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話 公之於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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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荒屍鳥吟。

    這是偉天儀的拿手絕技,說起來偉天儀這一生都在與烏鴉這種不祥之鳥打交道。據說在他出生的那天,成千上萬的烏鴉聚集在稀雲峰不凍崗,無窮無盡、遮天蔽日,遠在百裏之外的冰土城中都能見到這一奇觀,這些烏鴉並不覓食,就是圍著不凍崗一圈一圈的飛,那種淒離瘮人的叫聲響徹雲霄,說來也怪,偉天儀剛一降生,這些烏鴉瞬間停止了嘶叫,漸漸散去,當時偉天儀父親偉肅良就覺得這個孩子伴有異象出生,他日定成大氣,也因此偉肅良下定決心舉家遷至冰土城,想給偉天儀一個更大的舞台。

    偉天儀自幼便展現出了極高的武學天賦,不過隨著年歲的增長,偉肅良也發現了偉天儀的一些怪異舉動,其中最明顯的便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不是那種陽剛正氣,也不是乖戾的邪氣,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暮氣,說得通俗一些,就是墳塚所散發出來的死氣,起初偉肅良很是憂慮,怕這樣下去偉天儀的路會越走越窄,可偏偏偉天儀身上有一種獨特的魅力,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追隨他,有道是“眾人拾柴火焰高”,在大家的幫襯下,偉天儀終於座上了“外戍司”司主的寶座,有了和玄虎堂扳扳手腕的本錢。

    而這招“八荒屍鳥吟”就是偉天儀第一次閉關的時候悟到的,不僅威力驚人,那怪異的姿勢更是讓人不寒而栗。回說太史鬱,他本以為自已那個“癩蛤蟆”式的起手式就已經很難看了,可今天看到偉天儀的這個造型,太史鬱隻能在心中對自己說一句“年輕人見識少”了,偉天儀現在這副模樣,就像是被鬼上了身一樣,那樣子別提有多恐怖,再加上那令人牙酸的淒離叫聲,太史鬱忍不住捂住了耳朵,而台上的屠無宄也被這詭異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不知該作何反應,這時偉天儀的嘶叫聲越來越大,就像是兵器互相剮蹭時發出的那種令人牙酸的聲音,太史鬱實在是無法忍受,突然之間就聽偉天儀暴喝了一聲,太史鬱眼前突然一黑,緊接著便是一陣眩暈的感覺,太史鬱心中一緊,趕忙輕咬舌尖,這才勉強驅趕掉了眩暈的感覺,這時再看台上,屠無宄依舊站在原地,隻不過偉天儀已悄然移身到了他的身後,手中的屍鳥已穩穩地搭在了屠無宄的肩膀上,太史鬱沒有看清偉天儀是如何出招的,也沒看見屠無宄有什麽防守,似乎就是在恍惚間便已經分了勝負,台下的大多數人都與太史鬱一樣,光顧著驅趕那煩人的嘶叫聲,等他們回過神兒來的時候就發現偉天儀已經獲勝,這些人的表情很是迷茫,都在互相詢問,看看是否有人知道剛剛台上發生的事情。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沒看到,那些內功深厚之人自然不會輕易被偉天儀的嘶叫聲分了心神,偉天儀的每一式他們都看得清清楚楚,這其中就包括禍忌,禍忌此時站在台下,表情很是複雜,帶著一種玩味地笑意看著台上,雖然是帶著笑意,但眉梢眼角慢慢都是怒氣,而他旁邊的當天道則是滿麵春風,笑嗬嗬地說道。

    “禍大人,你看看,我剛才沒騙你吧,我家司主想要贏下比賽可以說是不費吹灰之力,您稍坐,等我家司主回來之後咱們再詳談。”

    禍忌沒有搭話,依舊站在原地,死死地盯著偉天儀。

    此時台上的屠無宄已經知道自己輸了,瀟灑地將雙鞭扔在一旁,慢慢轉過身,看著又恢複了一臉恭敬模樣的偉天儀,屠無宄滿足地長歎了一聲,說道。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好,真好,能和你這樣的青年才俊過過招,也算是了卻了我的一樁夙願,我這也是一大把年紀的人了,也不知還能不能再活十二年,這次的獨龍池會武恐怕就是我這一輩子參加的最後一次,有了這樣難忘的回憶,將來躺進棺材裏的時候也就能閉眼了,好……好啊!偉家小友,咱們兩家的帳,一筆勾銷!”

    說完屠無宄輕輕一縱身,跳下了擂台,偉天儀慢慢收了刀,向著屠無宄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自己也跳下了擂台。

    至此,這場比武算是落下了帷幕,屠家堡與外戍司之間的恩怨得以化解,雙方也奉獻了五場精彩絕倫的比賽,台下的觀眾意猶未盡,一邊散去一邊還在討論剛才的這幾場比武。

    偉天儀回歸本陣之後,禍忌急忙迎了上去,雙手抱拳,笑著說道。

    “偉司主,別來無恙啊,小弟我方才看見了哥哥你的神功,當真是歎為觀止,驚為天人。”

    偉天儀將刀交給太史鬱,並衝著太史鬱使了一個眼色,太史鬱心領神會,知道到了自己上場的時候,於是從馮古、龔功二人手中接過陳宵青,縱身一躍來到了擂台之上。

    台下的觀眾正在漸漸散去,沒想到擂台上突然又跳上來一個人,大家吃驚之餘又紛紛圍攏了過來,那陳宵青也是堂堂七尺男兒,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用刀架著,自覺顏麵掃地,索性也就閉上了雙眼,一副引頸就戳的模樣。

    這南梁的武人本就不多,加上屠家堡速來低調,因此台下很多人都不認識這二人,大家都在交頭接耳,相互打聽情況,有的人昨天已經去過偉天儀所在的客棧,因此認識太史鬱,知道又要有好戲開場。

    太史鬱平靜地看著台下,他此時的心境很奇怪,從數天前開始一直到剛才,他的心中都是異常緊張,生怕哪個環節會出問題,可如今站在台上,太史鬱卻異常的平靜,雖然fù chóu的怒火已經點燃了太史鬱身上每一個細胞,但太史鬱的神誌卻十分清醒,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如何去做。

    等台下的喧鬧聲偏偏停息,太史鬱高聲說道。

    “中州的老少英雄,在下複姓太史,單名一個鬱字,今天之所以站在這裏,是因為有一筆陳年舊賬要與藤庵城的陳幾清算。”

    此言一出,台下就是一陣嘩然,陳幾現在的江湖地位非常的穩固,他的徒弟們都已經是各個門派的臉麵,他如今在江湖上的可謂是一呼百應,然而今天卻有一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毛頭小夥兒竟然口出狂言要找陳幾算賬,大家不由得多了幾分好奇。

    太史鬱接著說道。

    “當年我們太史家得了兩件兵刃,我哥哥太史元強的‘鬼門關’,還有我的‘黃泉路’,陳幾這老匹夫看著眼熱,就聯合黃粱嶼的人將我們太史家滿門屠盡,隻有我一個人僥幸逃脫,滅門之仇不共戴天,我太史鬱今天就要討個說法,諸位上眼,我手裏的這個人質就是陳幾的兒子陳宵青,我知道陳幾貴為武林前輩,徒子徒孫無數,想必現在台下就有陳家的人,你們回去給陳幾帶個話,三天之後,我在薛家莊再擺一擂,希望陳幾能如約而至,我也是江湖中人,解決問題的方式自然也要靠江湖手段,如今我綁了陳幾的兒子也是實屬無奈,隻要陳幾能將交出我哥哥和我的兵刃,我當場釋放陳宵青,要不然,我就當眾砍下他的頭,再去藤庵城登門報仇,至於與陳幾狼狽為奸的黃粱嶼,我知道黃粱嶼是拿錢辦事,我太史鬱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在我殺了陳幾之前我不會去找你們的麻煩,不過你們的手上也沾了我們太史家的人命,如果你們能將當年殺害我的那個抹頭交出來,我可以暫時不與你們計較,如果你們不把她交出來……我就把你們整個黃粱嶼從深山老林裏一點一點挖出來!”

    太史鬱說完之後,台下立刻炸開了鍋,這種重磅的消息可比剛才的比武要刺激百倍,老實說,屠家堡與外戍司的衝突屬於那種很一般的江湖恩怨,兩家之前並沒有什麽仇怨,而且雙方也沒有見人命,所以那些老江湖都知道這場比武的結果,不管是屠家堡獲勝還是外戍司技高一籌,即使場麵打得再熱鬧,也是點到為止,見好就收,這樣的比武雖然精彩,但哪有仇家廝殺來的痛快過癮,如果真如太史鬱所說,他與陳幾之間有這樣的血債,那三天後的比武就會是至死方休的血戰,而且還有一點,太史鬱現在已經歸附了偉天儀,他與陳幾的恩怨,偉天儀會怎麽處置,很快人們就發現了蛛絲馬跡,太史鬱手中的兵刃正是偉天儀的愛刀“屍鳥”,這樣一來偉天儀的態度就非常明顯了,外戍司大戰陳幾,這會是轟動整個武林的大事。

    太史鬱看著下麵議論紛紛的人們,心中很是滿意,他要的就是這種結果,剛才他說的話還是有所保留,特別是關於黃粱嶼,太史鬱知道一個陳幾就異常棘手了,如果此時再招惹黃粱嶼,那可能會腹背受敵,可如果對於黃粱嶼隻字不提,又起不到他想達到的效果,太史鬱之所以這麽說,就是想分化陳幾與黃粱嶼,先安撫住黃粱嶼,集中精力對付陳幾,至於說交出蘇顯,純粹就是隨便找個理由罷了,當然,將自己與黃粱嶼的關係挑明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極目樓。

    獨龍池會武之後,自己就要跟隨偉天儀前往冰土城,那裏可是極目樓的地盤,自己一個土生土長的南梁人即使不被懷疑,也很難融入西霜寒疆的武人圈子,現在挑明了自己與黃粱嶼的矛盾,無形之中便拉近了自己與極目樓的距離,在不遠的將來,這些都是自己重要的資源。

    就在此時,就見數條身影跳上擂台,為首的一個大漢粗短身材,圓臉歪嘴,樣子凶惡,他後麵跟著跳上來了三個人,都是身材魁梧的大漢,四個人冷冷地盯著太史鬱,一臉的怒氣。

    沒等太史鬱開口,就見當天道與典化也跳上擂台,默默站在了太史鬱的身後,有當、典二人作為後盾,太史鬱立刻覺得底氣十足。

    這時那歪嘴漢子率先開口。

    “小畜生,快快放了我家小公子,陳老俠客的名諱是你能叫的嗎?我看你是……”

    沒等他說完,太史鬱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問道。

    “你是誰?”

    歪嘴漢子冷冷哼了一聲。

    “我乃是陳老俠客座下‘二十三鷹’之……”

    歪嘴漢子正在自報家門,想著亮出自己的名號震懾住對方,可他剛說一半,猛然間發現對麵這個醜鬼突然一身形一矮,伏在了擂台上,姿勢醜陋,如同一隻巨大的癩蛤蟆,陳宵青就在太史鬱的身旁,一見他的動作就知道他要幹什麽,急忙高聲呼叫。

    “小心……”

    沒等陳宵青說完,太史鬱右腿猛然發力,身體如離弦之箭,直奔歪嘴漢子而去,歪嘴漢子大驚,急忙亮兵刃抵擋,可太史鬱速度實在太快,彈指間便到了外嘴漢子身側,就見太史鬱壓低身形,從歪嘴漢子身側一閃而過,同時手腕一抖,壓在手臂之下的屍鳥如閃電一般刺了過去,歪嘴漢子作為陳幾的弟子,武功自然不弱,隻遲疑了半刻便反應了過來,急忙一豎手中鋼刀,封住太史鬱的出刀路線,可這等凡品怎麽能阻擋住“屍鳥”,就見兵器相碰,歪嘴漢子的鋼刀一觸即短,“屍鳥”勢如破竹,毫不費力地刺入了歪嘴漢子的肋部。

    就聽“噗”的一聲,歪嘴漢子兩腿一軟,倒在了擂台之上,此時另外三人已經回過神來,一起舉兵刃攻向太史鬱,四個人眨眼間便絞在了一處,平心而論這幾個人的武功都不算太弱,雖然不及太史鬱,但也能陪太史鬱走上四五十個回合,可今天的情況有些不同,太史鬱手中的“屍鳥”實在太過霸道,那三個人手中的兵刃都是凡品,根本無法與之抗衡,三人不敢硬拚,隻能且戰且退,想找個空隙逃出擂台,可太史鬱哪裏會給他們機會,幾個回合之後太史鬱右腿突然一掃,其中一人應聲倒地,太史鬱手疾眼快將“屍鳥”一豎,直直插進那人胸膛,剩下的兩人被嚇得魂飛魄散,掉頭就跑,但是論速度,他們怎麽會是太史鬱的對手,就見太史鬱搶前一步,橫著揮出一刀,這一刀幹脆利落,在兩個人的後背上開了兩道深可見骨的恐怖傷口,二人“窟通”一聲倒在擂台邊上,氣絕而亡。

    一刀兩屍,幹淨利落。

    台下一陣沉寂,大家都陷入了震驚,一時間沒明白台上發生的事情,在一旁正與偉天儀寒暄的禍忌也抻著脖子望向擂台,看到太史鬱眨眼之間連斃四敵,也陷入了深深的震驚當中,過了良久,才緩緩說道。

    “天儀兄……好福氣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