亮的燭光便幽幽地點亮了他們麵前這扇緊閉的門扉,其上的木質銘牌上刻著幾個雋永的字體,讓在場的一人二刀紛紛精神一振。

    “這裏,就是終點了吧?”愛染平複著自己的呼吸問道。

    “嗯,我想是的。”低頭確認了剩餘的時間後,真夜伸手摸了摸少年的紅色短發,笑著誇獎道,“辛苦了,愛染很努力了呢!而且多虧有愛染在,我才能毫發無損地站在這裏……”的確,為了從那些最後幾近不惜命的人偶中護得她周全,愛染幾乎是獨自一人分擔了防衛的重任,而也正是他的努力減少了長穀部的壓力,讓他哪怕在雙手用於抱住她的情況下也不至於損耗太多的體力。

    ……誒?等等?

    真夜直到自己伸手拉開了那扇通往審神者辦公間的木門,才猛地反應過來自己現在依然還緊緊地貼在自家近侍的胸口,雙頰的溫度頓時一路飆升:“長長長長穀部!!為什麽不放我下來啊?”

    抱著個大活人跑了十來分鍾、並絲毫不覺得這有哪裏不對的青年付喪神很自然地帶著懷中的少女審神者邁步走入了房間內,這才一臉義正言辭地為自己辯解道:“主人沒有說過可以放您下來啊。”

    “……放我下來。”真夜感到異常疲憊。

    真夜的雙腳終於再一次接觸到切實的地麵,還因為長久保持一個姿勢、小腿發麻得險些有些站不穩。於是她隻得頂著一張生無可戀.jpg的表情,借助近侍的支撐才重新恢複了雙足直立行走生物的尊嚴。

    嘭——

    身後的木門毫無征兆地自動關上了。

    真夜一愣,隨即開口阻止伸手像是要將它再次拉開的長穀部:“不用試了,在解決完最後的關底boss前,這扇門應該是打不開了。”但話音才落,她便隱約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四下環顧了幾圈,真夜的心裏忽然咯噔了一下。

    “愛染呢?愛染去哪了?!”身旁的長穀部替她喊出了她如今的驚疑。

    “愛染?”她輕輕舉起手中的蠟燭,同時小心地避開滴下的燭淚,借著微弱的光線打量起這軒陌生又熟悉的房間,“如果在的話,請回應一聲!”

    無論是再無他人的室內,還是沒有回應的一片死寂,都指向了一個讓真夜開始由衷地感到恐懼的答案。

    顧不得此時的自己或許已經十分接近終點了,真夜一手握向掛在胸前的木牌、便要準備按下放棄挑戰的按鈕。但連續幾次都沒有觸及到那微涼的漆木觸感,低下了頭的真夜幾乎是不可置信地望著空無一物的胸前掛繩:“……騙人的吧?”

    “……長穀部?”僅僅是一個低頭的工夫,再度支起腦袋之後,就連本應在她身側的另一人也不見了蹤影,真夜向青年原來所在的位置靠近了幾步,隻見那個她暫時交由對方保管、盛放著收集到的人偶軀體的木盒靜靜地橫亙在原木色的地板上。

    不知為何,或許是短時間內經受了太多的意外狀況,真夜在經過了最開始時的不安後反倒鎮定了下來。帶著這股連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冷靜,她輕輕閉上了眼。

    隱匿在暗中的觸須在稍一停頓後,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她身後的陰影。靜靜地觀察了她幾秒後,見她依舊毫無反應,觸須的主人便欲進行下一步的行動。

    冷不防,少女開口說出的話語將它震懾在了原處。

    “奪走她的雙眼,是為了讓她至此注視著我……隻能注視著我!再說,本來就是移開了目光的她的不對!明明我才是一直陪伴著她、看著她從一個天真無邪的孩童成長為妙齡少女的特別存在,她為什麽又要將視線投向其它人偶呢?……啊啊,這個時候將我喚醒又有什麽用呢?和那些做工精美、最重要的是出自她手的人偶相比,我隻不過是一個破舊的、穿著肮髒衣服的過時擺件而已……既然這樣也請不要怨恨我喔?這一切都是她的過錯,我隻不過是奪回了原本隻屬於我的愛意和思念而已……但是,為什麽還是不肯看向我呢?”

    說到這裏,緊閉著眼的少女語氣忽然雀躍起來,就像是解決了某個困擾了她很久的難題一樣。

    “啊,對了!是不是隻要變得更美麗就會被她再度注視呢?……嗯,沒錯,就是如此。是呢,其實說到底除了我以外,根本就不存在其它人偶的付喪神噢?因為她的靈力不可能負擔得起那麽多的人偶嘛!所以隻能由我來假裝一下、讓她開心了呢!……唔,但是這注視果然隻有在看向‘我’的時候,才會顯得有意義呢……所以,不得不收集美麗的部件才行呢……嘻嘻嘻嘻,這樣,借助她的手再一次誕生出來的、美麗的我,應該就能夠得到她的愛了吧?”

    黑發黑眼的少女睜開雙眼,定定地注視著那個盤踞在房頂、外表看上去是由無數發絲組成的巨大團塊,輕笑了一下:“這難道不是你的想法嗎,人偶的物妖?”

    “……”沉寂了幾秒後,一個很是耳熟的女童嗓音輕輕響起,那聲音清脆得仿若銀鈴,“把它們拿給我,這一切就會結束。”

    聞言,真夜握著盒子的手向聲源的方向移動了少許。

    “我是想就這樣交給你的……本來。”這麽說著的真夜,在那團塊似要伸出發絲的時候,又突然毫無征兆地將盒子收回了懷裏,言之鑿鑿地提出了她這邊的要求,“但是,看你這麽主動的份上,我覺得不如你先把我家長穀部和愛染還給我?”

    那巨大的團塊又沉默了一會,很是聽話地用觸須般的發絲卷起一長一短的兩柄刀劍,但卻隻是讓它們懸浮在半空之中:“那兩個付喪神現在就在這裏,但是你要先交出你手中的東西,這一切才會結束。”

    望著被人偶物妖強製回歸本體的刀劍,整個故事劇情中的又一個不解也隨之解開了:若想將原先本丸的刀劍男士們困在房間裏,這一招顯然便是最佳的應對措施——失去了化形的姿態,哪怕是想要離開自己所在的刀架這樣簡單的事也應該無法做到了吧?

    真夜隱隱感覺到這人偶物妖說的可能確實是真話沒錯,因為至始至終,哪怕是後期人偶們的自虐式攻擊、也都沒有為他們帶來過任何生命上的威脅。若是脫離事態本身縱觀整個流程,除去某些格外驚悚的惡趣味環節,她絲毫感受不到這幕後黑手可能存有的加害之心,它幾乎都能稱得上鬼屋的良心員工……個屁啦!出去之後她一定會投訴的!光是弄破她家刀劍的衣服這一點就不能忍啊!

    但是……不知為何,真夜總覺得它對那一句“結束這一切”的執念似乎有些太過明顯了。

    思及此,真夜決定遵從自己感覺的指引,在人偶物妖辨別不出情緒的注視下,打開了那個木盒,將那隻物妖心心念念的頭顱和四肢一並拿到了手上、隨意地把玩了起來。

    “把這其中每一個部件單獨拿出來看的話,應該都會讓人產生一種——‘啊,果然是美人’的感覺吧?但恐怕,像你這樣想要強硬地將它們組合在一起,得到的隻會是醜陋不堪的、拚接而成的垃圾而已噢?”

    “垃圾……?”物妖猶疑不定的聲音,在真夜隨意地將手上的部件丟棄的動作中染上了徹底的怒火,“你——在做什麽?”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弗蘭肯斯坦》這個故事?……啊啊抱歉,忘記你的主人應該是江戶時代初期的貴女了,大約不太可能知道吧……嗯,不要緊,這不影響。”少女笑著擺手的動作讓思考回路有些單純的物妖暫時斂起攻擊的態勢,且很快便在她的講述中、被帶入到了對方口中那個外表醜陋、卻又渴求人類情感的拚接怪物所在的世界中。

    “……不過,我倒是覺得你和他是完全相反的兩個極端呢。”真夜在結束了對那個悲劇的哀悼式講述後,突然將話鋒轉回到了麵前的問題上,“至少,你從來沒有試圖去理解過人類的感受,更不用提什麽愛了。”

    物妖一愣,隨即對她的評價爆發出一陣大笑:“愛?這種東西不需要去理解也沒關係啊!我們是從器物中誕生出來的‘九十九神’,是付喪神、是物妖!不是你這樣的人類!怎麽可能會理解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我索求的不過是獨占主人的愛而已!”

    “但是這樣,你又為何要獨占你口中那‘莫名其妙的東西’呢?”真夜也反過來嘲笑般地回敬了一句,而後笑著搖了搖頭,“……所以,既然無法理解的話,完全感受不到她的愛意和思念也就不足為奇了呢。”

    “……什麽?”物妖詭異地卡了會殼。

    真夜走到那張擺放了各種製作工具的桌前,伸手輕輕撫上那些尚未完工的精致衣料、以及畫筆架下壓著的厚厚宣紙:“如果不是因為愛意,她為什麽要製作這麽多相同尺寸的小袖?如果不是因為思念,她又為何要反複用那支塗裝臉部的畫筆練習繪製五官?”她閉上眼思索了一下,肯定道,“如果我猜的沒錯,另一邊房間裏、那個被嵌在牆中的破舊人偶就是你的本體?……唔,應該是在事情發生後才轉移過去的吧,明明沒有必要……”

    “你又懂些什麽了?”物妖打斷了她的自言自語,分明是稚童的嗓音,口吻聽上去卻像個滄桑了百年的孤獨靈魂,“你說,她愛著我?思念著我?……哈,哈哈哈哈,這個玩笑真的是……”

    “至少比你懂的要多!”真夜也不甘示弱地打斷了它的話語,隨後一手撫上胸口,認真地閉上雙眼將自己感受到的情緒傳達出來,“那位少女……在這一點上和我倒有些像呢:越是在意的人和物,就越想為他們送上自己最完美的作品。因此哪怕別人都在說‘夠了,你做的已經足夠了’,我們也會想要竭盡所能做到最好。但‘最好’這個概念是沒有限度的,每當有了一點提升後,我們都會覺得自己能做到更好……”

    “不、不不……不應該是這樣的啊!”物妖的聲音中帶著連它自己也不明了的慌亂——哪怕在理智上已經認同了眼前少女話語的正確性,但深信了多年的真理不是能在一朝一夕間崩塌的脆弱產物,它猛地提高音量,仿佛這樣做就能給自己增加點底氣一樣,“人類的愛就隻限於給予那些外表美麗的東西而已!說到底人類的愛意從來就不是能大方地施舍給醜陋事物的珍寶……對、對了!你也是如此吧!”

    想到這一點,物妖似乎更加自信了:“看得出來,你也相當喜歡這兩把刀的付喪神吧?它們人形的姿態相當令你中意嗎?但是——凶器就是凶器,哪怕化形的儀態再怎麽美麗也無法掩蓋它們身上的凶煞和血腥!”作為人偶付喪神的它,似乎對其他種類的付喪神抱有一種奇怪的優越感。

    真夜不忍打碎它的迷之信心,隻好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然後?”

    見她一副非要自己把話點明的模樣,物妖幹脆揮動起發絲將那兩柄懸在空中的刀身脫鞘挪到了她麵前:“麵對這樣粗暴冰冷的殺人武器,你也能說出‘愛’這一字麽?”

    真夜無不讚歎地望著刃身上的美麗刃紋,聞言隻是頗感奇怪地反問了一句:“為什麽會說不出口?”

    物妖不怒反笑,甚至不惜操縱幻境,將它從它視角中看到的、纏繞於那柄打刀上的濃厚血氣及怨念凶煞映入少女的眼中:“看到了嗎!這才是它的正體!……啊啊,連人帶藏身之處一同劈成兩半的野蠻行徑……多麽的殘忍無道!哪怕是最醜惡的人偶,也完全及不上它的半點暴虐!”

    真夜隻覺得眼前一晃,眼前應是壓切長穀部本體的刀身上便瞬間沾滿了粘稠的深紅漿液,就好像才斬殺過那個茶坊主般、緩緩向下滴落著濃稠的血滴——某種她無法具體形容的強烈腥氣也在此時撲麵而來。

    “即便如此,你若還能將你所謂的愛和思念傳達給它……我就相信你說的話。”物妖如此說道。

    真夜緩緩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觸上那手感黏膩的刃身,忽地像是有些釋然般地笑了:“所以啊,為什麽要將人類做的事怪罪到武器上去呢?”

    “作為刀劍而生的他們,若要用那套屬於人類的是非觀念去評判……”真夜微歎了口氣,閉上眼貼近那血液覆蓋下隱隱露出了些許皆燒紋的刃身,在物妖的不可置信中,輕笑著印下一吻,“那未必也太惹人憐愛了些吧?”

    在真夜鬆開手的數秒後,隨著那纏繞於刀身的假象消散的同時,如初次喚醒沉睡中的付喪神一般的淺金色光輝閃爍間,青年頎長的身影也一並出現在了人偶物妖與審神者的視野中……等一下,他為什麽會滿臉通紅地捂住自己的脖頸啊?

    真夜拒絕去思考這個理由,也拒絕去想之前那些話他聽到了多少的問題。

    在真夜準備轉向另一把對應著愛染的短刀時,人偶物妖終於展現出屬於守關boss言出必踐的尊嚴和氣度,頹然地出聲製止了她:“夠了…… ”

    在它認可了麵前不知名審神者的瞬間,那團主要發絲構成的迷樣團塊竟也產生了奇妙的變化:在外部那烏黑濃密的發絲層層脫落之後,顯露出了它的正體——正是那個真夜曾見過的牆中人偶,除去眼神不再那麽空洞以外,就連那身小袖和服的花紋和殘破的部位也如出一轍。

    “恭喜您,尊敬的審神者真夜殿下,您已成功完成超難難度挑戰,現可自由選擇退出遊戲。”

    電子合成的係統提示音恰到好處地響起,而被強製轉化為本體的愛染也隨之變回了正常的狀態,有些愣愣地看著眼前被一層薄霧籠罩著的、但卻擁有明媚天光的內庭:“……啊、啊咧?怎麽一下子就……”

    望向豁然開朗的門外景致,真夜有些許的恍然:大抵隻要將人偶物妖身上的怨氣成功淨化,不管是用何種方式,門口這麵封住通往外界的、由物妖身體部分構成的黑色牆體也就會不複存在了……在密室被打破的那個瞬間,他們的所在之處自然也稱不上密閉的室內空間了。

    沒有什麽想要過多停留的想法,但臨行之前,真夜還是沒忍住向身後不遠處那個眼神中流露出些許迷茫的物妖投去一瞥,終是沒有壓製心底的某個想法,伸手將身上一直揣著的某樣東西遞了過去。

    “這是……?”物妖抬起頭,有些不解地盯著她。

    真夜笑了笑,將那枚心形的解咒石往它的心口按了按:“這個,應該是她留給你的東西吧?這回一定要好好保管了呢。”

    怔怔地盯著這塊眼熟的石頭,物妖不禁驀地回憶起在誕生出靈智的前夕,那名小心翼翼地將心形石頭縫進了它胸前衣物的少女,以及那張幾乎已經快被遺忘了的模糊笑臉。

    ‘我一定,會讓你穿上這世上最美的衣服!’

    “謝謝……”帶著物妖最後的感謝,真夜一行終究還是離開了這個真實到令人有些許悲傷、也留有不少後怕的本丸,徒留怔然而開始默默流出眼淚的物妖等待著下一次的重置初始化,靜靜守候著下一位進入故事的審神者為它帶來嶄新的未知結局。

    ……

    “……什麽破玩意!”審神者不可置信地看著這讓她無言以對的抽獎結果,沉默了三秒之後氣憤地摔門而出,兩名刀劍男士趕緊帶著先前購物買下的戰利品跟上她的腳步。

    脫離遊戲地圖後,無論是傷口還是衣物都恢複到了進入遊戲前的狀態,因此愛染還是十分有精神地開口勸慰道:“嘛,那是直接添加到我們本丸的景趣吧?有那麽糟糕嗎?”

    真夜痛心疾首地教導道:“愛染難道不覺得廢那麽大勁,隻抽到一個安慰獎一樣的景趣很不值得嗎?”

    “確實廢了很大勁……”愛染回想起之前的經曆,不由壓低了聲音小聲地補了一句,“而且。就算抽到那個房子我大概也不想住。”

    “……是吧。”真夜頹唐地歎了口氣,隨即強打精神道,“那麽,事不宜遲!現在就去用溫柔而治愈的糖分來安慰我們的心靈吧!”

    “啊呀啊呀,這不是真夜嗎?”話音才落,剛從街邊一家露天茶飲店中走出的一名金色少女——曾有過幾麵之緣的審神者天宮,幾乎是在認出了真夜的瞬間便拉上她身旁的同伴躥到了她麵前,“這可真是偶遇呢!有段時間沒見了吧?”

    真夜聞言,打起精神有禮貌地笑了一笑:“嗯,確實有段時間了呢,天宮小姐,還有妮可小姐。”

    沒錯,眼前一身颯爽軍裝的短發少女與她身邊依舊走華貴路線的褐發少女正是與她在演武場初遇的另兩位審神者——當然,能有與她們相識的契機,自然是托某個溫柔善良的少女的福。

    這兩人顯然都算活寶類型,真夜隻是稍一走神的工夫,她們便已把話題扯遠了去了。如此一來真夜縱是隻能無奈地微笑傾聽,偶爾回上幾句,但意外地倒也不覺無聊。約莫又過了五六分鍾,二人似是突然想起要去參加什麽夜晚的賞櫻會,已是身心俱疲的真夜自是隻好委婉拒絕了她們的邀請。對她的情況表示了理解後,少女們毫不芥蒂地向真夜揮了揮手便算是道過別了。

    真夜有些好笑地望著風風火火的這兩人離開的背影,忽地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連忙出聲喊住她們:“對了!天宮小姐,妮可小姐,請問明日……”

    “誒?明天?打算做什麽嗎?”急性子的天宮趕著去搶賞夜櫻的最佳地點,快速地臆測了她的意思並揮了揮手當做是回答,“那還用問,當然是買買買了!好了,我和這家夥先走了啊!再會喲,真夜!”

    “那麽急幹什麽呀,多沒禮貌!”褐發少女在她身旁不客氣地埋怨了一句。

    天宮笑著摸了摸腦袋,沒什麽悔改地打了個哈哈:“這不是為了等會找個又舒服又風景宜人的位置嘛!哎呀沒事的,真夜那孩子不會介意的。”

    望著這回真的逐漸遠去了的二人背影,真夜將縈繞心頭的那一絲違和感也一並揮去,同時不禁暗嘲自己的多心,搖了搖頭對身旁的刀劍男士們笑著道:“嗯,那我們也回去吧。”

    在兩邊已然背道而馳到無法看到互相背影的時候,天宮才想起了什麽似的歪了歪頭:“說起來,剛剛在萬屋街道上遇到的,那個極化的今劍……莫非就是最近那個‘迷路的孩子’的正體?”

    “大概是吧?畢竟隻是傳聞……”妮可有些不確定地回答道,但很快又變得義憤填膺起來,“但是明知道極化後的今劍是那樣……卻還是狠心把他丟下的那個審神者,真的太不負責任了!”

    “啊,是呢。”天宮一向顯得異常懶散的眼神中此時也難得漏出了些許銳利的光芒,“竟寧願讓那麽可愛的孩子到處打聽主人的下落,也不肯從本丸裏派其他刀劍把他接回去……那個叫明日菜還是明日奈的家夥,可真是有夠過分的。”

    妮可無奈地輕歎一聲:“可,這是個沒聽過的名字誒……如果是其他地區的審神者,我們大概也沒辦法幫上那孩子什麽忙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章名《無法傳達的思念》對應三點:

    一、人偶主人的思念沒能傳到給人偶;二、傳達不到的思念?(真夜:嗬,不存在的);三、就是那隻極化今劍啦!

    本章字數非常可怕。。修的時候都覺得快要累哭。但好算是結束了這一有點點嚇人的篇章【其實非常重要,但是怕說多了劇透_(:3」∠)_說少了怕大家都猜出來23333

    這章寫的心力交瘁!於是下一章決定輕鬆點!【雖然說輕鬆,但也是重磅炸彈啦2333

    由於作者fgo護符白票出了狛爵老公!異常興奮下準備給各位小天使下章的提前預告!

    下章是現世篇!但是會有新人物x2出場!看過fate的小天使們,你們熟悉的人類最古中二王要出現了【等等為什麽出的是狛爵老公我卻把那貨放出來了……沉思

    日常求評求鼓勵_(:3」∠)_

    最後感謝小天使們的霸王票qaq非常感謝toriumitako小天使的火箭炮!也非常感謝墨球小天使的地雷!!

    愛你們唷。日常比心!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