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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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
天璿宗主殿後花園。
天氣正是晴朗時,鳥雀嘰嘰喳喳的聲音,合著風聲,為安詳寂靜之中點上了幾分勃勃生機。
寧清源站立在原地,麵上無悲無喜,看不出半點情緒。
離他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白發披肩,神態蒼老,卻是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精神勁,仿佛即使年華逝去,這個人也依舊有著昔日的風采。
他的實力並不算太強,甚至不如頹廢的尹赦更有威懾,卻是莫名有一種莊嚴大氣的感覺,震懾周人,讓人不自覺的尊敬他。
修仙界,維持麵部年輕並不是什麽難事,一個修為高的人,甚至可以保持中年麵目直至終老,這也使得這樣白發蒼蒼的老人反而顯得少見。
以修為維持自己的麵目,這樣的事情聽上去像是隻有女修才會注重,實則不然。
這世上哪有人不希望活的更長,永遠年輕不會老去?誰會不害怕流逝的時光?
這也更讓這位絲毫沒有用修為掩飾自己年齡的老人,顯得更為可敬可佩。
老人家執著棋子,自攻自守,看麵上表情似乎沉醉其中。
遇到無法破解的局麵,他便會執起棋子輕輕敲擊著棋盤,卻是麵色寧靜恬淡,似乎滿不在意。
他就這麽下著棋,似乎全然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寧清源。
而寧清源也是迫於現在的局麵,隻能夠看著老人和他的棋盤,心中思考著老人的目的。
自從早上被人帶到這裏,寧清源就發現自己完全不能移動了,這一方小小的空間之中無形形成了強大的束縛,以他的魔氣又恰好同這空間相悖,貿然外闖也隻能後加強這個陣法對他的控製。
仿佛走入了一個空間,完全的與周邊的環境隔離開來。
偏偏,做這一切的老人遲遲不肯開口,說明來意。
這陣法之精妙,縱使天賦如寧清源,也不得不甘拜下風,老老實實站在原地。
從這陣法來看,這位老人顯然是發現了他魔修的身份。
隻是,要說惡意吧,似乎半點也無。
不過也沒有什麽善意罷了。
但,這麽留在這裏,也不是個事。
寧清源微微皺眉,思考著怎麽才能離開。
事先以為不會耗費太多時間,他都沒有告知小師弟這件事情,也不知道一直沒有看見他,蘇少言會不會擔心。
“年輕人,急躁要不得。”似乎察覺到了寧清源的不安分,老人家手中動作一頓,緩緩的開了口,語氣柔和,莫名帶著一股安撫之力,撫平了寧清源心中的急躁。
說完這句話,這位德高望重的宗主便不再開口,仿佛又回到了至少完全無視寧清源的狀態。
不過經過剛才的那一句話的提點安撫,寧清源已經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完全暴露在了這位老人眼皮子底下。
這也更讓他好奇,老人把他困在這裏的原因了。
似乎是覺得下乏了,老人伸手收拾好了棋子,從身側掏出一個酒葫蘆出來。
這麽仙風道骨的一位老人家,突然露出了癮/君子一般的陶醉神情,顯得有些怪異。
隻不過寧清源還沒來得及在意這份怪異,便被突然出現的另一個聲音吸引了注意力。
“太上長老門下三弟子蘇少言,見過宗主。”
蘇少言的話語不卑不亢,冷清如故,卻是仔細便不難發覺他眼中的些許擔憂。
即使麵上極為尊敬,人出現在這裏卻是足以說明很多問題。
宗主似乎並不在意蘇少言的闖入,反而露出了一個極為慈祥的笑容,他對著蘇少言招了招手,滿是邀請之意:“來,陪我喝酒。”
話底似乎還有什麽深意,隻是此時擔憂的蘇少言以及驟然發覺自家小師弟看不見自己的寧清源都沒有分心去在意。
又仿佛回到了那日幻境之中,寧清源看得見蘇少言,蘇少言卻無法看到他。
不過這一次,蘇少言恐怕連他的氣息也察覺不出來。
寧清源微微皺眉,總覺得這老人的目的,很快便要揭示了。
蘇少言一時愣神,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老人話下的意思,剛動了動嘴想要說什麽,便又被老人家打斷了。
“陪我喝酒,心情好,問誰的去向都可以告訴你。”老人家淡淡的笑著,語氣之中似乎帶著些許威脅,卻又像是隻是一個孤單的老人渴望陪伴,“我隻是想找個人陪我喝酒,這也不行嗎?”
看著突然疑似撒嬌的老人家,蘇少言也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隻是,他已經知道了,隻有陪老人喝酒,才有可能得到寧清源的消息。
一旁站立的寧清源也有些愣神,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老人話下喝酒的含義,更是有些錯愕。
他不覺得老人叫蘇少言來隻是喝酒這麽簡單的原因,心下又有些糾結於自家小師弟醉酒後的媚態會在這老人的麵前顯現。
即使知道這老人真的沒有那種綺麗的心思,他也總感覺心裏悶悶的,說不出來的煩躁。
他打心底裏的希望,蘇少言喝醉後醉眼朦朧的樣子,隻有自己一個人可以看到。
“小六啊,去抱幾壇雪醇來。我們不醉不歸!”得到蘇少言同意的老人家瞬間高興了起來,揮了揮手,讓一個弟子服飾的人下去搬酒去了。
留下站在那裏的寧清源麵色微黑。
雪醇酒他自不陌生,修仙界的佳釀,莫過於是。
要在極冬之日埋下,經過一百多年的醞釀才能夠勉強形成酒香,真正成為佳品更是需要上千年甚至更久的時間。
這酒的原材普通,得以聞名天下的原因,少不了這經年累月的醞釀,這漫長歲月的暈染。
即使是修仙者,也少有這般耐心於酒的人。
而光是聞到那酒葫蘆裏漾出的些許香氣,寧清源便知道,這位老宗主,恐怕是那難得的耐心之人。
隻是,這酒越是經曆歲月洗禮,便越是香甜醉人,以蘇少言沾酒必倒的酒品。
寧清源感覺自己頭疼了起來。
他這也終於想到了這老人家帶給他的熟悉之感從何而來。
這般隨心所欲,任性的老人,可不是和當日那個便宜師傅蘇罌,如出一轍?
能這般肆意的和門下弟子拚酒,這老人也是普天之下的頭一人了吧。
沒多會兒,酒就搬來了。
寧清源也深刻體會到了老人興奮之下的不醉不歸並不是什麽假話。
看著那一地的壇子,就連自詡酒量尚可的寧清源都有些頭皮發麻。
而不知道是否是因為並不知曉雪醇酒的大名,蘇少言的表情仍舊淡淡的,眸子透徹,清晰的映著那一個個酒壇的樣子,卻看不出分毫情緒。
至少,是沒有畏懼之色的。
這個樣子似乎取悅了老人,笑的更為開朗的老人不掩對於蘇少言的欣賞,拍來泥封便將壇子丟給了對麵的人。
“你可得陪我喝,不許比我少。”
“樂意之至。”
寧清源擔憂的看著兩個拚起酒來的人,老人家須發皆白,卻在喝起酒的時候像個孩子,仰頭悶灌,看上去像是牛嚼牡丹,實際上卻是沒有漏掉半滴。
相比之下,一旁安安靜靜的蘇少言就更像是一位貴公子,品嚐著什麽佳釀,神色微醺,卻不像是醉了,更像是享受其中。
他動作優雅從容,卻絲毫不比老人慢,反而越發的快了起來。
見此,老人一把放下了壇子,哈哈大笑了起來:“怎樣?我千年陳釀,味道尚好吧。”
蘇少言淺清的眸子浮現讚賞之意:“甚好。”
兩人就這麽灌著,看上去像是糟蹋著這難得的美酒,卻隻有他們心底清楚,這才是品嚐雪醇的真正正確的方式。
寧清源站在一旁,也從開始的擔憂漸漸平和了下來,似乎被兩人之間的氛圍所渲染,原本那些隱藏在心底深處的亂七八糟的情緒也就此消散。
他清楚的看到了,蘇少言不僅沒有流露出半分醉意,眼中更是神采奕奕,顯得極為清醒。
他是真正的喜歡並且在品味這美酒,隻是可能心底還惦記著他的去向,有些淺淺的擔憂。
不過,已經十分清晰明了了,蘇少言不僅沒醉,反而還有著思考的能力,這酒量,即使是寧清源,也不得不自愧不如。
即使是千年的佳釀,也不能讓這男子醉上分毫。
那麽之前的一次兩次,又是何故?
答案已經十分明晰。
就如同對他百般聽從的蘇少言,獨自一人時也能夠成為天璿宗的領袖一般的存在,這個人一向是兩麵的。
對他的附庸,在外的驚豔。
寧清源心頭煩悶之感久久不能褪去。
他瞬間想起了很久以前,看到的那個高樓聳立的世界。
在那裏,蘇少言可不就是以扮演各種形形色/色的人為職業?
那麽在這裏,什麽時候的他,是正正沒有扮演任何其他角色的真實的存在呢?
寧清源想著,除了蘇少言表露出思念,表露出對這個世界的旁觀與漠然的時候。
其他時候的蘇少言,他突然都不敢肯定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補償q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