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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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醒了過來,她聽到腳步移動的聲音,待她睜開眼睛,就瞧見了那雙藍眼睛,就像是剛才凝望過的天空。
“我有句話忘了告訴你。”
“什麽?”卡列寧不解地微微皺眉。而他的妻子隻是微笑了一下,輕輕地拉著他的手說:“我是你的妻子,是你的家人,很久以前,也是你的朋友。”
“你……”
“亞曆克賽,現在,你覺得幸福嗎?”
卡列寧很少從他妻子那裏聽到這種詢問,他們都並非敏感而多情的人,他原先認為他妻子相較於他而言,感情方麵自然是更加細膩的,但無論如何,同絕大多數同僚的夫人相比,他的妻子永遠更加聰慧和理智。
不管安娜的初中時什麽,卡列寧總是會對她坦誠的。
“是的。”
“這樣就好。”安娜笑著說道,看上去十分滿足。
“謝廖沙呢?”
“他正在外麵。”
“讓他進來吧,現在我得瞧著你們兩個我才覺得美滿了。”
卡列寧把謝廖沙喊過來,那小男孩兒睜著一雙圓圓的藍眼睛過來,有些擔憂又有些疑惑。
“到這兒來,謝廖沙,同你父親站在一起,靠近點。”
雖然不明白目前的意思,但謝廖沙還是照著安娜的話語做了。
安娜偏頭看著這父子倆,吃吃的笑了一下,這是唯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不管是夢也好,是真實也罷,都是屬於她自己的幸福。
“真像啊,亞曆克賽,我從謝廖沙身上仿佛看到了你的小時候。”
“你做夢了嗎?安娜。”卡列寧問道,他把安娜扶起來,枕頭墊在她腰背後麵,謝廖沙倒了一杯水過來。
安娜喝了一口水,然後說:“我不知道,如果那是一個夢,也是一個非常好的夢。”
“您夢到什麽了?媽媽。”謝廖沙有些好奇。
“現在不可以說。”
“那要什麽時候?”
“也許等到三十年後。”
“那實在是太久了,三十年後我就跟父親一樣大了。”謝廖沙咂舌,他開始想象三十年後的自己,比他父親更加高,而且健壯,他會成為一名了不起的上校,穿著製服,非常威風。
安娜越過正陷入幻想的謝廖沙,看向卡列寧。
“你應該換一件外套。”安娜說。
卡列寧把外套脫了,那上麵還帶著一絲水汽,雨還沒停,他應該是直接趕過來的,沒顧上自己。
安娜把那個孩子同卡列寧重疊了一下,仿佛瞧見了很久以前跟謝廖沙差不多大的男孩兒。從孩童到少年,再到青年。
這些她都不曾見過,但沒關係,他們還有以後。
幾天之後,彼得堡春季的最後一次賽馬會開始了。
對普通人來說,這不過是上流社會又一次閑情逸致,但對有些人來說,卻是不同的。
沃倫斯基伯爵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安娜了,他依舊渴望這個女人。培特西對他說讓他放棄安娜,可未曾得到過又有什麽能放棄的呢?
在卡列寧從國外回來後,他見過對方兩次,都是隔著人群,但不妨礙他挑剔這個人,從長相,年紀,到那一板一眼又或者虛假的微笑。
沃倫斯基在空中揮舞了一下馬鞭,然後又去馬棚裏看他的馬,他喂給了這個帥小夥一顆鬆子糖,親昵的摸了摸他的脖頸,在馬兒打了響鼻之後了嗬嗬的誇獎它。
“你會帶著我贏得這場比賽對嗎?”沃倫斯基衝著馬兒問道,然後他心裏就在琢磨,像是有一種豪情灌溉得滿滿的,他堅信著,隻要他贏得了這場比賽,那麽,安娜一定會對他另眼相看。
畢竟,一個男人要征服一個女人,總是得獵一頭狼來看看。
沃倫斯基伯爵的打算沒有人知道,卡列寧府,安娜正向對方建議。
“這是一個好機會,可以用來籌備軍餉,修建學校。”
“你從哪裏知道這些的?”卡列寧抬眼問道,現在房間裏隻有他們兩個人,他也不向一開始那麽謹慎了,畢竟,他的妻子總是給他帶來一些意外。
“我和那些夫人們喝茶的時候,了解的可比你還多。”安娜笑著說。
“聚眾賭博可不是值得表揚的。”卡列寧說。
“你知道怎麽做。”安娜說,然後問,“介意暫停一下公務,陪我們喝杯茶嗎?”
“偶然一次是可行的。”卡列寧依言停下了手裏的事情,然安娜挽著他的手臂去起居室,謝廖沙正好課間休息,似乎是攢了一肚子的話語要和他們說。
“她看上去沒有長大。”謝廖沙摸了摸安娜的肚子,有些憂心,“是不是沒有吃飽?”
“還沒有三個月,她正在積攢力氣,過一段時間就會變大了。”安娜說,為了滿足謝廖沙的心願,他們現在都默認為孩子會是一個女孩兒。
謝廖沙點點頭,然後小心地把手拿開,好像是怕自己會碰壞安娜肚子裏的小寶寶。
“我等不及要給她準備禮物了。”
“陶麗舅媽他們送來的東西她會喜歡嗎?舅媽他們似乎認為她會是個男孩子。”謝廖沙有些糾結,那些玩具裏麵很多都是給男孩兒玩的,這樣看來,大部分人似乎期待他會有個弟弟而不是妹妹。
“我覺得她會喜歡的。”
“好吧,如果她不喜歡,我會給她更好的。然後我可以假裝自己才三歲,有時候我可以玩它們。”謝廖沙似乎找到了解決辦法,為了不浪費陶麗他們的心意,他會抽段時間讓自己變小來玩那些玩具,如果他的妹妹不喜歡那些玩具的話。
“你會是個好哥哥的,謝廖沙。”安娜說,謝廖沙靦腆的笑了一下,小酒窩深深的。
賽馬那天天氣開始熱起來了,安娜和培特西還有李吉亞坐在一起。
這兩個人屬於不同的圈子,但都希望同安娜坐在一起。
安娜知道這不是因為她有多搶手,實際上,在這個圈子裏,貴婦人們的地位往往是由她們丈夫的地位所帶來的。
卡列寧的那位對手地位已經不保了,據說是一個水利工程的事情,有人匿名舉報了,做得非常糟糕。
不能給那些人物帶來利益的人是沒辦法繼續立足的,而對上,他又沒有足夠的能力。
這一切不過就在這段時間,剛好從春季過渡到夏季。
政治上的問題從來都是如此,不動聲色的就能把一個人弄垮。
“安娜,你認為誰會贏呢?”培特西問道,她那雙好看的眼睛正用一種捉摸不定的眼神看著安娜。
“我不知道。”安娜說。
“我倒是認為沃倫斯基伯爵會贏得勝利,瞧瞧他剛上場時的樣子!”李吉亞興奮地說道,她喜歡這種活動,也打從心底熱愛這些男子。
“你也這麽認為嗎?安娜。”培特西打開扇子笑著問道。
“不管是誰,都是我們的驕傲不是嗎?”安娜也笑著回答。
“我想沃倫斯基伯爵會贏得勝利的,畢竟,他可是打定主意了的。”培特西說。
李吉亞笑了起來:“您說的好像沃倫斯基伯爵已經把冠軍捏在手心裏一樣了!”
“差不多吧,他可是拿命在搏呢!”
“他為了誰呀?”李吉亞輕鬆地問道。
培特西不說話了,隻是眼尾若有似無地瞥了一下安娜,李吉亞注意到了,剛想說話,一個稚嫩的嗓音響起來。
“媽媽,父親說您得多吃點櫻桃。”
謝廖沙忍了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插嘴說話了,他雖然不是很明白,但也隱隱地發覺了,這些夫人似乎正無視兩件事,第一件事是他的媽媽已經有他的父親了,第二件事是媽媽還有一個孩子和即將有第二個孩子。這些人正在試圖破壞一個幸福的家庭。
“父親說您還得多喝點水。”
“父親還說,如果您不舒服了,要找人去喊他。”
“父親最後說了,他不在的時候,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得在您身邊保護您。”
謝廖沙慢條斯理的說完了這四個“父親說”,然後看向李吉亞和培特西,露出一個害羞的微笑:“父親很關心我媽媽,我也是。”
培特西的臉上有些赫然,李吉亞則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謝廖沙身上,感歎他的聰慧,唯有安娜,正一邊笑著一邊用手指捏了捏那孩子的手背。
等待培特西和李吉亞的注意力放在別的地方的時候,安娜低聲詢問謝廖沙:“你說謊了是嗎?”
謝廖沙有些臉紅,承認道:“是的,這不好,我得道歉。”
“我又不是你父親,我不會責怪你。”
“但說謊的確是不好的。”謝廖沙認真地說,就像是卡列寧一樣神色鄭重。
“好吧。”
“不過,”男孩兒又笑了起來,稍微帶了點羞澀,“我知道這是父親的心裏話。”
“你怎麽知道?”
“因為父親愛您,我也是,媽媽,還有小寶寶。”謝廖沙咯咯的笑起來。
“等你再長大一點,一定會騙到很多小姑娘。”安娜笑著說道,謝廖沙則是不好意思的撓撓臉頰,然後又用那雙大眼睛看著安娜重複了一遍。
“但這的確是心裏話。”
“我們一家人很幸福,我現在是哥哥了,我得為妹妹或者弟弟守護這個家。”
安娜親了謝廖沙的麵頰,然後說:“對於這個問題,你永遠都不需要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