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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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一切的一切,都隻是虛幻,你會願意留下嗎?

    但如果,虛幻之中,存在著真實呢?

    晨間的山峰之上微冷,山風拂麵,襯得心底涼意淺淺,久久不去。

    寧清源伸手隨意的勾勒著陣法,他已經忘記最開始他要做什麽,再一次陷入了那個無法走出的問題。

    老宗主最後對他說的那句話,時時縈繞耳畔。

    “你覺得,值得嗎?”

    值得嗎?一個人困在幻境之中,期望著一個明知會離開的人為自己留下。

    明明知道隻是試探,寧清源卻恍然發覺,自己已經經不起這般的試探了。

    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實在不像是自己會有的,寧清源也從沒有想過,他也會有這麽一天。

    淺淺的光點出現又消失,卻是可以大致看出那個陣法的形態。

    正是日日夜夜布置在蘇少言枕畔的那一個。

    明明修改蘇少言記憶的陣法已經完成,但那人仍然會下意識的回憶起原本的世界。

    即使……在陣法的效用之下,那個屬於蘇少言的真實世界已經變得極為模糊。

    “大師兄。”

    淡淡的藥香撲麵而來,將這個本應如同出鞘的利刃般鋒芒畢露的男子柔和成了妙手善心的醫者,卻看不出半點生硬。

    他向來是能夠扮演好一切角色,以假亂真的。

    “來,坐這裏。”寧清源拍了拍身邊,示意來人過來,“向下看看。”

    坐在這天璿宗最高的山峰之上的這一塊台階之上,可以俯瞰整個天璿宗的景色,甚至能夠隱隱看見那層層浮雲之下,一片又一片繁華的國度。

    仿佛天下盡握手中的感覺,能夠讓任何人心神激蕩,沉醉其中。

    看著一向冷漠的蘇少言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流露出了些許驚豔到的表情,寧清源微微勾起了嘴角。

    這種簡單的反應,反而比其他更為真實。

    山風烈烈,衣袂翻飛,發絲微揚,男子的眼睛明亮而生動,滿是真實的色彩。

    許是觸景生情,許是那個問題實在縈繞心頭太久,寧清源下意識問出了那個心底的問題,開口之後再想挽回已經來不及了。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故作平淡,似是不在意:“當現實一無所有,如果有一個幻陣,雖虛幻卻比真實更為美好,你會選擇留下嗎?”

    “陣中,有朋友親人,有比之陣外更為漫長真實的回憶。而陣外,一無所有。”

    風似乎停下了,寧清源的聲音剛剛落下,蘇少言的聲音便已經響起。

    “會離開的。”

    寧清源瞳孔一縮,微微抬頭,眼中情緒一閃而過,倏然歸於平靜。

    蘇少言答的太快,似乎根本沒有去思考,也……不用去思考。

    “哪怕再真,終歸是虛幻,幻陣之中的一切可以當真,可以成為回憶,卻不能完全取代現實。”蘇少言偏過頭,似乎有些不解,“不迷失於陣法之中,是破解陣法最基本的要求,大師兄你不應該是最為清楚的嗎?”

    是啊,應該清楚,縱使有些不同,大體卻仍是虛幻與現實的差距,如同深溝,無法橫越。

    “是啊,我隻是問問。”寧清源又恢複到平日的笑容,揉了揉蘇少言的腦袋,“畢竟啊,有那麽多的人深陷幻境。”

    雖然我也希望,你能夠成為其中之一,深陷這個對我來說算是真實的幻境。

    “啊,但我相信大師兄也是不會的,陣法這種,再美好也終有消散的一天,享受則已,不可沉陷。”蘇少言淡淡的說著,語意冷漠,十分理智,更是帶上了幾分茫然,似乎完全不能夠理解,為什麽會有人甘願活在那樣虛假的世界之中。

    他由著迎麵拂來的山風帶起發絲,也因此沒有看到寧清源有些無奈的笑容。

    或許是因為蘇少言的回答已經表情實在太過茫然,仿佛問及到極為淺顯三歲小孩都能解決的問題一般的莫名,才更為讓寧清源心情複雜。

    他會嗎?

    寧清源捫心自問,卻發現得不到答案。

    “濕氣重了,我們下山去吧。”寧清源隻得起身,將一切的一切交由時間來定奪。

    一切,也都快了,不是嗎?

    快要結束,對於有些人來說,也未嚐不是一個新的開始。

    就看誰還念著過去站在原地,誰已經展望未來,瀟灑不羈。

    “嗯。”蘇少言淡淡的應著,也不去問寧清源突然叫他來到這裏,又突然說要離開到底是何意。

    在寧清源的麵前,蘇少言永遠是這樣,除卻涉及到與他安慰相關的事情,這個人永遠是這般不溫不火,仿佛馴養已久的小動物,毫無保留的接受著主人的一切。

    卻是仍然,不及那個地方,來的半分重要。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山間很靜,兩人之間的氛圍也很安靜,仿佛被某種名為時空的差距凝固,再也觸不到彼此。

    還有多少時日,才會發展到那所謂的劇情中的最後一步呢?

    寧清源突然有些期待起來了。

    他寧願看到,一個可能並不是他所願意看到的結局,也不想再像這樣,同一個婦人一般的,胡思亂想,忐忑不安。

    時日漸去,天璿宗內的氛圍也漸漸變得古怪了起來。

    到底是來自於各大門派的,隻是同學童一般的弟子,哪怕暫時同一個門派,私下的流言蜚語也並不見少,反而更有外傳的趨勢。

    天璿宗太上長老座下弟子二弟子,蘇慕寧,就是那日帶領眾魔修的魔修之首,甚至有可能就是新一任魔主。

    這樣的消息傳的飛快,甚至連表示身份的帝君之印,也無法洗清寧清源身上越來越多的謠言。

    他走在天璿宗內,無視了身後各個角落射來的奇怪目光。

    幾乎所有人都已經肯定,他是魔修。

    他本還留有許多手段來解釋與澄清,卻因那複雜的心境,莫名的保持了沉默。

    保持了這在他人眼裏等同於承認的沉默。

    好了,少言,那麽麵對這樣的情況,你接下來會做什麽呢?

    蘇少言為他辯解過,甚至還製造出了無數他還是仙修的證據,但這一切都抵不過魔修那邊傳來的消息。

    現在的小師弟已經被眾人認為是被他迷惑,即使在其餘方麵仍然有著往日的權威,在除魔一事之上,卻是已經失去了共同商議的權力。

    那麽,麵對這樣的情況,蘇少言會做什麽呢?

    還是說,不去做什麽?直接等待未來的結局?

    不論是哪一種,寧清源都很期待。

    “魔修,你混入我宗已是自討死路的行為,如今事情敗露你也不懼?還敢大搖大擺的在我天璿宗出現!”路邊衝出的少年執劍而立,五官都還沒有完全長開定型,滿臉除魔衛道的凜然之意,讓人看了便想發笑。

    一旁沒有來得及拉住少年的男子麵色都白了,自以為不會被發現的偷偷看了一眼寧清源,生怕下一秒,他便兩人擊斃當場。

    如果說為什麽在這謠言滿天飛的時候,寧清源的生活依舊如此平靜,除了偶爾這種少年人的小打小鬧幾乎沒有別的事情發生,估計也是因為當日展露出來的那一手實力吧。

    這個大陸向來以實力為尊。

    寧清源有些無奈,看也沒有看那仍舊天真的少年,便向山下走去。

    直到見到那個熟悉的攤子這才停下了腳步。

    即使是修仙者,偶爾也會有飽腹之欲,也會有喜好人間食物的存在。

    山腳下的小攤擺的不多,卻是各個都花樣繁複。

    蘇少言雖是不說,但寧清源十分清楚,自家小師弟極為喜歡這一家糖油果子,即使造型粗糙,並不美觀,原材也算不得什麽好東西,但耐不住蘇少言愛吃,且百吃不厭。

    自從寧清源魔修身份越發顯現之後,各大宗門的人對於蘇少言的去向便越發在意了起來,似乎生怕仙修這一方少有的強者跟隨他一同入了魔道,甚至派來不少門派之中的人,想辦法讓身為醫者的蘇少言為其診治,拖住他的步伐讓他不能隨意從天璿宗內離開。

    知道自家小師弟是真心喜歡醫術,也是真心不在意這些門派所謂的監視,寧清源索性就放任了,不過每日都會找一些吃食,帶回去給他。

    在這個世界的時間越來越少,好歹要一一嚐試。

    既然是虛幻,便享受這一回吧。

    對於蘇少言來說這個世界是虛幻,而對於寧清源來說,他又何嚐不清楚蘇少言也同樣是虛幻呢?

    隻是,他沒有選擇的權力,而對方有,他想要的東西,對方不屑一顧。

    或許在意吧,卻依舊能夠放棄的如此坦蕩。

    他已經不懷疑,如果能夠回到原本的世界,蘇少言到底會選擇什麽了。

    “蘇先生又來買糖油果子啊。”腹部微微隆起的少婦一臉幸福,看向他的笑容也極為真誠。

    開始她也害怕過所謂的魔修,但寧清源來多了,她也更為清楚,這個人並沒有那麽可怕,反而會時不時的幫助他們夫婦,在挑選各種小點的時候也會流露出迷茫糾結的神色,更是從不曾用威壓壓迫他們這樣的普通人。

    這樣便夠了。

    他,是一個好人。

    寧清源看著婦人的笑容,眼神微暗,這樣最為普通的百姓,才會如此,真誠善意。

    是啊,他活在那麽虛偽的修仙界,如果給他選擇,他到真願意深陷於虛假之中,隻要那虛假之中有蘇少言。

    隻是,選擇之權,向來不在他的手中。

    作者有話要說:  有一種快要完結的感覺,估摸著就幾張了……

    番外一才是正文結局,但會以小師弟視角寫,某種意義算虐他吧_(:3」∠)_

    小劇場

    寧清源:“老板娘,來一份糖油果子。”

    現代。

    搜狗百科:

    糖油果子又稱天鵝蛋。因形似而得名,是四川成都著名漢族小吃,青石橋三絕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