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以你之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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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察覺到這一點的呢。
明明是與初見印象截然相反的活潑性格,也是能以最快速度和新來刀劍混熟的本丸開心果、吉祥物擔當, 卻始終讓真夜有些不明原因的介懷。
如果一定要說理由的話, 那一定是她在他身上看見了與自己……與現實中的自己有些相仿的縮影。
她清楚地對真實自我的糟糕性格了然於心:沒有至交好友, 所有的通訊聯絡人都是可以用編號取代名字作為備注的泛泛之交——而就是這樣的自己, 卻又會在必要時偽裝出一副親切友好的假象, 用以博取他人的必要好感。
會這樣做的原因很簡單,光看這個形象在各方麵為她帶來的好處與便利就足夠了:課程、活動的合作或分組時她絕不會淪為被遺漏、被調劑的對象;而無論要和誰或和哪個小團體相處,她也能在第一時間處理好人際往來的關係, 既不太過疏遠、又不至於熟稔到被牽扯進那些有些微妙的、勾心鬥角的小漩渦中。
天生對情感具有敏銳把握的優勢令她得以成功扮演著“人緣好又交友廣泛”、存在感十足的優等生角色, 並也將繼續扮演下去。
啊, 這裏提到的角色存在感強烈非指的是一般理解上的、出挑得奪人眼球的那一類人。若真要打比方的話, 差不多就是每個人都會有的朋友小圈子裏、那個可以隨時插話進來的邊緣人物, 而往往當這個存在得理所應當的人物缺席時,其餘人還不免會有些微妙的不對味。
是否就是這種能遊離於任何人之間而不存在違和感的角色定位, 讓她在眼前的付喪神身上找到了一點熟悉感呢?
所以不管是在初見的刹那就明了這一點也好,還是在平日點點滴滴的相處中漸漸感受到的也罷, 這偶然間察覺到的隔閡與孤獨……縱然微弱, 卻也像附骨之疽般啃咬不休。
“鶴丸先生名字裏的國永,是平安時代的刀匠、五條國永之名吧?”真夜不閃不避地看著眼前青年模樣的刀劍付喪神, 直言不諱道, “但與同時代的三條宗近不一樣, 五條流傳至今的應該隻剩下鶴丸國永這一名作而已了呢……這在有銘刀之中或許也不算常見?”
豈止是不常見。
鶴丸國永是至今所有已實裝刀劍中、唯一一把有銘卻無同派刀作的曆史名物。
銘,既可是刀匠的署名,也可以是製刀的流派;若將主體換作人來考慮, 大約就相當於“家族”的概念。因此藤四郎短刀脅差們會稱粟田口吉光所作的太刀一期一振為兄長,而就連並不出自同一刀匠之手的鶯丸與大包平之間也存在著相同刀派的同鄉情誼。
鶴丸國永也因而成了有銘刀中的異類——孤身隻影的異類。
真夜注意到他的手指似是輕微地顫了一下。
不給他打斷自己話語的機會,她繼續說了下去:“但伴隨著名聲而來的,卻是輾轉流落的無常命運……鶴丸先生自己也很在意這一點吧?”
平時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他與曾共事過一主的刀劍們還是有著更加深厚的情感的,但就像先前令她覺得熟悉的即視感一樣,這隻總是笑嘻嘻地想著帶來驚訝的搗蛋鶴既可以與伊達組的燭台切光忠一本正經地討論當日菜色,還能帶上禦物組的平野藤四郎興致勃勃地研究掛在本丸各處的風鈴,自然也少不了叫上本丸的其他刀劍一起去製造意外的興起之時。
……似乎,並沒什麽本質上的區別呢。
“我知道,鶴丸先生應該也不是因此就自怨自艾的類型,倒不如說我一直都十分傾慕鶴丸先生在戰場上自信的姿態——就如您自喻的、被敵刀鮮血染紅的鶴那樣,高傲卻又風姿淩人呢……但是,”黑發黑眸的審神者伸出手,輕輕點上那有著與人類相仿體溫、也同樣擁有規律心跳的胸膛,“總覺得,似乎很少能感受到鶴丸先生的真正心聲……就好像是被什麽障礙物阻隔在您的世界之外了一樣。”
“因為完全搞不懂鶴丸先生平時到底都在想些什麽,也沒辦法根據不按套路走的言行舉止推斷,”說到這裏,真夜微微提高音量強調了一句,“所以如果接下來如果有說錯的地方……鶴丸先生一定一定要及時糾正我啊!”
她覺得不該用拒人千裏之外或是類似自己那種毫無人情冷暖的淡薄漠然去形容對方,但又苦於始終找不到恰當的措辭,隻能輕咳一聲,順應著第一感覺、笨拙而直白地向他表達出自己臆測的冰山一角。
“或許鶴丸先生隻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排遣無趣而已,但這難道不也能被歸類成由孤寂感驅使的行為嗎?我不知道是過往的經曆讓鶴丸先生意識到了聚散離合,還是因為看過了太多興亡盛衰,人類的曆史就是不停重複著某種名為爭鬥的行為呢,因此哪怕被無法阻擋的命運洪流帶向下一任未知名姓的主人,隻要不碰到那道界限就不會觸及心中的情感,離別時自然也就不會產生多餘的感傷……我是這麽認為的。”
“可是!”真夜的手不覺用了幾分力,掌中緊握的純白外套也因此出現了幾道褶皺,“這樣一來,鶴丸先生豈不還是被困在原地嗎!一直待在那座名為過去的牢籠裏……會變得逐漸看不到未來的啊。”
“……”下意識地扶住了低下頭的少女,鶴丸在此時才驚覺手下這對單薄的雙肩竟在微微地顫抖著,“主人,你……”
真夜閉了閉眼,抬頭打斷了他:“或許孤獨就是一種永遠無法逃避的詛咒吧,隻要繼續活下去就會發現與自己同在的、隻有名為‘我’的思想而已。但若是懷抱著對某人或某物的思念,就像是孤獨的靈魂跟這個偌大世界產生了某種聯係一樣……哪怕微小、卻足夠消融堅冰的溫暖就會自這不可斬斷的聯係而升,並傳到內心的某個角落。”
“所以,若是我說得都沒錯的話,鶴丸先生可以再聽聽看我的任性請求嗎?”
望著少女認真至極的雙眼,他沉默了幾秒,才輕輕地笑了起來:“這可真是,讓我無法反駁的驚人發言啊……那麽,就讓我見識一下吧,到底是怎樣出乎意料的要求呢?”
雖然對方麵對她的征詢表現了很是輕巧的態度,但這絲毫影響不到此時充斥著她內心的莊嚴而又肅穆的沉重情感。
“如果可以,直到鶴丸先生明確自己思念之物的形狀為止,能不能讓我和大家作為替代、暫時充當填補物呢?……我知道,雖然不能說做到百分之百的相互理解,這裏也不存在什麽從此就能消除孤獨的天真童話……但若是能夠稍微靠近一點點的話,是不是就能讓我們這一側的溫度傳過去一些了呢?”
真夜一手撫上那把入手冰涼的美麗太刀,看向那雙漂亮的眼:“即便是孤高的白鶴,在振翅飛累了的時候,若能有個足夠遮風擋雨的容身之所,應該也……”
之後的話語,在對方俯身輕輕抱住她的動作中化為短暫的訝異,轉而變成理解了這行動代表含義的釋然。
真夜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放任了自己伸手環住他後背的動作:這具身體似乎清瘦得有些過頭了……總覺得,有點心疼。
比少女高出些許的青年付喪神將頭靠在她的臉側,柔軟的銀白發絲帶來癢癢的輕微觸感,而那帶著笑意的清越嗓音也用著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
“這種時候一般不都會說,‘有我在就不會讓你孤身一人的!’諸如此類的話嗎?”
真夜內心的憐愛之情頓時一止:……這個回答的畫風是不是有點不太對?
“……嘛,這次看在主人的份上就算了。”幸好接下來鶴丸沒有說什麽會讓她尷尬的糾正之語,“在確定思念的源頭之前,就按主人說的來吧;至於那之後,嗯……”
真夜壓下心中的少許異樣,笑著接過了他的話:“那之後就用那個人取代我們也沒關係的!啊,話說也不一定非要是某個人呢,某張喜歡的畫作、某個有趣的奇巧之物……能明確心中珍寶的形狀,真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哦呀,是這樣嗎?”一手自然地替她順著被檀紙和花簪固定著垂下的黑色長發,鶴丸語氣輕快地道,“我以為按主人的性格,要我真的那麽在意別人的話,一定會躲起來鬧別扭的?”
真夜剛想紅著臉澄清這一點,卻被恰在此時響起的係統提示震得僵在了原地:“恭喜您成功回收sg以你之形(唯一),sg目標對象:鶴丸國永。請注意事後在好感度界麵查收。”
……什麽鬼?以你之形是個什麽鬼後綴啊?她之前根本沒有這麽說過吧!等等,莫非這個意思是……思維發散到某個可怕猜測的瞬間,真夜立刻感到了手足無措,以至於完全沒有留意到這次提示中某個和以往不太一樣的用詞。
那落在發間的微涼體溫分明略低於人類恒溫,則是像火焰一樣從被溫柔撫摸著的後背長發、直直燃至與對方產生了接觸的各處身體部位。
而這股熱度也在那落於她發頂的輕柔一吻中,成功傳入了大腦。
徹底炸毛的少女下意識鬆開手慌亂地向後退了兩步,結果卻因沒找準重心而踉蹌了下,一時不察竟踩到腳後的圓潤石子,在及時作出反應之前便尷尬地向後失去了平衡。
糟了……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真夜不抱希望地等待著稍後會出現的糗態,但是後墜的趨勢卻就此被止住了。
隨著腕上被握住的有力感觸一同傳來的,是鶴丸無奈笑著的聲音:“真是的,怎麽這麽不小心?”
真夜茫然眨了兩下眼,才將焦距對準了麵前的付喪神:“謝謝……”
將陷入混亂的審神者扶著站穩後,鶴丸突然注意到了某個細節,出於緩和氣氛的角度考慮,故意提高了語調驚訝道:“誒,等一下,主人的鈴鐺……”
進入大腦當機狀態的真夜果然沒再糾結之前的事,慢半拍地伸手摸上花簪,好久也沒能觸碰到鈴鐺表麵的微涼溫度,就連這本會帶起鈴音的動作間也沒帶起那熟悉的響動。她僵硬地轉身看向身後,果不其然在水邊的草叢中發現了金屬製品反射的顯眼冷光。
她幾步過去蹲下將沾染了濕潤泥土的金鈴撿起,手上自然也因此稍稍被弄髒了些許。大腦一片空白的審神者發呆了良久,似才慢慢恢複一點思考的能力,但依然沒有拿定主意——她到底是利用完剛才那位神靈贈予樹葉的最後價值呢,還是在湖水裏洗洗手呢?
大約是她的表情太過認真嚴肅,同樣半蹲著在她身邊等待回應的鶴丸幾次試圖開口都以失敗告終,結果到最後也沒敢出聲打斷她的沉思。
而沉浸於深思中的真夜自然地向前方平靜清澈的水麵投去了一眼:隔了有幾米遠,看不見自己的倒影自是不奇怪,但若連四周葦草都無法映照出來的話,豈不是有些奇怪嗎?
「吾之巫女啊,汝因何物而煩惱?」
正當她不禁因之前巫女的提醒而胡思亂想之時,一個有著性別莫辨的熟悉設定的神妙嗓音,忽自四周傳來了一句能把她嚇得差點兩腿發軟的話。
……在逗她吧?這回是神社供奉的那位神明?真夜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怎麽到了她這裏,說好的小概率事件好像和必然事件就沒什麽兩樣呢?
崩潰歸崩潰,智商恢複正常水平的真夜還是連忙站直了身體,目不斜視、吐字清晰地向前深深鞠了一躬:“非常抱歉驚擾到您!但我並非蒙受著您神恩的巫女,會作這身打扮引起誤會也非我本意,請您明察!”說完,她便頗為忐忑地等待著這位似乎眼神不怎麽好的神靈作出回應。
好在似乎確如巫女所說的那般,她們供奉的神明大人著實十分好說話,哪怕是麵對這般的尷尬情況,祂也隻是在默然了近半分鍾後恍然道:「原來……竟為審神者……汝在社前許下的願望,與汝純粹的內心輝映出的純真靈魂實與吾之巫女太過相似……」
純真?這個從未得到過的評價讓真夜很是覺得好笑,一時竟有些不知道該怎麽作答了。
但接下來的展開就讓真夜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望著那張從水底浮上近岸的純白信箋以及沒有在水中泛出絲毫墨色的毛筆,真夜與身旁的付喪神對視了一眼,不期然在對方眼中看出了如出一轍的迷惑。
“請問這是……”真夜壯著膽子看向那兩樣被氣泡似的光輝包裹在內、懸浮在她麵前的紙筆,內心卻是止不住的七上八下:難道這是要讓她簽什麽去侍奉神明的賣身契麽?
「此為予以汝之饋贈,作為吾先前所睹真情之見證。」那個無悲無喜的聲音回道。
真夜聽罷,腦袋裏登時嗡得一聲:……等等?這意思難道是剛剛祂在旁邊看完了一場好戲?還真情見證……她怎麽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呼吸困難了呢!
那神秘的存在後來似乎還說了什麽的樣子,但真夜已無心力去細聽了,直到被身旁的付喪神輕拍了拍肩,她的意識才漸漸清醒過來:“……怎麽了?”
總覺得要是再像這樣受幾次打擊,她大概就要飛向天國了呢啊哈哈。
“什麽嘛,原來一直在走神啊?”鶴丸聞言沒好氣地捏了捏她的臉,“不過話說回來,這位住在湖裏的神明大人還真是慷慨呢……竟然說會實現主人的願望什麽的。”
“……住在湖裏,難道會是什麽水神嗎?”真夜神情恍惚地拿起筆,關注點似乎完全不對的樣子。
「非也。」這句算得上吐槽的反問竟也意外地得到了回答。
真夜一凜,登時不敢再過多言,卻又在此時得到了祂的古怪補充。
「汝此時寫於此箋的字句,當為心中真實之願……不得有假。」
點上白紙的墨點一頓,隨即便泰然無事地被執筆之人揮灑成寥寥十字。
……
本日,審神者因春日祭活動外出,目前尚且未歸本丸。
但即便沒有被任命為近侍,壓切長穀部依舊以審神者最忠誠的刀劍自居,決心勢必要完成主上交由自己的工作——監督。
是的,沒有錯,這是一份由總在畑當番偷懶的短刀們催生演化出的全新工作崗位,多由本丸中的打刀們輪流擔當。但和其餘打刀相比,長穀部自認憑借在機動上的優勢、自己就絕不會在這份工作上輸給任何同僚。
穿過前廳附近的竹林,來到了廳前那片空闊場地的長穀部總算聽到了今日畑當番負責短刀之一的聲音遠遠地從薄霧籠罩的城門外傳來:“……所以說,我家的主人還沒有回來呢,你可以先和我玩一會嘛!……或者把你身上這件帥氣的鎧甲借我穿一會?”
小天狗的語氣歡快活潑,顯然和半小時前臉色慘白地嘟囔著“完了完了中暑了”時的虛弱有著天壤之別。
長穀部緊緊捏起拳頭,好讓額上的十字不要太過明顯,正欲開口將那把玩到城外的短刀喊回本丸,卻聽到了又一個耳熟異常的聲音。
“抱歉呢,這不是可以借給你的玩具……嗯,我是說,它的分量很重,會拖累你的行動的……”與今劍一模一樣的聲線這麽說道,但語氣卻要比長穀部認識的今劍沉穩太多了——或許,換作沉重這個詞亦很恰當。
打刀青年一愣,隨即意識到了什麽,快步地穿過霧門,那兩名在外貌上幾乎如出一轍的刀劍付喪神便齊齊扭頭向他的方向看來。
“……長、長穀部先生。”穿著內番服的小天狗條件反射似的低下了頭,話語滿是藏不住的心虛。
少有地沒有在第一時間開啟說教模式,長穀部微皺著眉細細打量另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今劍”——穿戴著出陣戎裝的短刀少年有著和今劍一模一樣的五官和發色,那一身裝備上似也能看出相似的影子,但無論是那亮紅的大袖臂甲和草折腿甲,還是頭上佩戴的鍬形前立戰盔,顯然都是與他所熟知的今劍相去甚遠的打扮。
“日安,您是壓切長穀部先生吧?”與今劍長相完全相同的短刀少年斂起了臉上多餘的驚訝表情,沉穩有禮地開口打了個招呼,以示友好。
長穀部向他身邊的小天狗投去一瞥,等對方縮著腦袋一聲不吭地回到自己身後,打刀青年才用客套卻也冷漠得多的態度看向這身份成謎的陌生付喪神:“我可不記得自己是何時認識的閣下呢,難道現在初見時都已經不用互通名號了嗎?”
“等等,長穀部先生,他就是我啊!”還未等到對方回答,對這另一個自己好感度極高的小天狗已然睜大了眼出聲為他辯解起來,“隻不過是別的審神者那邊的我而已,長穀部先生也不用這麽凶吧?”
“……”好不容易擺出來的氣勢似乎莫名其妙地就垮下去了點,長穀部心累地忍住歎氣的衝動,回身用力地按住那個銀白的小腦袋,“就是因為這樣才更可疑啊,不待在自己主人身邊,卻跑到其他審神者家門口的短刀……這種聞所未聞的事,你倒是多留意點啊!”
“但是……”看得出來,今劍還是沒有被完全說服。
“沒事的,今劍先生。”反倒是被質疑的短刀少年笑著勸解了一句,隨後他那雙赤色的眼眸微閃了閃,再度開口時已被某種道不明的堅毅神色充滿了。
“失禮了,會前來打擾實有苦衷,但還請壓切長穀部先生允許我在此處等待這座本丸的審神者歸來……這關係到一件對我、對我所在的本丸十分重要的事!還望成全!”
望著深深彎下腰鞠著躬的短刀少年,長穀部一時語塞,隻好無視小天狗在旁無聲的懇切目光,輕咳了咳:“……所以,閣下還沒有報上名號呢。”
“……誒?”行著大禮的短刀少年還未反應過來,就被這座本丸中的今劍蹦跳過來拉住了手臂。
“長穀部先生這是已經答應你啦!”
身穿甲胄的今劍將不確定的視線投向了微微撇過腦袋的打刀青年:“……壓切長穀部先生?”
“咳咳,所以說,讓報上了名號的刀劍在門口稍微待一會也不是什麽值得警惕的可疑事件啊!”
……似乎,眼前這位和他所在本丸的長穀部先生很不一樣呢。
短刀少年眨了眨眼,壓下心頭突然湧起的黯然與酸澀,一手撫上心口:“……我明白了。我是今劍,經曆修行後歸來的、隻屬於asuna大人的今劍——嗯,作為區分,兩位可以稱呼我為‘極今劍’。”
“修行?什麽修行?”活潑的小天狗顯然對極今劍口中提到的某個不是重點的重點更感興趣些,“呐呐,告訴我嘛,難道說我也可以出門去修行嗎!那邊好玩嗎?”
“這個……”極今劍的表情很是微妙。
正當極今劍猶豫著要不要透露那些‘自己’未來必然會經曆的真相時,冷不防被身後偷偷接近之人突然發出的聲音嚇得差點原地躥起來:“哇!”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被今天的我嚇一大跳的!”始作俑者毫無反省之心地笑著拍了拍極今劍顫抖的雙肩,並眨著眼打量起他這一身從沒見過的裝扮來,“不過今天這鎧甲倒是意外的帥氣嘛?難道是之前……”
注意到對麵那兩名熟悉的付喪神的瞬間,鶴丸默默地吞下了後半句話。
長穀部強忍著笑意,為這通烏龍鬧出的尷尬打了個圓場,但依舊是滿臉壓抑不住的喜意:“……咳嗯,這位是極今劍,鶴丸先生你認錯人……噗。咳嗯。”糟了,竟然在最後破功了……
“原來如此!”鶴丸語調誇張地、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接著便狀似無意地一把搭上打刀青年的肩膀,“哎呀哎呀,長穀部真是的,看到我也不用那麽開心吧?不然等會我們一起去嚐嚐小光的特製點心、再談談心如何?”
“……咳咳咳。”這回,長穀部是真的沒能忍住衝上嗓子的咳嗽衝動了。
今劍眨了眨眼,提出了某個至關重要的問題:“等一下,鶴丸先生……主人沒有和你一起回來嗎?”明明是兩人一起出去的?那樣的話,極今劍不就等不到……小天狗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了身邊的‘自己’,因而錯失了鶴丸臉上一閃而過的柔軟神情。
“啊,她啊……”鶴丸鬆開飽受折磨的打刀,無奈地歎了口氣,“回來的時候用完傳送設備就不見蹤影了,結果等了半天,時之政府竟然給我個‘通訊發生障礙、審神者已返回現世’的回複,真是令人驚訝的敷衍啊……嗯?你們都看極今劍幹嘛?”
“那個……怎麽辦?”今劍突然有點不敢看向那雙跟自己如出一轍的赤色眼眸了。
“啊,沒事……”極今劍搖著頭笑道,“我就在這裏等吧,因為下一次能找到這邊也不知道會是多久之後了……區區一天的等待、與錯失機會的可能相比根本算不上什麽呢。嗯,沒錯……哪怕隻是一線的微渺希望,我也……”最後的話語,幾乎是被他以微不可聞的音量自語著的。
但即便如此,城門口的氛圍似乎也彌漫開了某種不知名的沉重感。
“原來如此,是要等我家主人回來是吧?”鶴丸微挑了挑眉,語氣輕快地笑道,“這樣的話,就不得不用到保暖衣物了!再怎麽說,如果是一直等在這裏的話,一會降臨的夜晚可是會讓身體凍僵的哦?”
極今劍一時還沒從複雜的思緒中反應過來,愣愣地望著這件被遞到眼前的純色外套:對太刀青年來說瀟灑飄逸的合身衣裝,若披在短刀少年身上便成了幾乎長至腳踝的鬥篷——誠如對方所說的那般,作為保暖衣物恰好合適。
被鶴丸的帶頭舉動提醒之後,今劍和長穀部也突然醒悟了這一點,前者眉飛色舞地留下一句“我去找找有沒有多餘的凳子”便蹦跳著離開了,後者則是有些繃不住臉地輕咳了一聲:“……那些閑得沒事做的家夥,也是時候該活動一下了。”
待打刀青年也轉身離去後,極今劍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將目光移向身旁衣裝純白的付喪神,似是在無聲問詢著什麽。
“如你所見,這個本丸裏的刀劍就是這樣的,”鶴丸笑著將外套硬塞到短刀少年手裏,“和我們的主人一樣,都是不會放著形單影隻的家夥不管的笨蛋啊。”
極今劍終還是接過了這件似還留有餘溫的寬大外袍:“……謝謝。”
……
莫名的驚醒後,明葉抬手撫上隱隱作痛的腦袋,待稍稍清醒了些,轉頭看向了依舊漆黑一片的窗外、以及被狂風帶得呼呼作響的窗簾,頓時無言半晌。
黑發的少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艱難地從床上撐起身軀走到窗邊,將其拉上,隻留有一條用於通風的小縫。
“……夜裏,下雨了嗎?”伸手點上有些冰涼的透明玻璃,指尖的涼意也令睡意也多少消散了些,她望著凝結在另一側玻璃上的水珠輕聲自語了一句。
低頭確認了時間,尚且還是清晨四點多,但回到床邊坐下後,卻已然全無困倦了。
她重新躺會床上,突然覺得有點莫名的好笑:“原來這遊戲也是會掉線的啊?”而且掉線原因大概還是被冷風吹醒?這黑科技遊戲公司做得不到位啊。
但是笑著笑著,她的表情又漸漸地淡了下去。
“是呢,能和大家相見真的是太好了……即使隻是在虛幻的遊戲中,即便隔著一個次元的距離,這也是我們之間的聯係呢。”
但是。
這樣的自欺欺人可以持續到何時呢?哪怕她研究透了怎樣讓現實中不可能存在之人出現在那個全息世界的神秘技術,甚至是破解了那邊的保密手段、將那些屬於她的本丸數據複製到自己的服務器上,他們終歸隻是他人創造出來的虛假幻影而已。
這美如幻夢的聯係,說到底也隻是……孤獨感作祟的自欺欺人而已。
明葉緩緩轉過身,仔細打量著這間暫時屬於自己的容身之所——沒有開燈的室內在無星無月的陰天淩晨顯得黑黢又安靜,隻有從窗外照射進來的路燈光線才能微微照亮書桌上的一隅雜物。
黑寂、冰冷。安靜到幾乎能聽到心跳和腕表秒針跳動的聲音。
但唯獨沒有第二者的氣息。
無人與她立黃昏,亦無人問她粥可溫。
即便晚歸,掏出鑰匙打開門,迎接她的也是沉寂了一天、滿室的沉鬱空氣。
這間不大的公寓房裏,最熱鬧的光景大約便是每天開灶做飯的時候吧?也隻有到那時,這間總被電子設備播放的音樂、或是遊戲音效充滿的房間裏才產生些許人類生活的煙火氣息。
看,哪怕被夜風吹醒,關上那扇半開窗葉的也隻能是她自己呢。
……這就是,她的那個決意帶來的生活嗎?
明明已經應該習慣了很久的這些事實,卻像剛剛才在明葉的認知中被重新讀取的遺漏信息一樣,陌生得讓她窒息。直到她突然被自己臉上傳來的涼意驚醒,方才伸手摸上那一片不知何時順著眼角、浸濕了被褥的溫暖液體。‘
“……原來在現實裏,我也還是會哭的嗎?隻是稍微一點……應該不要緊的吧?”
遲到了一年多的眼淚,終於在這個驟雨初歇的清晨姍姍來遲——也不知究竟因為思念遠方的故鄉,還是出於身上被名為現實之物施加的壓力……抑或隻是單純的孤獨。
淺き夢見じ、酔ひもせず。
俗夢已醒、醉亦散。
……
“……哭累了就睡,真是個長不大的小鬼。”某個年輕的嗓音極為滄桑地歎了一氣,拉開那扇沒有被關嚴實的窗戶後翻身躍入室內——這一連串的動作看上去總有種說不出的熟練,“突然醒過來還真是嚇人,我還以為要被發現了呢……等等,我有非要躲起來的理由麽?”
帶著雨露氣息的來客隨手替蜷縮著陷入沉眠的少女扯過一條薄毯,隨即望著隨之微微起伏的素色絨毯,略帶不解地端著下巴沉吟起來。
“今天算是提前回來了麽,但是這次睡著卻沒再離魂,唔……果然還是很奇怪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寫的……心累【卡得□□。或許以後還會作出修改_(:3」∠)_(字數隻多不少
關於本次更新的幾處內容:
1、sg的係統提示有不一樣【以往是獲得。這一次是回收,區別大家自己體會】
2、關於真夜的性格反差點【對待(她認為的)三次元裏的人,一直是影帝模式】
3、極化今劍即將開啟主線劇情
4、結尾出場的這貨……你猜是誰就是誰嘍【之前在現世篇出現過的
5、有兩個梗2333【一是把聯係人都用編號備注,和《亞人》主角永井圭是一樣的2333看過的小天使請會心一笑;二是這句“淺き夢見じ、酔ひもせず”,出自伊呂波歌,意思就如文中寫的那樣,帶有一種似夢非幻的虛無美感。但我想寫它的原因是因為一部叫《剣が君》的乙女向gae(吃我安利!畫風超美!cv太讚!劇情太棒!有天下五劍hhh然而沒漢化 嗯_(:3」∠)_我寫這句話的原因就是喜歡左京!)】
下一章揭秘【部分】遊戲世界設定
hhhh歡迎小天使們開腦洞猜測遊戲世界的真相!【正在考慮要不要弄點什麽猜對的獎勵_(:3」∠)_比如指定角色的小劇場什麽的】
好啦今天的更新稍晚~大家群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