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嶺北麵，大雨。

    小舟在翻湧的河水上顛簸前行，兩旁連綿不絕的山脈往後拉動，山脈上百草叢生，豆子大的雨點砸在搖搖晃晃的小舟與翻湧起伏的河水上。

    “你確定是在這裏麽？”祁尊宇望著兩邊不斷合攏的山脈，天色陰沉得可怕，小舟像是漸漸駛入怪物的口中。

    “放心吧，再等片刻。”沁瑤對祁尊宇嫣然一笑，雨傘在手中旋轉，沿著傘背流淌下的雨流跟著旋轉成曼妙的弧形水簾。

    “你是怎麽知道夜澤不會在這裏設下防線？”站在一旁的白葉忽然問道。

    自從祁尊宇將白葉救回來後，白葉說話的次數少得可憐，平日裏不是默默地推演進入菩提無樹的籌略，就是孤身練劍。也許就像他自己所說的，從踏進林府的那一刻起，他就成了一位複仇者，在他的生命裏，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複仇。

    “我曾經潛入過夜澤的防線，他們的人馬都集中在那邊的森林。”沁瑤指著西南方向茂密的樹林。

    “夜澤應該不會輕易放棄這裏，他們從不缺人手。”白葉道。

    “我也是這麽想的，他們自然會在這裏勘察一番，不過······”沁瑤淡淡一笑，“他們估計什麽也沒能發現。”

    “他們這麽多人都沒能發現什麽，那你是······”

    “到了，就是這裏了。”沁瑤打斷了祁尊宇。

    小舟驟然側轉，向著左邊的山脈駛去。

    祁尊宇抬頭，青色陡峭的山壁上叢木茂盛，看似什麽都沒有。小舟靠著山壁停下。

    “就是這裏了。”沁瑤收斂雨傘，用鑲著碧玉的發簪將長發繞成髻盤在腦後。

    “可這裏什麽都沒有啊？”祁尊宇一臉疑惑。

    “在這下麵。”沁瑤指著水下，“這也就是夜澤沒發現這個入口的原因，這十幾天洄嶺連續大雨，河麵上漲將入口淹沒。”

    沁瑤魚躍水中，緊接著，白葉也躍入水中。

    祁尊宇心裏叫苦連天，這下雨天本來就不大暢快，現在還要跳水！看著水裏漸漸遠去的身影，祁尊宇呆了一會兒，然後歎了口氣，躍入微涼的河水。

    下潛至三丈左右的時候，沁瑤遊近一棵大樹，大樹極為茂盛，貼著山壁生長，周圍是一叢叢長長的灌草。

    沁瑤伸出素白的手，纖長的手指握著綠色的長草，用力一拔，一叢灌草帶著泥土脫落，一股水流了進去。

    樹木叢草的掩映下，是一處山穴！穴洞很窄，一個人側著腰勉強通過。

    沁瑤微微側著身體，雪白的脖子與纖細的長腿拉直，濕透的素裙緊貼著軀體，將她凹凸有致的身體襯托得完美無瑕。

    祁尊宇的視線不知不覺被吸引過去······

    “笨蛋，她可是個小妖女！千萬不要被她的外表給欺騙了！”祁尊宇心裏狠狠對自己道，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可他沒看見，剛剛沁瑤在即將遊入洞穴的時候悄然回頭，看著他不知所措的樣子輕輕一笑，就像看見獵物再次落入圈套。

    *********

    洄嶺西南麵。

    這裏是一片起伏的高山，茂盛的森林覆蓋其上，瓢潑大雨砸在地麵厚厚的枯葉上。

    “夜澤”在這片密林中安排了二十位‘司’，每名司手下有五名‘徒’，每位徒手下有上百名武士，構成固若金湯的防禦。此外，還有三百魅分布在各個陰暗角落裏，無形中拉開一道森嚴的地網。

    在夜澤中，地位是以修為劃分的，除了神秘莫測的‘魅’以外，夜澤中位階從低到高依次是徒、司、相、士，再然後就是主將和主君了。

    其中，相和士的地位極高，是主將的中流砥柱。

    已入深夜了，樹梢上掛著罩著油紙的燈籠，油燈在夜風中搖晃，透過油紙暈出火光微微照亮了森林，大雨還在下，砸在油紙燈罩上劈裏啪啦的響。

    幾道黑影無聲地掠過天際。

    身披黑色鬥篷的武士們在樹間穿梭，提著紙糊的燈籠，在森林裏一遍又一遍地巡邏。

    森林邊緣處的一盞油燈忽然熄滅，周圍的四名武士一驚，第一時間將手握住腰間的刀柄，卻還未來得及拔刀和發出任何聲音，便一齊倒下，眼睛瞪得很大，喉嚨處流下的血混合著雨水往枯葉裏流淌。

    緊接著，油燈一盞一盞的熄滅，悄無聲息。每熄滅一盞燈，周圍的四人便一齊倒下，不留痕跡。

    黑暗沿著森林深處蔓延，就如同死神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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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山頂的“司”死死注視著山下不斷熄滅的燈盞，臉部肌肉繃得僵硬。黑暗迅速蔓延，猶如蛇一般從山腳向山頂爬來。

    “報！敵襲！”密探從夜空中掠下，跪在司身後。

    “敵人來曆？”司頭也不回。

    “不詳。”

    “傷亡情況？”

    “恐怕······恐怕······”

    “說下去！”

    “恐怕山下的守衛已······”密探哽咽了一下，“已全數陣亡。”

    盡管已經猜到，但司的心裏還是吃了一驚，這個時候，他看到密探眼中陡然升起巨大的恐懼，就像目睹死神的駕臨。

    司猛然回頭，掛在樹梢的油燈熄滅。

    幸好這位聰明的司早有準備，他用力晃動火折子，將手掌罩在火星上，微弱的火光刺破雨幕，他看見那位跪著的密探已經倒在了地上，猩紅的血泊在雨水中蔓延。

    “你······你······”短暫的死寂後，司意識到自己還活著，顫抖著喉嚨問道。

    “知道你為什麽沒死麽？”黑暗中傳來鬼魅般的聲音。

    “我······我······”司呆住了，剛剛一驚慌竟然連刀都忘了拔。

    “告訴我‘菩提無樹’在哪裏，你還可以活著。”黑暗裏的聲音冷得像是冰山。

    司一驚，不明所以，像他這樣的地位不可能知道高層的機密，說不知道無疑是死路一條，那還不如······拚了！

    司將火折子擲出，然後猛然拔刀。

    火折子在空中被雨點淋滅，黑暗中，司的身體僵死在大雨中，刀身一半還滯留在刀鞘中，卻再也無法拔出。

    黑影輕輕抬手，掌中湧動起微弱的藍光，藍光像是一盞燈芯在雨中閃爍，周圍的黑暗都被微微照亮。黑影一身黑色鬥篷，頭上頂著兜帽。

    “第一座山，滅八司四十徒，魅一百九十二，武士四千八百六十三。”黑影對著前方的黑暗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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