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木中油【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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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的天,正如娃娃的臉,原本還是晴空萬裏,一陣陣風從東邊刮來,豆大的雨點兒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平靜的官河逐漸沸騰起來,一家名為“玉滿樓”的酒家,此刻後廚中傳來一陣豆油的香味,隻見其鍋中油水沸騰,一旁的大廚將一碟青菜倒了進去。

    噗呲——”

    青菜下鍋的炸裂聲將其他陶醉在油香中的人們拉了回來,一個個麵麵相覷。

    小兄弟,十五斤油也做不了幾桌子菜,我看這油如此撲鼻,炒出來的菜定然也是不差的…”店家老板突然將一個少年拉到外麵,拿出一錠銀子,“這十兩白銀你便拿去,若每天能送來三百斤這種油,每日便算作二百五十兩如何?”

    玉滿樓是揚州最大的酒樓,這裏處於小秦淮河旁,每日來這裏宴請客人的多不勝數,一天怎的也有個一百多桌客人,每桌子菜幾乎都不下於五十兩銀子,區區二百五十兩銀子,換來因為好油使得菜更加美味而漲價,說什麽也是賺的。

    玉鱗瞪大了眼睛,他以為一天能有個幾十兩銀子就很不錯了,最起碼從他記事以來就沒有見過幾十兩銀子在一起,如今卻一下翻了數倍,他做夢也想不到,隻是幾斤油一天竟然可以賺到人家十年也賺不來的錢。

    剛準備答應下來,可一想到表兄的話,玉鱗搖了搖頭:“張掌櫃,我家兄長說了,若貴樓一天要得多,每日結賬是不可能的,可來個三七結賬。”

    何為三七結賬?”張掌櫃疑惑道。

    若張掌櫃一日要三百斤豆油,每日算價二百五十兩的話,一月便是七千五百兩銀子。”玉鱗腦子裏浮現出蘇林給他說的話,將其說了出來,“三七結賬,便是每月初初一付三成總賬,到了月底三十,再付剩餘七成。”

    原來如此。”張掌櫃恍然大悟,這種兩次結清的法子效率很高,賬本一對就可以了,倒是不由得佩服起來。

    不過,我家兄長還有個不情之請。”玉鱗觀察著掌櫃的臉色變化,發現其心思隻在豆油身上,知道錢什麽的對於前者來說不是問題。

    張掌櫃拍拍玉鱗肩膀:“莫要講究客套,我是巴人,直的很!”

    玉鱗這才聽出來,這張掌櫃雖然說的官話,但武陵口音很重,那裏的人聽說耿直得很,想著既然人家不喜歡客套,也就直接說了出來:“實不相瞞,如今家中拮據,銀子沒法周轉,我家兄長是希望掌櫃的能夠提供原料,其中的銀子,可以從月底的七成中扣。”

    就這事?”張掌櫃哈哈一笑,“曉得了,那沒得問題。”

    其實,蘇林就是想先得到一筆資金,用來購置房產、購買原料等。他雖然不知道玉滿樓到底要多少油,但想必一天二三百兩銀子是有的,換做一月三成,二三千兩,在這個世界是屬於一輩子吃穿不愁的一筆巨款了。

    蘇林是有絕對自信,隻要是做飲食的,什麽油做出來的菜更香一些,是聞一聞就知道的。

    所以,植物油這種新鮮玩意兒,隻要放出點兒消息,就能熱銷。

    既然要把生意做下去,就需要一個廠子用來專門生產成品,不論是現在的油,還是以後的酒都是易燃品,需要一個在城郊的據點,再雇傭三兩個護衛,便大功告成。

    拿到了十兩銀子,蘇林便到處打聽,在城西外看了一處莊園,莊子不大,也就三四百個平方,原本是用來種菜的,這些年雨水一直很多,再加上揚州這地方本身就不太適合種植蔬菜,這莊主幾年下來虧得農戶的工錢都給不上了,不得已之下,便把自己所有莊子賣了,打算到cd去看看。

    不得不說,十五斤油賣十兩銀子,要放在蘇林所在的那個世界可謂是天價豆油,換算下來得近千軟妹一斤,果然是民以食為貴。

    這處莊子擁有幾處加起來總共有百來平米的地窖,不過想要投入使用,還得把這些地窖用石料和木料加固一番,江南一帶多雨,土質鬆軟,這種地窖容易積水和垮塌,在地麵鋪上一層石料,再在頂上用木板加固,四周用石塊做成壘牆,還得加一根頂梁柱才能投入使用。

    這些東西都屬於比較貴的,尤其是石料和頂梁柱,蘇林光預算都要花近千兩銀子,好在莊子本身便宜,隻要五六百兩,等到月底結賬,還可以翻新一下,並且在城內也可以購置房產。

    處理完這些後,蘇林便訂了一千斤糯米這又是五六百兩的開支,不過,在這個糧食珍貴的年代,把糧食用來釀酒、製油,官府方麵還是需要走一走程序的。

    次日,蘇林到玉滿樓與張掌櫃簽了官契,又到官府打點了一番,不得不說,這世界的巴人跟蘇林家鄉的重慶人有的一比,耿直豪爽。

    當這天蘇林回到家中,天已經黑了,方母已經辭去了洗衣的活兒,到家中和玉鱗一起幫忙弄豆油,這個操作簡單不費力,就是搬上搬下的時候累點。

    一天的時間,二人竟然做了將近四百斤的量,直到陶罐不夠用了才停下。

    看來,人手還是有些不足啊。”看著玉鱗把最後一袋油渣抬到外麵,蘇林不禁感歎一聲,“誒,來到這兒這麽多天,總算有個著落了。”

    今天昨天都下過雨,夜晚放晴,夜空中眾星拱月,星辰大海浩瀚無盡,在吸引人的同時,卻又透露出獨有的神秘。

    官河對麵,歌聲繚繞著這片民居,工農們忙碌了一天,沒有錢進瓦肆勾欄的他們,也就此時此刻是最幸福的。

    閣樓上的少女將琴放下,身著一襲紅衣,仰望星空,也不知道佳人的心中所想是誰。

    北方有佳人…”蘇林躺在院中的椅子上,緩緩閉上雙眼,卻也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又是誰。

    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

    又在念飛卿詞了…”少女自嘲一笑,看著官河上停著的船舟,轉身便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