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3章 草垛裏盟誓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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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燕將長辮子握在手中,小聲說:“昨晚,柳蓮又來府上了,要我準備出嫁。”

    “你和他還沒成親啊!”

    “柳蓮說,新事新辦,用不著植樹。楊柳公和葉鳴都答應了,泉龍楊那邊就等楊燕一句話。”

    “現在提倡婚姻、戀愛自由,泉龍楊雖然姓國,也曾是打鬼子的英雄。你還猶豫什麽?”

    “可他是有女人的男人。你知道嗎?月老師,那個女人就是柳迪娘。聽說他們第一次熱戀也在草垛裏盟誓的。後來還有了柳迪和柳眉。”

    “別瞎說。他們不過是戰友。那一年,鬼子占領了臥佛崗,望天楊和柳迪娘接到上級的指示,以夫妻名義來到臥佛崗,白天以教書為掩護,晚上搜集敵軍情報。後來,臥佛崗戰役打響了,柳迪娘帶領一群姑娘跳下冰冷的河水,硬是用自己的身軀扛起了木板,泉龍楊帶著戰士們踏著木板才越過大浴河。臥佛崗戰役勝利之後,臥佛崗成立了女子學堂,柳迪娘還在學堂做過飯,後來就不見了。”

    楊燕說:“臥佛崗戰鬥打響,望天柳才知道和他一起在地下戰鬥的柳迪娘卻是泉龍楊的女人,為此事,泉龍楊和望天楊還鬧了一場。柳迪娘向組織提出了離婚的請求。這案子牽扯到友軍的幹部,沒有誰願意接。望天楊念他和泉龍楊兄弟一場,親自去臥佛崗相勸,手裏的權利是人民給的,離不離婚要讓人民說話,隻要占半數的人民群眾在你們的離婚協議上簽字,馬上辦理。泉龍楊帶著大哥跑遍了大浴河畔整個楊柳泉鎮……凡是泉龍楊戰鬥和工作過的地方,沒有一個人願意在他和柳迪娘的離婚協議簽字。”

    “不是傳說柳迪的爸爸在戰場上戰死了嗎?給柳迪上墳的時候,柳迪娘還這麽說。楊燕,就算柳迪娘是泉龍楊的女人,她如果恨他,就應該告訴孩子。”

    “可憐的女人,她告訴女兒爹死了,是個英雄。你想告訴我,泉龍楊是抗日英雄,值得托付終生嗎?我要你說心裏話。”楊燕含情脈脈地望著月正元。

    月正元理解泉龍楊和柳迪娘離婚,卻無法想象泉龍楊會接受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所以月正元很鄭重地說:“我不願你和他走在一起。”

    “可我爹非要把我嫁給泉龍楊,大哥、二哥誰說也沒用。現在正準備給我訂婚呢。再沒有人勸,就成事實了。”楊燕一雙眼睛脈脈地望著月正元,他多麽渴望這個時候月正元去楊府大院提親。

    “讓我陪你回去?勸你爹放棄泉龍楊?我不能去!”

    “我讓你幫幫我,別嫁給泉龍楊,又不是說就嫁給你。怕什麽。”

    “曬穀場就柳仙客一個人,我不放心。你還是自己回去,現在新文化倡導婚姻自由,反對父母包辦。你不答應,誰能捆你嫁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兒的族規和我爹的厲害?你是害怕了?所以找看糧食的借口。”楊燕又給月正元添加了一個難題。

    “留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柳仙客,是拜過把子,他不敢動未來嫂子。你去府上就說你娶我,攪個局再回來嗎?”

    月正元瞻前顧後、權衡利弊,最後經不起楊燕的眼淚就騎著楊燕的馬直奔楊府大院。府上的家丁一見月正元單槍匹馬過來都持槍圍了上去,楊柳公揮手讓家丁退下,然後笑眯眯地說道:“特訓班事忙,老夫忘了請您了。實在對不起,快坐下喝一杯。”

    “楊燕讓我過來轉告大家,她絕對不答應泉家的婚事。”月正元很鎮靜地說。

    楊柳公望著月正元騎著的馬確實是楊燕的,急著問:“她在哪裏?你是她的老師,快告訴我。家裏急需要儀式,她藏哪了?”

    “正是楊燕不答應泉龍楊,才有意躲開的。她們不合適!”

    “這關你什麽事?月正元!”楊柳公端起酒,幾乎是喊:“念你是望天楊的學生,也曾抗日,老夫才敬你三分。擺在你的麵前有兩條路:一條是勸楊燕回來和泉龍楊定親,以後,打鬼子的事找我,找泉龍楊,會幫你節節勝利。當教師更需要我們的支持。另一條路,馬上把你們植的那兩棵樹除了!你執迷不悟地和楊燕好下去,楊府會斷了她所有的供養和嫁妝;泉府也不可能放過你。你的仕途將一路坎坷,一路泥濘,抗日路上你將失去盟友。我知道你舍不得放棄楊燕,可你不配,你最多一個特殊教官,你能給予她什麽?”

    “我隻想告訴你一句:如果您想讓女兒平安地回家,就放棄了泉龍楊。否則,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駕!”月正元策馬揚鞭離開了楊府大院。

    月亮又大又圓,把那輝煌美麗的影子投在被晚風吹皺的河麵上,撒下了一片閃亮的、鮮豔的蠟黃的細鱗片。老楊樹下一抹一抹的月光,像銀色的台布一樣攤在清泉上。泉香楊等三個站崗的姑娘在泉邊巡視,其他姑娘們漸漸地睡在美與惡交織的夢裏了。

    月正元對泉香楊交代了幾句,又去了曬穀場,看著樹林,看著月亮慢慢地被夜色所代替。夜的世界,伸手難見五指。月正元擔心這癡情的楊燕還在傻等,就驅馬往前走,感覺到了那個地方,把紅雲拴了。夜宿的鳥兒和草叢裏、莊稼地裏的蟋蟀們,有的唱歌、有的彈琴。他想象著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憧憬著美好的未來。突然聽到從草垛的後麵跑過來一個人,還沒搞明白,一雙眼睛已被嫩滑滑的雙手蒙住了雙眼。

    “你誰?”月正元喊道。

    那個人不語,呼出的氣息帶著楊燕的溫馨。

    “你到底是誰?”月正元從那手的感覺已經揣測到是一個女人了,接著從後背來自對方的溫熱的彈力的上身,那種感覺他從楊燕那兒曾接觸過,“楊燕,你真的還沒走?”

    “你希望我走嗎?”楊燕鬆開了手驚詫地望著他。

    “別開玩笑了。你爹在家等你回去辦儀式呢。你不敢回?”

    “可我想見你啊!”

    “周一到周五,我們上課,不是天天見嗎?”

    “可我現在就想你啊!”

    “可我這兒是老師,你是我的學生。”

    “月正元,我是楊燕,是你的妹子。我要你這樣喊我。”這甜美的聲音裏夾雜著求愛的誠意,讓心慌意亂的月正元於心不忍。

    月正元怕傷了楊燕的心,就故作興奮地說:“你是我的妹子,這很好啊!”

    “你除了我的老師以外,還應該是我的朋友。”

    “好啊!”月正元想老師加朋友的關係也沒有什麽,就痛快地答應了。

    “我要你當我一輩子的老師——一輩子的朋友——一輩子的正元哥。我希望那次吃雞蛋噎著那樣親——我。”她很撒嬌地說。

    “你說,一個姑娘家被蛋花噎著了,我太緊張了,所以……”

    “我願意……我喜歡你天天緊張……”楊燕就站在月正元的前麵,幾乎能聽到對方的心跳和呼吸。

    月正元非常地惶恐,不是害怕摟在懷抱裏的將是泉龍楊的女人,而是感到一個老師對待一個女學生的緊張與恐慌,他害怕她會一次次地來糾纏,隻是低下頭在楊燕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楊燕讓開了額頭,經過上次的親吻,她已不再那麽陌生了,紅唇主動地送了上去,踮起腳尖正好迎合他的嘴唇。

    月正元躲過了嘴唇,但手還攬住她的腰,“巡邏換崗的快來了。我們還是走吧。”

    “到那邊去—”楊燕走出了那兩個草垛,往那邊走。

    那邊是白天剛剛碾壓好的稻草,因為沒來得及上垛子,所以都攤在場上,一堆一堆的像雨後的蘑菇,躺在上麵的感覺完全勝過今天的席夢思。這稻草裏,一對戀愛的刺蝟正忙碌著造自己溫暖的窩,扮演著草垛裏的角色,它們不知道在稻草的深處,一對戀人也在創作一個幸福的愛情故事。

    楊燕雙手搭在月正元的肩頭,把頭埋在胸前,身體和聲音都有些顫抖了,“正元哥,我想做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