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3章 舂米支援前線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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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虧月正元連拍帶捏水仙奶奶又活了過來。月正元從水仙奶奶的臉上,看到了許多的無奈。每一次她見到月正元就思念過去。月正元不想再傷她的心,朝紅雲身上輕輕一拍,紅雲走得歡快。

    “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二十九軍的弟兄們,抗戰的一天來到了,抗戰的一天來到了!……看準那敵人,把它消滅!把它消滅!衝啊!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殺!”月正元尋著電影《風雲兒女》中的歌聲前去,卻見楊燕端著木瓢向一間草棚走去。傳說這石臼是當年月氏族長從三聖山上用一輛小木牛,咿咿呀呀地推了半天,換來一眼鄉下的石臼。為了方便群眾,怕是被雨淋著,又蓋了這間草棚。

    “楊燕!”月正元輕輕喊了一聲,又怕驚動了路邊的看客。楊燕像是聽見了,回頭淡淡一笑。

    石臼的旁邊有一條婉約的小溪,正與草棚對著。月正元跑到小屋對麵的小溪邊,從草棚的窗戶裏看見楊燕正一邊唱歌一邊忙著。讓小小的碓房有了靈氣,月正元也便有了某種向往。

    聽著碓米聲聲,月正元似乎在聽一曲鄉間小唱,讓他回想起童年時節和泉清揚、柳瑋、柳仙客、楊葉鳴偷偷跑下山來看碓米的情景。那天正逢端午節,一個個母親端著簸箕,提著杞柳筐子,有豆子、粉條、紅薯幹,有蘿卜、辣椒和蒜頭,來到這石臼房排隊。石臼咚咚悶響,幾個孩子紮堆在一起,摔方寶,抽陀螺,拾石子,看螞蟻上樹……後來因為過家家爭師妹——泉清揚,月正元竟然很不君子地和柳瑋、楊葉鳴、柳仙客打起來,那些母親們誰也不勸,還哄堂大笑地說,說不準這些逞強的混小子,娶了泉家仨姑娘呢。這時候,月氏族長感到十分的熱鬧和無上光榮。“稍等,先喝點水。”月氏族長總是倚著碓米房的門嗬嗬地樂著。

    碓米設備挺簡單的,前方是一個石臼,圓圓的底座,圓圓的石頭肚子,圓圓的敞向青天白雲的口兒。石臼上方是一段經過一定加工的雜木,木頭頂端鑲嵌了一小段包了鐵皮的木槌,煞是可愛,年深日久,山旮旯石匠師傅鑿下的刻痕,早已被女人們磨平。碓米時人就站在另一端用勁踏起,然後鬆開讓槌頭砸在臼裏,清脆的是蘿卜,沉悶的是紅薯幹,圓圓潤潤的是豆類,叮叮當當的,如大珠小珠落玉盤一樣。然而,月正元更喜歡諦聽火車碾壓鋼軌的聲音-“轟隆隆,咣啷啷”緊迫而又迅疾,帶著時代的風,呼嘯著,奔騰著……

    “月先生,不是剛發明水碓嗎?”楊燕從窗子發現溪那邊的月正元。

    “水臼那邊排著隊呢。”月正元突然想到楊燕是楊府上的千金,怎麽親自到這邊來呢,很嚴肅地問她:“你怎麽沒去前線打仗,也來搗臼了?”

    “你望老師安排的,這次我給他闖漏子了!”楊燕說這話的時候淚已在眼眶裏了。

    是啊!當初繪製好地圖為何不交給望天楊而擅自行動呢?月正元說:“我哪知道圖一時痛快惹這麽大麻煩?想起來,我真的沒臉見他。”

    “那你還來這幹什麽?”楊燕發自肺腑的哀怨。

    “前線打得慘烈,我不能上戰場,後方舂得米可以吧。”一個無法挽回的坦白。

    “哪有你男人舂米的?”楊燕有些心疼,就要過了瓢將瓢裏的稻子往石臼裏倒了一部分,踏向形似撬杠的方木上。人在這頭,木頭在那頭。腳一踩,一鬆,嗵嗵的聲音響起,和著村口的水碓悠遠的回聲。

    望著楊燕的動作,月正元靜立了許久。在楊燕溫和慈祥的目光裏,他仿佛讀出一絲母親才有的盈盈笑意,眼前隨之浮現出那親近而又遙遠的母親舂穀時的麵容。月正元的眼裏立刻溢滿了淚水,等拭去淚水定睛一看:楊燕搗臼的身影以及那搗臼聲聲卻永遠沉澱在他的心靈深處,就像夏天裏裏喑啞的鳥鳴,一聲聲,敲得人心疼。

    突然一陣馬蹄聲帶著塵土卷進了碓房。月正元怕弄髒了糧食,趕忙把身旁的窗戶拉上,屋子裏暗淡下來。他還不知道,剛才楊葉鳴帶著特訓班的幾個姑娘趕著馬車裝百姓舂好的米。

    “以後像舂米的這樣的活兒交給我吧。”楊燕停下腳下的碓。

    “你以後也不去打鬼子啦?”月正元問。

    她發狠的舂起碓來,甩開膀子,揮汗如雨,一腳一腳狠狠地踩,如此的渲泄。那碓像鷹似的,張開翅膀匍匐於地。隨著她腳的力量威武地昂著頭,揮霍著她的怨恨和委屈。

    “假如望老師能原諒我們?”月正元總抱有幻想,不管是擅自還是統一行動,打鬼子有錯嗎?

    “月先生,你覺得還有可能嗎?”楊燕把槌頭踏得高高砸下,讓米粒四揚,月正元則伸手入臼,飛快地撈米篩粉。他憂心忡忡,生怕楊燕稍不留神讓重重的槌頭砸著他的手。這舂米哪是男爺們的活計,由於經驗不足,硬是用頭撐住扶手往下壓,但槌頭落下時的反彈,讓他躲閃不及重重的撞在扶手上。他多麽想楊燕馬上停下來,那柔軟的順滑的手輕輕在他鼓包的頭上揉揉,並溫柔地心疼地安慰一番,然而她裝作沒看見,似乎還有幸災樂禍的樣子。

    等第一臼結束的那一刹那,她那可愛的小腳怎麽也踩不住沉重的碓喙,“砰”的一聲砸在月正元的手上。月正元的心如刀割一般,他知道楊燕的辣、柳蓮的浪和泉清揚的雅比起來,他更喜歡泉清揚。

    “你還想著人家?來,你過來搗!”楊燕狠狠地剜了月正元一眼,然後把碓臼裏的米、糠清理出來,再倒進第二臼。

    月正元踏上碓的那一頭,默默地站在上麵。楊燕不止一次幫他家舂米,每一次用搗臼點染生活的無盡美好和向往,都是一次汗水、妙筆的揮灑,寄托著對花前月下的珍愛,對闔家團聚與安康的祝福;那圓錐體的石臼裏繪出五穀豐登的回望和未來生活的壯錦。然而,她即將成了泉龍楊的女人。月正元的心,好酸。

    “別太猛,開始的時候,試探著慢慢地等外殼破了。”楊燕抓過了那光滑的幾乎被碓臼磨平了的木槌。

    “這太長了不好把握,怎麽總找不到地方。”月正元又試著去搗。

    “搗偏了,那東西都弄外邊了。”楊燕忙著往臼裏掃稻子。

    “你把握著,我怕把你弄破了!”月正元的汗水出來了,他擔心自己失誤搗壞了她的嫩手。

    “好了!有多少勁用吧。”她拿起笤帚坐在一旁。

    “不能連米糠也送戰士吧,來我幫你簸箕簸箕。”楊燕又抓過簸箕簸著稻糠。稻糠紛紛揚揚飄起,好些刮在她的頭發上。

    “就像想出嫁新娘頭上的麩子。”月正元說著用手去拂去她頭上的稻糠。

    “你去我的對麵幫我揉揉!”楊燕指著簸箕裏未脫殼的稻子。

    “要是柳仙客看見我們,不知怎樣想啊!”月正元看見石臼房的窗戶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