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官府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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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穹上的啟明星和殘月還依稀可見,蘇林便早早地起了床。

    昨夜直到三更天才睡著,在沒有穿越之前,蘇林還從來沒有這麽早睡過,更何況突然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腦中的思緒根本無法讓他安然入睡。

    此刻朝霞還未升起,東方隻有一抹魚肚白,空氣中夾雜著些許炊煙的氣息,蘇林不禁感歎古人的勤勞。

    剛走出房門,恰巧看見樊氏從柴房搬出一捧幹柴往灶房走去,見蘇林已經起床,停下腳步笑道:“官人若是要洗漱,可以自己去院中打水。”

    聞言,蘇林連忙道:“蘇林曉得,樊婆婆這是在做早飯?”

    樊氏一愣,隨即搖了搖頭:“若官人餓了老身便替你做點吃食…”

    蘇林這才想起,古代一般老百姓一天隻吃兩頓,這時候起床估計是燒水做活,要吃飯估計要等到九十點左右。

    唯獨隻有那些達官貴人,早上可能吃一些糕餅點心,普通老百姓是無福消受的,若真是餓了,大多數人都是喝幾瓢水了事,總之是少有人在這個時候吃飯的。

    昨天醒來過後,蘇林就喝了點粥,因為大病初愈,樊氏也不讓他亂吃東西,導致腹中空空,如今餓得不得了。

    “那就麻煩樊婆婆看看有沒有昨日留下的殘羹剩飯,我現在真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雖然蘇林不是那種喜歡麻煩別人的人,可昨天就喝了點稀粥,再看這具身體,簡直是弱不禁風,餓了這麽久,隻覺得頭部微微生疼,一股眩暈感隨之而來。

    樊氏倒不覺得麻煩,否則也不會把蘇林救起來了,而且,蘇林初愈,昨日不說粒米未進也差不多了。

    看著樊氏緩緩走進灶房的背影,蘇林迎著晨風深深吸了口氣,臉上傳來的清涼之意無不是在提醒他這一切都不是夢。

    “不是夢麽…”蘇林抬頭看向院裏的那座閣樓,回想昨夜之事,內心複雜無比。

    他倒是不至於對人家姑娘一見鍾情,再怎麽說,蘇林也隻是一個大學生,雖然見過不少美女,也上過幾次床,可能讓他動心的女子卻一直沒有出現過。

    蘇林的對於女性的審美有些傳統,從他眾覽諸多女星唯獨喜歡神仙姐姐便能夠看出來這一點。

    懷揣著旁人不知道的心事,蘇林在井邊的桶中舀了兩瓢水,看著盆中的倒影,發現自己這張臉倒還算過得去,起碼要比前世的自己要好看一些。

    不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張臉有些陰柔,或者說太過於內斂,再加上一副文弱的身體,雖然會給人一種謙和的印象,但看上去總覺得這人有些好欺負。

    昨日一整夜,蘇林除了整理思緒之外,竟然得到了這位蘇秀才的部分記憶,隻不過有些模糊,而這些信息,似乎也是蘇秀才這輩子最寶貴的東西。

    譬如記憶中死去的父母,照顧自己長大的姑姑…

    待稍微捋順這些記憶過後,蘇林才了解到“自己”過去的性格,以及部分重要的人事。

    就在蘇林想著這些沒頭沒腦的事情時,不過一會兒,樊氏便從灶房走了出來,手裏端著吃食,示意讓蘇林到飯廳去吃。

    “寒舍生活貧苦,倒是怕委屈了官人。”樊氏一邊領著蘇林往飯廳走,一邊說道。

    “婆婆,還是讓蘇林來吧。”對於救命恩人,又人在屋簷下,蘇林自然不敢太過於麻煩別人,於是便搶著接過了樊氏手中的飯菜。

    就這麽一件小事,讓蘇林在老人家麵前的印象就提升了一個檔次,這也是蘇林前世的一個習慣,也可以說是他為人處世的優點。

    人這一輩子雖說不需要看別人臉色活著,但卻要靠自己在別人心目中的印象活著,剛來到這裏,蘇林隻覺前路迷茫,唯一能夠做的便是小心翼翼。

    清晨剛剛起來,樊氏還要忙很多事情,雖然年老體弱,但是畢竟還得生活下去,待蘇林坐下後,她便拿著一匹布準備出門。

    蘇林有些疑惑,問道:“婆婆可是要上街趕集?”

    “是啊,給家裏添一點兒柴米油鹽…”樊氏頭也不回,不等蘇林繼續,便匆匆出了門。

    搖了搖頭,看著撒在院落裏的陽光,蘇林腹中再次傳來陣陣饑餓的感覺。

    古人還真是淳樸,也不怕把他一個外人獨自留在家裏,不過,據說揚州城也並沒有多大,像蘇秀才這樣年輕又有身份的人畢竟屬於少數,而這種人又是清高,根本不屑於做那些肮髒之事。

    從昨日素兒的語氣中,蘇林也能夠聽出,這個蘇秀才,她似乎了解一二,更何況看這飯菜,雖說以這時候的生產力來說普通百姓夥食並不好,但這麽大一個宅子,怎麽也得是中等收入的人家,可這吃食似乎也就比生前的蘇秀才好上一些,可見這個宅子的主人並不是他想象的那麽富裕。

    雖不至於家徒四壁,可也頂多算是吃的上飯的普通百姓,這麽一個家,又能有多少值錢的東西讓人覬覦呢?

    狼吞虎咽地吃下飯食,蘇林正打算把碗筷洗幹淨,這時院門外傳來一陣聲響,其中還夾雜著樊氏著急的聲音。

    麵色一沉,蘇林大概猜到了是怎麽一回事,便過去打開院門,探出頭去:“樊婆婆這麽快就回來了?”

    剛打開門,看到樊氏正擋在大門外,阻擋著外麵的人強行闖入。

    “蘇秀才,你是犯了何事,讓衙門給找上了?”此刻她見蘇林開了門,轉過身,焦急地問道,就連對蘇林的稱謂,都從“官人”成了較為疏遠的“秀才”。

    這倒不是樊氏不信任蘇林,可要是自己真救了什麽罪大惡極的要犯,恐怕也是要受到牽連的。

    蘇林一瞥,隻見樊氏身後跟著四五個捕快,一個個眼神戒備地盯著自己。

    因為今天是趕集的日子,路過的行人越來越多,不少人好奇之下都在駐足觀望,果然不論什麽時代,人類總是喜歡湊熱鬧。

    “幾位大哥,這是何意?”蘇林故作疑惑,輕聲問道。

    那為首的捕頭雖然看上去不好說話,但見到蘇林一身灰衣,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不由得喃喃道:“就這麽一個書生?”

    原來,前夜在這一帶死了人,而且是個女子,當即有人報案,當捕快們趕到之時,凶手卻畏罪跳河,經過昨日調查,才知道此人被樊氏一家所救。

    根據報案的人所描述,行凶者是一個書生,但具體的信息也沒有多少,根據凶手是書生這個線索,再加上前夜所追之人確實跳了河,正當捕快們興致勃勃來到這裏時,見到的卻是這麽一個書生。

    蘇林這副身板殺個女子倒是不成問題,這個捕頭十幾二十年來抓的人多了,什麽樣的人都抓過,不管抓錯還是沒抓錯,卻讓他練就了看人的本領,在最近兩年裏,這捕頭竟沒有抓錯過一個人。

    再加上此人鐵麵無私,公事公辦,於是便有人叫他鐵麵捕頭,但也是因為這個優點,而導致其得罪了不少人,從而一直沒有再能官升一級。

    若非這般,鐵麵捕頭恐怕早已在其他地方成為了縣尉。

    看著蘇林這模樣,鐵麵捕頭知道,這次的案子恐怕有蹊蹺,但這次事情有點大,公然在城內殺人,知州怒火衝天,便親自下令抓人,這麽大的事,不論對錯,哪怕直覺再準,憑借他一個捕頭可不敢隨便放人。

    “在下揚州捕頭張義,請問公子名諱?”令蘇林沒有想到的是,這捕頭的聲音雖然中氣十足,可語氣明顯有些客氣,可能,這便是文人的特殊待遇吧。

    “在下蘇林蘇文邦,張捕頭這是何意?”蘇林拱了拱手,輕聲回答道。

    張義示意兩個人走到蘇林身後,抱拳道:“蘇公子,對不住了,前日殺人一案與公子不湊巧對上了,莫要怪張某無禮了。”

    “蘇秀才你…”樊氏聽著對話,心裏也是越來越焦急,沒想到救人還救出了這檔子事,這可是殺人犯,若真是蘇林幹的,恐怕自己祖孫倆得被扣上一個窩藏罪犯的罪名不可!

    “無妨。”蘇林安慰道,“蘇林謝過婆婆救命之恩,不過此事,定當不會連累樊婆婆和素兒!”

    無論如何,此事與樊氏一家無關,想必這捕頭也是個明白人,到了知州那裏,他們心中自然有個決斷。

    雖然此時並不算什麽太平盛世,可也不是刑法嚴酷的黑暗朝代,“連坐”之法並不盛行,莫說是樊氏沒有窩藏“罪犯”,哪怕是真的窩藏了,也坐不了幾天牢。

    “蘇林,回頭來謝!”

    回頭來謝?若真不是你做的倒有可能,可你又如何證明呢?時間,地點,就連落水這一事,更有現場證人,若沒有證據,恐怕此人隻有認罪一路!

    張義看著前麵無比灑然的蘇林,心底的念頭一閃而過:或許,他知道事情真相,又苦無證據,如此灑脫,難不成是放下了一切,又或者準備孤注一擲,去衙門辯解一番?

    行走在人群中,感受著那些或同情、或歎息,亦或是幸災樂禍的異樣目光,蘇林心底不禁歎了口氣,此事他早有預料,不過卻沒有想出任何可以讓自己洗脫罪名的方法。

    那句“回頭來謝”

    ,不過是因為自己並沒有做出此事,而隨口一說罷了。

    在這個時代,沒有攝像頭,更沒有測謊儀,一到了晚上百姓幾乎就入睡,恐怕除了報案的那位目擊者,就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夠證明自己是清白的了,至於反抗,隻會落實自己的罪名,而且,就現在這副身板,別說是反抗,恐怕連那張捕頭的一條胳膊都掰不動…

    六月廿三,揚州的梅雨剛剛結束,恰巧又是趕集的日子,百姓們正準備出來找點樂,正好碰上書生殺人一事,便都想湊個熱鬧,一時間通往衙門的道路逐漸堵住。

    豔陽高照,熙熙攘攘的人群緩緩挪動著,街旁瓦肆中,剛唱完小曲的女子望著這一切,慌不擇迭地放下古琴,淹沒在了人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