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林鳴悲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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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珠早起時前腳才踏出門後腳就被一群人生拉硬拽地給綁來了乾元殿,她睡意朦朧地揉著眼,嘟囔道:“這是做什麽呀?”
突然一把吳鉤刀就架在了她脖子上,懷珠被嚇得一個激靈,猛地清醒過來,四下裏望去,盡是紗冠官服的朝臣,用趾頭想也該知道這是什麽地方,更何況麵前還正站著威風凜凜的趙大統領,大統領懷裏抱著的那個麵目清秀的少年看起來格外眼熟,懷珠想了想,驀地瞪大了眼。
“陛下!”她膝一軟就要跪拜請安,早忘了自己身後還有著一群攜刀佩劍的千牛衛,猛地就把她給拎住,明晃晃的刀口架在她脖子上,身後的那個千牛衛粗著嗓子喝道:“別動!”
懷珠被嚇得直哆嗦,眼風一抖一抖地往別的地方掃去,本是麵目儒雅的襄王立在丹陛之上神情扭曲目眥欲裂,絲毫沒了平日裏的風度,隋遠扶著趙後,十分平靜地看著她,並輕輕朝她搖了搖頭,大約是讓她不要慌張,他眼底似乎有風雲湧動,懷珠不太明了其中的意思。還有個人站在大殿正中,身姿筆挺,他的眼瞥了過來,懷珠怔在那兒,一時間不曉得該做什麽反應。
她險些就往刀口上撞了,“護軍,蕊蕊呢!”
千牛衛都被她嚇得倒抽了一口氣,趕忙將她的領子拎得緊了些,“不許動!”
懷珠扭過頭就橫了千牛衛一眼,“你是什麽東西,膽敢在乾元殿中佩劍!還不趕緊跪下!”
她色厲內荏得有模有樣,就連那千牛衛都被她唬了一瞬,反應過來後便更凶神惡煞地勒緊了她的脖子,懷珠麵色漲紅,雙手死命地摳在千牛衛的手臂上,襄王在上頭冷冷一笑:“青遙,你這樣欺瞞本王,便不怕本王折了你這條軟肋嗎?”
懷珠不曉得襄王在說些什麽,什麽欺瞞什麽軟肋,她覺得襄王一定是誤會了什麽,但她下意識地看向隋遠,想著他要是能給襄王解釋清楚,那這一切便算是了結了。若說梅蕊是陸稹的軟肋這還尚且說得過去,可她孤身一人在這宮裏,不曾是誰的軟肋,也不能用以去要挾誰,莫名地被牽扯進來,她覺得很委屈。
隋遠恰好也看了過來,目光相對的時候,她沒法從隋遠的眼中看出什麽異樣的情緒,正想著要不要自己主動來解釋一下她和隋遠並沒有什麽關係,隋遠就搶先開了口,“王爺說的什麽,青遙不太懂。”
他話語裏平靜得驚人,對懷珠被襄王劫持這件事情完全無動於衷,反而是很困惑地看了看懷珠,又對襄王說道:“王爺將這宮女綁來是什麽意思,恕青遙不知。”
懷珠卻不曉得自己為什麽竟然有些失落了,是該如隋遠所說的那般,也是自己想的那般,他與她之間沒什麽瓜葛,他也不必為了她的事情而上心,自然也就威脅不到他了。她眨了眨眼,又咬唇對襄王高聲道:“不曉得王爺召奴來有什麽要緊事,若是沒有,奴便退下了。”
襄王麵色一沉,今時不同往日,不隻是朝臣們都瞧出了他大勢已去,連這小小的宮婢也不將他放在了眼裏,他咬牙切齒,“誰許你這樣對本王說話的,跪下!”
話音才落了,千牛衛就往她膝彎上踢了一腳,她吃痛一聲跪在地上,餘光卻瞧見隋遠仿若不知的神態,大抵她受了什麽傷害,是真的與他無關了。
本該就與他沒什麽幹係的,他與她的交集也並非有那樣深厚,他待她似乎要同旁人不太一樣,但也隻是些微而已,他這樣的人與護軍是不同的,護軍是表麵上對誰都拒之於千裏之外,一旦入了心,那就是掏心掏肺地對那個人好,但是隋遠看上去與誰都相親相近,實際上沒誰能入得了他的心。
懷珠憋著淚,卻不敢再開口說話了,垂著頭的模樣很是灰心,落在了隋遠的眼中,他免不得在心裏歎了口氣,真是似成相識,蘊娘當初也是這樣的,垂著頭在他麵前說,青遙,我放你走。
但現下與蘊娘那會兒不同,若他露出一絲一毫的端倪,不僅僅是懷珠,就連他也自身難保,他隻能將她當作是不相幹的人,好讓襄王放過她。但他卻忘了一點,她縱使與他不相幹,卻和梅蕊有著緊密的聯係。
那被陸稹視若至寶的人,襄王能放過隋遠,卻不會放過陸稹。
果然,襄王見這一招對隋遠管不了用,轉頭便朝向陸稹,陸稹在這兒等著他呢,眼也不抬,麵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王爺瞧臣做什麽?”
襄王遭噎了一下,“你!”
往日裏再好的風儀,再鳳藻龍章的人物,現下也成了見人便咬的瘋狗,襄王拔出了身旁侍衛的劍,大步流星地走了下去,沒人敢攔他,又或是沒人想要攔他,他徑直從千牛衛手中搶過了懷珠,捉著她的頭發,橫劍在她的脖頸間,麵色陰狠地道:“好,你們一個個都是成竹在胸的模樣,便是覺得本王下不了手是麽?又或者是覺得自己作出了一副她與你們個個都沒有幹係的模樣,本王便不會殺她?”
他緊咬著牙槽,俊朗的麵容都變得猙獰,“死在本王手中的人多了,也不差她這一個!既然你們都不在意,那好,本王便當著那梅蕊的麵,殺了她,她活在這世上,也總該有一個真心實意看重她的吧?”
襄王早便什麽都不管不顧了,懷珠在他懷裏泣不成聲,瑟瑟發抖,更添了他心頭的一份痛快,他在她耳邊吹了一口氣,“不然便當真是太可悲了。”
他拽著懷珠往外邊兒走,一個隨從急急忙忙地趕來與他低聲稟道:“來了!”
襄王眼風一掃,便瞧見了那匆匆跑來的身影,嬛嬛一抹楚宮腰,若是問最開始他為什麽會對她起了邪念,約莫就是因為這纖瘦合度的腰身了,握在掌間的感覺好到不能再好,憑什麽要委屈了陸稹那閹人。襄王眼底神色暗了暗,陸稹領著人從殿中慢慢走了出來,他似乎沒瞧見梅蕊即將奔赴到來的身影,隻是揚了揚下頜,帶著淺淡的笑意對襄王道:“王爺昏了頭,現在遷怒到一個宮婢身上了,莫非王爺覺得殺了她會幫助王爺扭轉局勢麽?”陸稹的語氣十分善解人意,“臣勸王爺還是冷靜寫,莫要再丟人了。”
襄王眼底都紅了,他咧嘴大笑道:“陸稹,你當本王傻麽?無論本王放不放了她,本王都大勢已去,倒不如再給你些不痛快來嚐嚐,你是不是覺得自打遇上先帝之後,自個兒就順風順手,欺瞞先帝,利用先帝的寵愛騙得大權在握,北衙護軍,多威風八麵,誰能想到這背後的肮髒齷齪了。”他偏頭瞧了瞧,那動人的影子越來越近了,襄王眼中的神色有些得意起來,“那丫頭說是信你,暗地裏卻不曉得疑了多少次,你當真以為,你這種人能尋得真心對你的麽?若你是當年那個躲在冷宮吃剩饅頭的陸稹,她能正眼看你?別多想了,歸根結底,你便是抹消不掉你的過往。”
襄王的語調慢了下來,他開口,一字一句地道:“叛黨之後。”
“住口,”陸稹的麵色寒了下來,“誰許你信口胡說?”
“本王信口胡說?”襄王還是一麵退著,眼見著要退上了城牆,“當年陸相書房中的那封信,不就是那梅景臣尋出來,麵呈給陛下的麽?”餘光瞧見那個身影驟然頓住,襄王無不得意地扯了扯嘴角,“誰能想到梅景臣立下大功,本該封官賞爵,沒料到他卻推辭了父皇的隆恩,自歸故裏去了。當初在你身邊瞧見那丫頭時,本王還納了悶,怎麽你便就將個仇人的閨女瞧上,養在身邊,為的是有朝一日將她剝皮吮血,報你陸氏滿門被抄斬之痛麽?”
他揚聲,“休要在本王麵前遮掩,當年的事情,你瞞得了梅蕊,難道還瞞得過本王麽!”
梅蕊從掖庭匆匆趕來時,入耳的便是襄王的這一番話,她突然想起在最初的時候趙後也對她說過同樣的話,她起過疑心,也曾問過陸稹,若是兩家當真有什麽仇怨,那便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陸稹當時是怎麽同她講的?告訴她那些都是趙後的挑撥之語,教她不要去信,她在這諾大宮城中,唯一需要信的隻有他。
可他還是騙了她。
不,現在斷言還太早了,襄王早先便瞧見了她的到來,若是他與趙後一般扯謊來騙她,隻為了離間她與陸稹之間的感情,她就這樣平白的信了,豈不是辜負曾對陸稹說過的那些話?
她抬起頭來,陸稹站立在人群前,一身的風骨,冷冽駭人。
她聽他寒聲道:“是,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