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學校的環西湖接力賽，每年元旦前在西湖邊拉開，每個班組隊參賽，男女各五。比賽前，學校開了組織籌備工作會議，校長說了這事的意義，分管文體衛的副校長動員了一小時。年級組、教導處又召集我們班幹去開會。之後，團委也開了會。

    我回班後訴苦說：“我都已經聽四遍了！”

    季節說：“我還要恐怖，已經聽五遍了！”

    環湖接力賽深入人心以後，學校正式開班長會議、副班長會議、學習委員會議，布置環湖接力賽期間的工作。尤其也被叫去開會了，她很納悶怎麽還要開學習委員會議，去後才知道是要安排布置那一天留班同學的作業的事。

    她說：“記牢了，如果是咪咪小一點的事，開一個大會，就能把它變成大事。記住這個以後就能當總統。”

    出於我們所有人的意外，張老師選中了兩個不同尋常的人來代表我們班參加環湖接力賽，他們是黃逖和朱香榧。我們都大叫起來，說這是到西湖邊丟人！

    黃逖是我們班著名的運動殘疾，從小缺少體育細胞，小時不知得了什麽病，在醫院裏住過大半年，跑步是全班數一數二的慢，400米要跑2分10秒。二年級時他被足球勾去了魂，妄想過率領中國足球隊衝出亞洲走向世界，被人家笑話過。但他年齡小，不在乎，帶領一幫哥們在自家弄堂附近辦起了“弄堂杯”，比賽成績為踢破玻璃一塊、踢碎花盆一隻、砸傷行人一個、弄髒人家晾曬的衣物若幹。

    到了三年級，他被一個叫《灌籃高手》的東西吸引住，上課想它，下課談它，放學看它，最怕老師拖堂，如果老師講到5：25分放學，那離《灌籃高手》的播出時間就隻有15分鍾，要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回家，都能看到。而黃逖總是晚了一步，到家時《灌籃高手》剛好放完。黃逖的體育素質就表現在他回家看不到《灌籃高手》和隻知道流川楓、櫻木花道等人的名字上。上個學期體育課打籃球，我們發現黃逖精神振奮，鼓足了勁上場，沒跑幾步就腳下一滑，“撲嗵”一聲摔倒，爬起來後他繼續向籃球架跑去，耳邊有風呼嘯，可到籃球架下，發現球不在手上，原來他剛才運球時把球砸在腳上，球筆直滾出了場外。

    另一個人是朱香榧，是數學尖子，華杯賽浙江賽區好幾個賽事的大獎獲得者，所有的文化課都頂好。他非常喜歡體育，但僅僅是理論上的。他很喜歡電視上的體育賽事，實際體育水平極差。對於他來說，提高體育成績就是一個世紀夢想。他的跳繩成績每分鍾不到30下，反複地練習，三年以後成效很大：家裏的地板壞了。

    朱香榧有一個願望，就是在7年後的2008年，能夠成為北京奧運會的一名大學生誌願者，但呂品預言說他在報名時就會被淘汰。

    12月26日，杭州很冷，我們到了西湖邊，包括黃逖和朱香榧，我們來參加環湖接力跑比賽。負責賽事的老師也和我們一道動身了。

    西湖，冬天也照樣美麗。

    我所要跑的路程位於蘇堤的第六座橋到花港觀魚之間，大約有800米，我跑的是第四棒。由於早到了半個小時，我在盡情欣賞周圍迷人的風景。

    腳踏在蘇堤上，眼望著波光粼粼的湖麵，偶爾會有一隻冬天的鳥飛過，真是很美。寒風掃過，還可以聽到落葉在沙沙作響。

    湖對岸，在藍天的映襯下，是城市樓群，清晰，秀麗，我好像置身於另一個世界。

    可是，這裏馬上就要開始一次拚搏。我們這個接棒點的老師用三角紅旗和很遠地方的老師交流。有幾個老師騎著自行車飛快地從一個站點到另一個站點，傳布號令，安排賽事。去年我們是環繞裏西湖，在白堤和北山路上跑，今年我們跑蘇堤和孤山。

    負責我們這一棒的老師說：“參加比賽的運動員們注意了，發令槍馬上就要在孤山的中山公園門口打響。現在，大家適當地做一些準備活動。”

    那時，我已無心欣賞景色，頭腦裏那根緊張的弦繃起來。接著，就是等待和期盼。

    槍聲在湖水對麵響起，能看得見藍色煙霧。

    一個老師騎著自行車領跑，自行車後座上插著一麵大紅旗，旗子在運行。我們班的第一棒是夏天清，他在那裏領先。我們班的魏溫州今天跑最後一棒。

    我焦急地朝第三棒隊員看，希望第三棒朱香榧把夏天清的領先優勢保持住，殺過來。然後，我接棒後又領先殺去。不過，今年這都是預想了。

    在所有奔來的人群中間，我要找的，是我們初二（3）班的人。緊張起來後，寒風離我而去，我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希望在前麵的空氣裏突然出現朱香榧那個肥家夥。

    我全神貫注地看著，我根本不關心別人，也不去注意周圍的遊客。但是，朱香榧遲遲沒有出現！

    別班的隊員都來了！終於，在他們的身影背後，我看到了他——朱香榧。我大叫：“快衝！朱香榧！朱香榧，快！快！快！”

    朱香榧吼了，像一頭坦克一樣。

    我差不多是最後一個接了帶有朱香榧體溫的接力棒，我不顧一切地往前衝去。我腦子裏一片空白，幾天前早已想好的跑步戰略直到一分鍾以後才派上用場。

    我的生命帶著我的軀體在飛，大概衝了100米左右，我的步伐開始減慢，我告訴自己，這不是100米短跑。調整了一下心理後，我找到了感覺，也恢複了清醒的頭腦，我讓自己均勻地呼吸，讓積蓄的力量均衡地出來。我在運算剩下的路程，計劃什麽時候加快步伐，把體能優勢發揮出來。

    接近白堤，到轉彎口的時候，後麵一匹“黑馬”殺了上來。如果我能加快一些，必定會大減她的信心。我在競技中，能清楚地看清自己，但我前麵的體力透支太大。

    那是我跑步最累的一次，就是想把朱香榧造成的虧空給補上。

    我們是西湖邊上的一道風景，有記者用鏡頭對著我們。

    也許，這次我們班得不到第一了。不過，希望像張老師說的那樣，我們能獲得集體意識。我全力以赴，終於以第二個衝刺的好成績，到達前一站點，把接力棒交給了前麵的季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