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裏，我參加一個中澳英語夏令營，到了澳大利亞。原本報名時，尤其也要去，何吖卣也要去，但後來尤其為錢而放棄，何吖卣因為調皮，學校怕她闖禍，取消了她的出國資格，錢退給她了。我們一行二十多人，來自全年級各個班級，在澳大利亞待了十五天。澳大利亞是一個人口很少的國家，風光秀麗，海岸迷人得沒得說，小城很環保，沒有張揚的大樓，到了晚上，街上就看不見人，回到中國以後，我們覺得還是我們中國比較搞笑。

    何吖卣為不能到澳大利亞而大放厥詞，矛頭直接針對張老師。其實，是學校不讓她去的，不是張老師不讓她去的，她在學校已經小有名氣，是個刺刺球。但大家有什麽怨恨，都朝班主任發去。張老師說，明年他要組織一個“壞孩子出走夏令營”，專門收集像何吖卣這樣的人。還說，這樣的人，如果始終被這個世界拒絕，以後我們這個人間將充滿著危險。那時，何吖卣在底下小聲說出了她最擅長的兩個字：狗屁！經過一個假期，她又恢複了野性。

    初二開學的第一節語文課上，張老師讓我們開心地交流暑假遊玩的感受。他的課就是別具一格。

    首先是男生叫了起來。經過了一個神秘的暑假，他們一下長大了許多，聲音也像公鴨叫了。暑期裏，夏天清和魏溫州這兩個混世魔王參加了一個在中國舉辦的英語夏令營，由外籍老師授課。可是，開學以後，魏溫州還是不會寫全26個英文字母。這些耍酷男和肌肉男活在這世上，就是尋開心。開學第一天班上做英語聽力作業時，一放abcdefg字母歌背景音樂時，夏天清就嚷嚷要去尿尿，他說是條件反射，是暑假夏令營裏養成的。

    何吖卣立馬也興奮起來，笑得很燦爛，她的情緒轉變很快。她說得也最好。她告訴我們，暑假裏她到了她外婆和她舅舅家去了，地點是在東海邊某一個地方。她說那村子裏，比我們杭州好玩多了，每時每刻都有奇怪的事情發生。當她從野外跑回村子時，鄰居家的小狗就會跑過來，衝著她叫了一聲“汪”，然後，用狗舌頭把她的襪子舔得**的，最後，狗又一溜煙跑了。在她的舅舅家裏，她幼稚的小妹正在家做作業，居然也翻百科全書，她就跑過去，好奇地問她找什麽。她小妹問了何吖卣一個非常深奧的問題：你說玉帝坐什麽牌子的汽車比較好？

    何吖卣的舅舅給何吖卣捉了一隻知了，何吖卣拿隻針，在它的背上鑽。她妹妹跑過來，問她：冒煙了沒有？何吖卣說：沒有。於是，她們就繼續鑽。

    何吖卣的外婆把何吖卣叫去，說今天吃鴨子，問何吖卣吃哪隻，何吖卣說吃那隻會遊水的。

    當何吖卣這樣說時，班級裏的武超在座位上叫了一句：“我會遊泳！”全班大笑。

    何吖卣的外婆就把那隻鴨子捉來，要何吖卣轉過臉去別看，她當場就掐死了鴨子，然後，還向天禱告了一番。

    啊？我們一起叫起來。

    何吖卣的鄉村行真的很精彩。她還說，村子裏一旦有人來看她，何吖卣就請小朋友們吃口香糖，而許多小朋友竟然像吃包子一樣吃口香糖，吃完了又跟她要，給了之後，他們還那樣吃。何吖卣還說，她在農村每天都辛辛苦苦地玩，玩得很累。有一天晚上，她夢見自己在吃香腸，又覺得自己身上什麽部位很痛，醒後才知道是自己在啃自己的手指。而那時，她外婆居然還沒睡，坐在她身邊的燈下，說她媽媽打電話來了。而何吖卣在半夜裏也起身了，說：我都忘記我媽媽了。

    何吖卣的外婆告訴何吖卣，說何吖卣小時候是一個很好哭的女孩，有時一天要哭10次。而何吖卣又說，她老媽說她小時候很少哭。我們聽了，都覺得很奇怪，她的老媽怎麽和她的外婆說得完全不一樣呢？

    我們都開始猜測。最後，還是何吖卣自己做出了一個不能讓人滿意的解釋，她說，可能是她老媽有治療她大哭的絕招，那就是隻要她一哭就不理她。最後，何吖卣隻好學乖，去玩報紙了。

    大家都認真地聽。

    她一直站在那裏，忍不住要說下去。她文思泉湧，語言旺盛，也說得非常有趣。張老師說過，她是一個天生的善於表達的人，我們都佩服她這一點，不過大家都不喜歡她的臭脾氣。

    張老師也很欣賞地看著她，鼓勵她繼續講。

    何吖卣還在說：“外婆又說我小時特別喜歡看別人打架，特別是當別人動真的時。……我懷疑我外婆說得對，平時我在家，當我看到電視劇裏有人打架、殺人時，我就很愛看，但我又有點慈悲，每次看到很血腥的鏡頭時，我都會把聲音消掉。……這個暑假裏，我在農村，我還很喜歡看豬。你們曉得不曉得？豬是我的偶像，吃喝拉睡，挺好的（大家笑）。雖然我老教育我老媽，因為她什麽菜都吃，而我嘴巴很刁，許多菜都不吃，我就對我媽說，不挑食的人是隻豬（眾笑）。到了外婆家後，我很喜歡豬。”

    別人舉手要說自己的暑假見聞，都沒有機會。

    “……還有還有，我外婆還說了一樁非常奇怪的事情，她說我小時到她這裏來時，常咬人家。（眾嘩然，但轉而群情激奮），我外婆說，我在他們村子裏是咬人咬出了名的。關於這個，我死也不相信。於是，我外婆就找來一個和我一樣大男孩子，說他手臂上還有我當年咬的牙印。（群笑）……我真是不忍心看！我不知道我這麽溫柔的小女生，（眾人驚叫：“耶？”）還會這麽法西斯！……而且，我這人，以前做事還這麽不小心，居然沒有把罪證銷毀掉。”

    大家大笑。

    終於，她坐下去，我們給她報以熱烈的掌聲。

    呂品也站起來，說他精彩的暑假生活。

    “……暑假裏，我很閑，每天都有許多時間，……有一天晚上，我跟著月亮走，在杭城走了10條大街。……我聽著耳機，看著天，沒有被車撞上，（眾笑），也沒有被收容所工作人員遣返回原籍。……為了和月亮一道洗澡，我把水搬到了我家的陽台上，（“耶——！”眾人叫），我……想入非非了，不光想千裏共嬋娟，還想和嬋娟，共同沐浴，（“啊？”眾叫）。不過，這可害苦了樓下。……樓下的衝上來，我裹著浴巾，結結巴巴地說是月亮尿了床。……他們要衝到我家陽台上去看，我拿起一把寶劍，製止了他們，我說我的爸爸媽媽都不在家，我不能允許生人闖到我家陽台去。……還有一次，我爸回來了，他拍著的我的肩膀對我說，兒子，想不想夜晚出去玩啊？我一聽就高興了，說想啊。於是，我老爸開車，帶我到了一個地方，完全沒有城市燈火了。……我想起作業本上的一道題目，就對他說，現在，我想觀察蚊子的吸血過程。……於是，我們便下來步行，去一個蚊子滿天飛的地方，讓它叮我們。……那個地方就是杭州著名的濕地，西溪，離我家10華裏。……最後，我帶著一身紅豆，英勇地回來了，我老爸把我送到了醫院。……我很感激我爸，我和我老爸像戰友一樣友愛。……全杭州市的醫生到一起來會診，沒有找出病因。最後，我清醒過來了，我高聲朗讀道：笨蛋，我告訴你們，是蚊子幹的！”

    呂品也霸占在那裏，不願意坐下，不讓別人發言。

    他還沒有說完：“……第三件事，我還說第三件，……有一天，因為……我聽人說玩具會在夜晚裏自己動起來，於是，晚上，我就躲在玩具身邊，幹等了一夜。”

    “怎麽樣？”我們都問他。

    “……我的頭毛都豎起來了。晚上，我家裏的那些玩具全部都說話了，全部都走動了，但是……我卻聽不見看不見，（“耶！”我們全部叫起來）我越看越害怕，最後，把它們全部關在了一個櫃子裏。……我又跑去試驗另外一個事情。……我還聽人說，一個人隻要夜晚跑去看鏡子，就能看見鬼。……我就從床上起來，不開燈，深更半夜地，坐在鏡子前，結果，我把自己嚇昏倒了，在鏡子前！……我媽媽來看我，也嚇昏倒了。……我爸爸又來看我媽媽，一下看到兩個人都倒地，他就打了110。”

    張如果老師含笑地站在那裏。不管我們說什麽，他都不製止。

    班長季節也說了一件事，不過挺無聊的，但我相信那是真實的。

    他說有一次，他跟他哥哥到少年宮去玩，他在廁所裏一下就蹲了兩個小時，因為他忘記了帶紙張。又一小時過去了。突然，一隻拿著紙張的手從門外伸過來。那時，他的腿已經麻木了，他很艱難地接住紙張，有氣無力地問那人是誰，那人卻說自己是雷鋒。

    我們也笑了起來。

    我突然發現，我們班上的同學現在說話都學會了賣關子。

    接下來發言的是武超。

    開學以後，武超帶來他在暑期畫的武打連環畫到學校來了，我們看得都傻了，他真的很厲害。以前我們以為他隻會畫美少女，現在發現他還會畫男人。不過，那連環畫畫得實在一般。劇情還算有趣，大概是說三個男生和三個女生結成了一個什麽組合，他們不知道幹什麽好，不知道應該主攻什麽方向，於是，他們六個人就到處亂逛，尋求定型和發展。後來，他們終於找到事情做了，那就是進行內部戰爭。男的和男的殺，女的和女的揪。情節非常生動，故事非常精彩、好看，弄得班上人人都要搶讀。隻是畫技太一般。

    我們問他最後怎麽樣了，他說還沒有畫玩。

    我們對他說：“你休學在家，把它畫完吧。”

    他說：“這樣也好，我也很願意，但我老爸老媽不會同意。”

    我們在一起交流暑假見聞，是不會說憂傷事情的，因為我們還不會憂傷。武超說：“在暑假裏，我和我的一個小學同學在雙杠上比倒掛，每一次，總是我倒掛的時間比他長。”

    眾人都不相信他的吹牛：“耶——！”

    他又說：“……你們不相信？……不是我吹牛，是我真的要倒掛來長個頭！我老爸老媽逼的。我的那個小學同學也不服氣，他還對我說，再過半年，他的蝙蝠功就要練到家了（眾笑），等他學會了蝙蝠功，他下一步就要學吊死鬼功，（眾人大笑）。但是，他就是沒有我倒掛厲害。”

    我們看著他，像一個赳赳武夫一樣站在那裏，個頭就是沒有長高。

    不過，他這麽努力，我想，他一定會長高的。

    武超回頭看了一下張老師，又說：“我在暑假裏，還學會了上雙杠的動作。以前我不會上雙杠，你們曉得，我是擅長投擲項目的人，但是，現在我掌握的是我自創的新動作，我……在紙上畫給我們看！”

    說著，他一溜煙跑到了黑板上，用粉筆畫了起來。他還比劃著，講解著。

    我們看懂了，看來他真的要走漫畫這一條路了。

    黑板上有兩條平行線，有一個折疊小人。

    他的上雙杠的動作是很可怕的，是橫著上雙杠的動作。眾人看了大笑。

    他說：“這是一種。我還學會了張開兩手，並且叉開兩腿，爬竿的方法。”

    他又去畫了起來。畫了兩根豎竿，然後畫他自己。他把自己畫成了犬字形。他說他就那樣兩腳劈叉，登登登就上去了。

    我們都以為他吹牛了。

    我們說：“耶——！沒有……證人！”

    他說：“我就是證人。”

    我們不理睬他，紛紛轟他，要他下去。

    可接著，他雖然回去了，卻不坐下，又看著張老師，見張老師沒有製止的意思，他又說：“我還說一樁事。……暑假裏，晚上，我老爸不讓我看電視，我隻好在家裏把橡皮大卸八塊。我就是看橡皮不順眼。暑假裏，我一共消滅了橡皮169個。”

    我們都說這個我們相信。

    他還說：“有一次，我去進行生活實踐。我去買菜，跟老板討價還價。最後，老板看我煩了，把1元的青菜5角賣給了我，我高興得哈哈大笑！……又一次，我回家後，發現家裏沒人，立即就想溜出去玩，卻被一個聲音叫住了，我嚇了一跳，原來是媽媽弄鬼。……她躲起來了，看我是不是很乖地學習。……再後來，我發現一個叔叔走出了我的家門。……（“呀？”眾人驚叫）……那時，我怒火中燒，憤怒地攆過去，準備去和那個男人拚命，可走近一看，卻發現是我老爸。……我老爸什麽話也沒說，開門就走了。……（我們全部大笑起來）……你們不知道，他是一頭牛，每天勤勤懇懇地工作，偶爾才回家一下。不過，他發現我不乖時，就讓我乖乖地翹起屁股，打我。”

    大家聽了大笑。

    事實上，何吖卣、呂品、武超他們三人的小團夥已經結成了，他們要回答問題就一道回答，下課也總是湊到一起。

    下課後，大家意猶未盡，許多人還沒有輪到說話的機會。一節課，45分鍾，真是太少了，不搶就沒有機會啊。於是，下課後大家更加熱火朝天地說起暑假的見聞來。

    當然還是何吖卣、呂品、武超他們三個人吵得最凶。

    呂品說：“我家裏人都說我放假曬黑了，臉變成了驢糞蛋，隻有眼鏡框下才是白的。我曉得，這是月亮曬的。”

    何吖卣說：“白你個頭！你生下來就是不白的！”

    接著，何吖卣說：“暑假，我從我姨那裏接受了一個很酷的觀念，這就是女孩子學得好不如嫁得好，呂品，你告訴我，你家裏有多少錢？你……黑一點沒關係，矮一點也沒關係，你一定要告訴我你家裏有多少錢。武超，勞駕你了解一下魏溫州家有多少錢、夏天清家有多少錢、趙西泠爸爸能做到多大的官。”

    武超說：“我拒絕！你為什麽不問我家裏？”

    季節聽到了，走過來罵何吖卣，說：“何吖卣，我家裏有許多錢，但是我不能娶你。你這種人精力過剩，天天找事，你這種人，天生就是要把世界搞亂的。”

    何吖卣對他說：“彈開！你不懂我的！……你家裏有錢？你家裏有錢，也是你爸爸賣血賣的，我不稀罕。我要三代血統裏沒有農民味的！”

    呂品說：“好的，那我們都走吧。”

    也許大家真的不懂何吖卣，老師也不懂。但她這人……怎麽說呢，是一個熱熱烈烈的人，也是一個好好讀書的人，她讀書不錯，不像呂品和武超那樣。她為人要強，特別瞧不起那些沒本事的人。

    日後，別人如果沒有本事，別人的家裏，就是有再多的錢，她也未必會嫁給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