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意料之外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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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夜維持著看似鎮定的麵部表情,就著被罪魁禍首憋著笑扶至溪邊石塊坐下的姿勢, 一邊微皺著眉等發麻的雙腿緩過勁來, 一邊分別將手中那兩張絲毫沒有被水浸濕的神奇簽紙放置在雙腿的左右兩側:若不是她還記得哪邊是自己的那份, 說不定就要將看起來幾乎一樣的它們……等等?

    無意中瞥到另一枚簽上的文字與注解, 真夜有些不可置信地愣住了, 又仔細地往下看了幾眼才對比著看向了自己的那一份——

    “啊啊,果然是這樣呢。”

    鶴丸笑著從她膝上取走屬於他的神簽,專注地研讀其內容的同時也不禁語氣輕快地道:“神明大概隻看得到審神者的命運吧……啊呀, 竟然是大吉?這可真是驚人呢。”

    真夜此時的心思完全不在顯現的簽文內容上:“怎麽會……”

    “笨蛋主人, 這有什麽想不明白的啊?”失笑著在少女身邊並排坐下, 鶴丸一見她那滿是糾結的表情就猜到她大概又鑽進什麽奇怪的牛角尖了, “很簡單嘛, 換個角度考慮,這說明在神明大人的眼中, 我們是命運共同體之類的存在也說不定呢?好啦好啦,不如還是先看看祂說了什麽吧?”

    說罷, 也不等她反應過來, 鶴丸便興致高揚地念出了手中打頭的四行和歌式簽文:“災坎時時退、名顯四方揚、改故重乘祿、昴高福自昌……唔,底下的注釋是——災難消退之後, 運勢會慢慢回到你的身上;你的名聲會傳遍世間, 就好的意義來看, 將無人不知你的存在……唔啊,感覺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真夜低頭,自然也隨著付喪神繼續念誦的清朗嗓音、將剩下那兩行注解文字看入了眼裏:你能改寫過去發生的事, 無論是名聲還是實際生活都會因此得到幸運;出人頭地之後,你的福運也將變得繁榮繁盛——這是在明示她是個幹大事的料嗎?

    不過其他暫且不多提,就第一句的前半釋意來看,這簽還是說得挺準的——最近她在現實中遭遇的各種厄運確實可以用災難來形容。

    至於後麵那些模棱兩可的假大空吹捧讚美,真夜隻是簡單地掃了一眼,便伸手將簽紙翻到背麵,轉而去看那些提到具體方麵的、她也更在意些的占卜內容。

    望著某行由假名簡單排列組合起來的短句,少女忽然感到一股毫無緣由的酸澀不受控製地衝上了鼻腔。她幾乎是在無意識中捏緊了垂於膝上的左手,在內心反複著告誡之語——這隻不過是遊戲中拿來誆人、讓玩家產生代入感的隨機簽文罷了,完全影響不到現實中的任何發展與走向——但奇怪的是,那股仿佛被什麽鼓勵了似的、天真而又幼稚的釋然和動容,為何又如此真實呢?

    鶴丸倒是覺得反麵這些才說得不清不楚:他怎麽可能知道審神者有什麽遺失物或是在等待著什麽人啊!更不用那個說終有一天會實現的願望了!也就寫著“萬事皆宜”的戀愛卜示還看上去比較靠譜?

    那些問題著實撓得鶴丸有些心癢難耐,但正當他猶豫著要不要去審神者那滿足自己這有些多餘的好奇心時,自剛才開始便望著清澈水麵出神的少女突然拍了拍自己的雙頰,然後晃動著雙腿從坐著的溪岩上躍回地麵——鶴丸甚至還注意到了她險些被腳邊石塊絆倒的小細節。

    真夜穩住身子後,作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一本正經地清了清嗓:“咳咳,那麽簽也解了,接下來的話……鶴丸先生是想折回去看神樂呢,還是去寶物殿?或者直接就沿著山道上後麵這座神山了?”

    “我怎樣都行啊,主人就按照今天你想做的做就行了。”鶴丸沒什麽所謂地應道,不過在看到少女亮起來的雙眸後,他又笑著補了一句,“啊啊對了,哪怕玩得盡興了,也別忘了昨天答應過我的事噢?”

    “才、才不會忘的好麽!”真夜心虛地提高了音調為自己辯解道,“本來今天就是準備……那個……”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過了那麽多天,主人其實是想賴掉那個賭注了呢。”鶴丸也跟著站起身拍了拍外套調笑道。

    真夜將臉撇到一旁:“驚喜是需要時間去準備的好麽……今天回去之前肯定會讓你看到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滿心期待地等著了?”不知為何,鶴丸發現自己說完之後,審神者的眼神似乎變得更遊移了。

    不過這點微妙的異樣也很快在接下來被排得滿滿的行程中消散了。

    觀看巫女們的神樂儀式時還算好,曾於神社中接受過參拜的付喪神還能給眼中已然燃起熱度的審神者科普一些偏門的神道知識;到了寶物殿之後,若不是礙於那裏莊嚴肅穆的氛圍,這一人一刀八成都要拿出小學生參觀博物館的架勢,將那些再怎麽看也看不出花來的器物從裏到外研究個透徹。

    而這副小學生春遊的即視感,也在二人走上那條滿是旋落花瓣鋪就的山道後晉升為中學生的水準。

    “要不要帶些原材料回去做櫻餅?”麵對審神者隨口玩笑似的提議,付喪神竟還認真地抱著雙臂考慮了一番——好吧,收回前言,擺脫了低齡負麵狀態影響的大概隻有真夜而已。

    但照著最初的巫女小姐姐所說的那般,攜帶著進入神社前抽取的那枚禦神簽走入櫻花林、並到達了第一個有緣之地的兩人卻先是懵了好一會,最後才由真夜無奈扶著額發出的歎息打破了沉寂:“……也不用說什麽就來什麽吧?”

    沒錯,才提到某樣她愛吃的甜食,眼前為他們敞開了大門的林間木屋儼然可見其內廚房的布置及各器具,門外設立的木牌上則寫著一行再顯眼不過的標語提示:“來一同製作軟軟的、甜甜的、充滿love~love的櫻花餅吧!”

    如果不是鶴丸眼尖地發現最底部還標注著“完美製作可獲得春日祭限定特製櫻餅配方和小判獎勵”的小字,真夜估計要被這莫名叫人起一身雞皮疙瘩的惡寒標語震得扭頭就走了。

    而當真夜最終將那份輕薄卻彌足珍貴的配方拿到手後,她不禁在感到疲憊的同時也心生了無限的自豪感:那標語中說的“一同”還真是一同啊!剛一走進這間木屋,她的右手就被某種不知名術式構成的白色光圈像手銬似的和自家鶴丸的左手鎖在了一起——天知道她是如何克服了某些人為製造的地獄級難度、曆經苦難地完成了製作工作的啊?!

    直到他們接連去了幾個所謂的有緣之地、並完成了對應的挑戰,真夜才突然醒悟過來,這不就是改了版的秘○之裏麽?看看這熟悉的跑圖套路!看看取代了玉的各種獎勵和小判!簡直就是來自官方的惡意!故意用一些看似誘人的獎勵差使她跑遍地圖!

    ……啊,請讓這惡意來得再猛烈些吧。

    收到了源源不斷的小判進賬提示,真夜不覺有些喜上眉梢,而這些微的喜色在她無意瞥見身旁白衣青年的明朗神情後便蔓延成了一抹笑意。

    “自己一個人在那邊偷樂什麽呢?”注意到她的表情,鶴丸笑著打趣道,“還是說,剛才的遊戲還沒玩夠?要不我們再折回去?”

    “別!”真夜立刻從自己的思緒中掙脫出來,連連搖頭表示反對。

    “……唔,我以為主人剛剛玩得還是挺開心的?畢竟最後還是射中了目標嘛。”

    “那、那也是因為有鶴丸先生幫忙才做到的啊!”

    “但是要求不就是讓我們一·起拉開弓弦、將命中的紅箋單手係到竹枝上麽?”鶴丸說著,還在某個詞處特意地停頓了一下,這才端著下巴沉吟起來,“說起來,這好像和那什麽七夕節的習俗有點像吧……”

    麵對似完全對之前滿是曖昧的氣氛毫無所覺的鶴丸,真夜張了張嘴,終是沒能說出什麽回應的話語——她真的不想回憶起當時自己正全身心與那把看似輕巧的弓奮鬥,突然冷不防被對方的身軀從身後貼近、就連雙掌那溫熱和富有力道的觸感也一並傳到了她的十指與雙手手背上。當然,最可惡的還是對她做出這類似調戲行為的付喪神,竟在鬆開手之後便笑得沒事人似的,還開口調侃她“快要燒著了”?!

    好氣啊。這家夥其實根本就沒有一點性別意識吧?

    她委屈地輕哼一聲,伸手觸碰了下外套口袋深處的某樣東西,果斷決定還是等準備走的時候再把它交給這隻從不消停的搞事鶴。

    但在她將手取出口袋時,陡然覺察到了某件讓她幾乎瞬間冒出冷汗的事,登時停下了腳步。

    “發生什麽事了嗎?”見狀,不小心走過了的鶴丸後退了幾步,重新站回自家審神者身邊,有些不解地看著她突然開始在兩側口袋裏摸索著什麽的舉動。

    將兩邊的口袋都翻了個遍,還有多餘的櫻餅也被她放到了一邊,那樣本該存在的物件卻已然不見蹤影。真夜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鶴丸先生,那支鯛魚形狀的禦神簽在你那邊嗎?”

    “沒有啊,那不是主人一直拿在手上的麽。”此言一出,鶴丸立時明白了她會作出這般表現的緣由,“莫非是不小心忘在哪了?”

    真夜微皺著眉仔細回憶了之前的流程步驟,可以確定在進入之前那座道場前、那支禦神簽還好好地被她握在手裏的,也就是說……

    “啊,糟了。”她瞬間回想起自己在嚐試拉開那張木弓時、隨手將神簽放置在一旁的無心之舉,不由懊惱地敲了敲自己的額頭,“現在回去拿的話……”真夜說著都覺得沒底氣。

    “應該已經來不及了吧?先不論其他審神者已經在那個道場裏的可能性,沒有那隻小家夥的指引,我們應該也找不到剛才那個地方的具體位置呢。”鶴丸在旁分析道。

    “嗚……”真夜垂下頭,發出一聲灰心的氣音:她怎麽就犯了這種把鑰匙忘在家裏的低級錯誤呢?

    鶴丸倒完全不以為意,笑著拍了拍她低垂下去的小腦袋:“好啦好啦,不就是不能直接走到某個地方而已,現在的我們應該還是在神山上的吧?這樣的話,隻要找到山道不就沒問題了!”

    真夜眨了眨眼,抬起頭:“……是哦。”事情似乎沒有她想象得那麽嚴重啊?

    重振精神的審神者跟在付喪神身後再度上路。這回沒有了禦神簽的影響,他們不多時便走出了那片似是永無盡頭的櫻花林,踏上了四周灌木逐漸變得茂密起來的堅實土地。因此真夜也不得不停下腳步,將白色的足袋再稍稍往上拉了些許,以防她那一小截露在外麵的腳腕皮膚被草叢中可能存在的蟲蟻當作啃咬目標。

    落足於敗葉枯枝發出的劈啪聲與發飾金鈴的清脆叮鈴似成了這一片密林中僅剩的響動,而原本還在林間灑下點點亮斑的陽光也漸漸被頭頂變得繁茂的枝葉遮擋得完全無法窺見分毫了。

    真夜不由地伸手拉住了身前為她破開道路之人的純白外衫,引得對方回眸望了她一眼:“怎麽了?”

    “……這個方向,真的沒問題嗎?”她鬆開了無意識緊咬著下唇的牙齒,猶疑地問道。

    “安心地交給我吧!”放任了她拽住自己外衫的舉動,鶴丸信心滿滿地寬慰了少女幾句,“再怎麽說我也是年上的一方啊,肯定要比主人在野外方麵的經驗豐富得多了。”

    暫且不論聽到這句似乎有些糟糕的台詞而不自覺走了神的真夜,回身繼續用武器開辟前進道路的付喪神其實並不像他表現得那般輕鬆——以多次轉移時空積累下的出陣經驗,他可以隱隱感受到這片山林、乃至整座神山上散發出的氣息或許並不像入口神社處的那般單純。

    正不覺陷入了某種深思,前方的視野卻豁然開朗起來。鶴丸下意識地止住了腳步,被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仍舊繼續向前邁步的少女一頭撞上了後背。

    真夜揉著有些發疼的鼻子從那發出淡淡皂香的布料中抬起頭,側身越過青年的肩膀向前看去,當即發出了一聲驚呼。

    “現在難道已經到晚上了嗎?!”

    無怪乎她會如此驚異,於密林盡頭展現在他們眼前的竟是一隅被院落圈隔起來的深藍夜幕,大如圓盤的滿月灑下靜謐而明亮的月輝,過於明亮的夜空中甚至很難看清微弱閃爍著的星芒。

    不過比起莫名其妙地把關注點放在天空的審神者,鶴丸顯然要正常得多——他正細細端詳著這個有些詭異的院落正中設立著的、一座簡陋而荒涼的石質神龕。

    “那是……”此時的真夜也注意到了那座寒酸得可憐的小小神龕,上前幾步後才想起回身招呼自家刀劍,“我們去看看吧?”

    “神名……有點看不清了呢。”來到那座倚靠著一棵巨木被人搭建起來的簡易神龕前,鶴丸望向刻在石匾上已然不甚清晰的那行小字,不由輕輕地歎了一氣,隨即轉身打量起這間似仍殘留著生活痕跡的院落來——被反鎖著不能從這一側打開的院門,爬上外牆和籬笆的藤蔓,放置在角落裏、樣式很是古舊的清掃工具……

    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結果當鶴丸重新將注意力移回神龕這邊時,難得浮現的認真態度也在看到審神者的瞬間消散了:“主、主人?你在做什麽啊?”

    “什、什麽做什麽……”真夜一頭霧水地抬起頭,指了指自己擺到神龕石台上的五円錢幣和幾塊櫻餅,“反正還有一枚多的,點心回去也能再做,拿它們來向這位神明大人問個路不行嘛?”

    “……”鶴丸頓時失語,好半天才重新組織起自己的語言,“主人,不是所有的神明都具有能讓信徒看到啟示的力量的,更何況是這似乎是個連貢品都沒有的……”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並不是所有神明都會對人類表現出無害的一麵,若是以荒禦魂形態為主的荒神或災禍化身的禍津神,往往並不像那些維持著和禦魂的善神、福神那般樂於助人……這是從好的意義上來講的說法。

    所以,隻有對此毫無了解的審神者才會作出沒有看清神名、便對其投入願力的無知行為。

    右手不覺拂上本體武器的刀柄,在這隨時可能會有情況發生的處境下,鶴丸也收起了平日裏玩笑般的態度,有些警惕地眯起了眼。

    萬籟寂靜的月色下,一片蒼翠欲滴的樹葉無聲地從枝頭脫落,被一陣無端而起的微風輕輕帶到了半蹲著的少女身前——似乎還嫌僅此不夠顯眼似的、循著葉片脈絡亮起了微弱的淡淡藍芒。

    「請收下此物,它會為你指引回到正確的道路上。」

    這是真夜第一次聽到這類神秘存在的聲音——盡管隻是遊戲中的神秘概念,聽上去也完全就是個孩子的稚嫩聲線,但她還是對此產生了十足的興味。

    “原來真的有啊,神明什麽的……”她自言自語地嘀咕了句,抬起頭看向頭頂不算枝繁葉茂的樹冠,稍稍提高了音量,“那個,請問您就是居住在這裏的神明大人?”

    ……沒有回應,這讓真夜有點小小的尷尬。

    她輕咳了幾聲,強作鎮定地又問了幾個不痛不癢的問題,這才拾起樹葉、起身轉向不知何時已收起了警備架勢的白衣付喪神:“咳嗯……看來這還是個高冷的神明大人呢。”

    鶴丸忍住笑意道:“是是。”估計也隻有對此沒有自覺的少女才會覺得那些問題無關緊要:身為審神者,哪怕隻是簡單的詢問對方名字或住所之類的問題,都自然而然地帶有一股審決判明的意味在裏麵——這幾乎可以和判斷對方神性性質畫上等號的舉動,大約是嚇到這個顯然是才剛誕生沒多久的年幼神靈了吧?

    「高冷……是什麽?」偏偏此時,那個稚嫩而又無法辨明性別的嗓音再度響起,這回似乎還多了些困惑的情緒在裏麵。

    真夜剛想回答高貴冷豔這四個字,突然想到這直接過頭的表達可能還會被當做言辭不敬,於是思考了一會,模棱兩可地回道:“那個,就是高深莫測、冷靜睿智的簡略說法!是對神明大人的敬佩表示!”

    「原來如此……是用來表達讚美的禱詞啊!」正體不明的神靈發出了恍然大悟的可愛聲音。

    見對方似乎被撬開了話匣,真夜心裏一喜,正要乘勝追擊、勸誘著套些遊戲隱藏設定出來,卻在祂的下一句話中臉色劇變。

    「那邊的付喪神好像看起來也很高冷的樣子,能不能讓他留下來陪我一會呢?我還從來沒碰到過靈氣這樣清冽冷徹的美麗刀劍……」

    開玩笑!誰知道祂的一會是指多久啊!

    “抱歉抱歉!我突然想起來我們還有事要做,不得不先走一步……嗯,再會了呢!”真夜一把拽過身邊付喪神的手,語速飛快地向這位不知名的神靈道過別後,頭也不回地拉上自家鶴丸鑽進了來時的密林。

    「再見,留下櫻花香氣的……」因年幼而顯得稚氣十足的聲音慢半拍地向來客離開的方向作別後,才輕輕地吐露出自己未能說出口的委屈,「但是,真的不用太久、隻要再等一小會,讓我化形後稍微碰一下……嗚……」

    真夜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最後竟拉著鶴丸在這片密林中跑了起來,就好像後麵有什麽惡狼追趕著一樣,甚至都顧不上發間別著的簪子都歪了些許,被當作了發飾的鈴鐺更是催命般地不曾停過。直到再度回到那片看起來無比親切的櫻花瓣雨中,她才氣喘籲籲地鬆開手,抬手抹了一把額上滲出的虛汗。

    等到稍稍緩過些了,真夜才從撐著雙腿的狼狽模樣中恢複過來,一邊用手中泛著藍光的小樹葉為自己扇風,一邊直起身慢慢邁步往前方似是櫻林盡頭的方向走去。

    “啊……真是累死人了。”

    同樣是奔跑了一長段距離、但絲毫不顯疲態的付喪神眨了眨眼:“累的話要不要我背你?”

    這提議自是被審神者沒好氣地否決了:“現在才說這話,鶴丸先生不覺得有點晚了麽?”

    鶴丸對此不以為意,心情很好似的笑著道:“不過話說回來,主人還真是意外的小氣?或許人家隻是想再看我一會而已?……唔,莫非主人是那種占有欲強烈的類型麽……”自言自語地琢磨著的他全然不知自己其實在某種程度上真相了。

    “那當然是因為……”不想讓其他人窺探屬於她的刀劍啊。

    但是,話到了嘴邊卻又不自覺地被真夜自己吞了回去:不明緣由的,能毫不猶豫地向長穀部和其餘刀劍付喪神們表達的、那些順從內心想法的話語,卻在此時變得有些難以啟齒了。

    不過鶴丸卻誤解了她的停頓——任誰在走出這片滿是春日氣息的櫻花雨後,看到眼前這一幕隻可能在夢境中出現的奇幻美景大約都會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吧?

    西側天空染上了橘紅的夕陽暖色,而東麵卻由一輪銀白滿月將靛藍的夜空映成了清冷的色調,因而此處的天穹像是被從正中分成了一明一暗、一晝一夜的兩方,呈現出日月同輝的瑰異景觀。一灣內湖的湖麵水平如鏡,而其四周的岸上景致竟是按不同季節時令劃分了不同的區域,讓人得以同時見到春櫻、夏葵、秋菊與冬梅齊開的四季奇景。

    “這裏莫非就是最初提到過的那個湖……唔,也對,如果我是神的話,大概也會想住在這種好地方呢。”嘖嘖稱奇地收回投向對岸那片還留有落雪的寒梅的目光,鶴丸回憶起了進入神社之前、那位巫女曾說過的話語,“所以已經到最後一站了麽?”

    似被其中的某個字詞觸動了神經,真夜猛地反應過來,麵對眼前不似人間的美景也隻是草草掃了一眼便不再關注,在思索中緊跟著身邊之人的腳步,並與他同在湖邊幾米遠的位置停了下來。混合著青草獨有香氣與湖水清爽的芬芳氣息,終是消去了少女心中殘存的不安和怯懦。

    久久沒有得到她的回應,鶴丸不禁回身失笑道:“怎麽了,好像從剛才開始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難道是還在想之前的那件……”

    “不是的。”

    真夜已在心裏作出了決定,輕輕地笑了起來,開口打斷他未完的話語:“手給我。”

    那雙漂亮的金色眼眸微閃了閃,隨即變得明亮起來:“是之前說過的那個驚喜嗎?”

    真夜沒有正麵回應他的期待,而是側過微紅的臉,說了些意義不明的話:“其實說到底會拖這麽多天也不能全怪我啊,如果鶴丸先生之前不拿假酒……啊不對,假果汁害人的話,我也不至於糾結到現在……”

    所有的不解,最後也都在她將那個被自身體溫捂熱了許久的手作禮物、輕輕放入付喪神掌心的動作中消散了。

    “這是……”鶴丸臉上浮現出了有些驚訝的表情。

    “是啦!還是禦守,毫無新意的禮物!”真夜的聲音聽起來有種說不出的自暴自棄,“如果趕在那天之前拿出來的話大概還能嚇到你吧……然而那個時候還有些細節想修改,在給大家都送過禦守之後也考慮過換成別的禮物,可是……”

    她終是不忍讓那個凝聚了許久心血的手作禦守成為被廢棄的失敗作。但是誰又能料到歡迎會上自己會因為一時放飛自我、失手將宴會結束時才會拿給各位刀劍男士的禦守提早送出去了呢?

    伸手拂上那明顯是一針一線親手繡成的名字和刀紋,鶴丸甚至注意到了這手作禦守還與從別處購來的同類產品存有某個不同之處。

    審神者也恰在此時作出了解釋:“禦守上部沒有封口,而是做成了可以打開的樣式,鶴丸先生可以看看裏麵放的東西……那個,我真的已經盡力了,所以還請不要嫌棄……”

    雖然不說誇張到那種把手指戳得滿是針眼的地步,但真夜至今依舊能回想起當初被針線統治的恐懼。再提及要放入禦守的內容物,真夜更是心塞到想汪得一聲哭出來——對她這種幾乎零基礎的人來說,哪怕隻是簡單地在紙麵畫下那柄宛如藝術品的精致太刀、並寫下他的名字,也是不小的折磨。在她短暫且慘不忍睹的軟筆書法練習中,寫得最為飄逸流暢的大概就是“鶴丸國永”這四個字了。

    幸而本丸裏有通識風雅的刀劍男士在,她也去找清光詢問過修改意見,不然這份手作贈禮她還真不好意思拿出手。

    “唔嗯……這紙包裏的是什麽?”而現對方那幾乎沒怎麽變化的、直直盯著手中之物的表情,也讓真夜的心漸漸沉了下來。

    沒關係,哪怕不能作為驚喜也無所謂,若是再猶豫不決下去的話,那些想告訴他的、重要的話語就無法傳達給他了啊。

    思及此,真夜精神微振:“那是偶然間成功仿照樣本畫出來的治療符咒……雖然效果應該不及初級治療術的實際釋放效果好,但我猜測恢複中傷狀態還是沒有問題——而且若消耗完了現在這張符咒的效力,還可以更換新的。”

    “……哦呀,是個相當實用的道具呢。”

    不對。

    真夜搖搖頭,拋開心中多餘的雜念。然後她深吸了口氣,看向他的雙眼:“鶴丸先生,我有話要對你說。”

    沒錯,這些想傳達給他的話語,才是此次邀約的真正原因。

    一時還未從收到這看似不起眼、卻彌足珍貴之禮的觸動中回到現實,白發金眸、連刀拵和著裝也以白與金二色為主打的付喪神,毫無防備地被來自少女的輕聲歎息擊中了內心。

    “請不要再和我……和大家保持那道不可逾越的界限了呢?這樣是不會改變深藏在你心中的孤獨的——孤獨這種東西,隻會像厚重又冰冷的三尺堅冰一樣越積越深,終有一日連融化也將變成一種奢望。”

    ——就像是被困在高塔的長發公主、第一次聽到玻璃窗上傳來的、仿佛敲響在內心深處的輕叩聲一樣,給人瑰麗之感的金色雙眸第一次褪去了某種微妙的隔閡感,呈現出了純粹而朦朧、卻又真真切切的愕然。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本文的走向是搞笑向的,下一篇開頭的鶴丸大概會是一臉懵逼:???審神者在說什麽聽不懂的話??

    2333可惜走向是正經的【走心向】piao文。

    有關簽文:簽文其實就是預示了未來的事情呢【但是簽文內容來自淺草寺的62簽

    有關神山和意料之外遇到的初生神靈:文中有暗示呢2333可以盡情地猜一下、說不定就是你們想的那個誰【大約下下章會稍微揭曉一點?

    有關被略過的那些【非常有故事有糖可寫的】挑戰項目:由於篇幅限製隻能這樣了23333以後大約會以番外或小劇場的形式放送!

    _(:3」∠)_啊,真的最近幾章滿滿的都是鶴球福利呢【但是為了寫鶴球的福利、作者感覺自己都要營養不良了(捂著肝

    雖然留言減少了好多【大家肯定都是在養肥qaq】但是還是非常感謝每一位看的、留評的小天使!給大家麽麽噠!

    最後感謝落幕小天使的地雷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