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的規則是正義和邪惡較量，其他已經確認的還有邪惡之間自相殘殺會導致輪回約束力量鬆動。那麽當英雄殺死英雄呢？

    一定會如同洛基認定的那樣，原有身份被重新確認的瞬間，可以趁機撕裂世界法則而獲得神力？

    符照的頭發被高處狂風吹起，半信半疑地眯起眼睛：“……是真的嗎？”

    “不一定。”洛基在三米之外的地方和他對視，湛藍瞳孔像少年一樣清澈卻邪氣四溢，“就算世界規則不會根據我設想的那樣變動，反正死的人也不是我，隨便挑個人試試而已。”

    這個理由，非常充分！

    符照如果不是正在雙手握刀簡直要給他鼓掌了！不過被隨便挑中的倒黴家夥是自己，雙腳穩穩踏在地上準備躍出去拚殺：“要不然咱們再商量商量？首先我並不認為自己是個超級英雄，其次做了壞事，你哥得多傷心啊……”

    “我不是壞人，因為神做什麽都是正確的……”洛基一半的臉沉浸在黑暗裏緩緩搖頭，“作為被神選中的祭品，請你死在這裏吧。”

    和惡人溝通無效怎麽辦？

    經驗告訴我們，揍一頓就老實了。

    “不管了，就算被妖刀砍了以後多個兒子，也必須先把你解決掉！”

    三米的距離被符照幾秒拉近，罪歌和邪神權杖交鋒的刹那碰撞出一串激烈的火花！

    符照有生以來第一次和失去力量的神明交手，那支權杖在天台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暗金色光芒，首端像隻不對稱的蟹鉗，在其他的世界中“蟹鉗”中央應該護著一顆藍色寶石，現在空空蕩蕩。

    冠以神之名的生物來到世界後力量壓縮，但身體素質遠勝凡人！

    符照勉強用罪歌的刀刃抵住權杖，較力時明顯落於下風，但十幾年來積累的豐富逃命經驗，居然也沒讓洛基抓到他的衣角。

    權杖和妖刀在夜幕下時不時發出清越的撞擊聲，罪歌的利刃在邪神的腰間劃出一道傷口，卻隻穿透了衣服沒有流血。

    符照和他同時後退，拉開距離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在這個世界上，他其實不算真正的超級英雄，還負擔著毀滅世界的任務。

    也就是說洛基幹掉他以後，出現的可能性之一是被判定為“殺死反派”，世界規則得以維持。之二是“殺死英雄”，規則出現新的變化。

    也可能算作“同時殺死了英雄和反派”，或許是正負相抵沒有結果，或許出現正負兩種結果。

    這難道意味著……他死了也白死？怎麽想都覺得憋屈啊！

    “我還沒成為一代反派收獲無數粉絲，絕對不要當你的試驗品！”符照想到這裏反手握住罪歌衝了上去，驀然發覺身後一陣滲人的寒意。

    那種寒意太熟悉了，每次琴酒手裏的伯萊塔槍子彈飛向自己時，就是這種感覺。

    他條件反射地向旁邊躲開，一顆子彈擦著睫毛蹭上洛基的側臉！

    邪神的左側顴骨上立刻出現一道血痕！

    符照接近在地上滾了一圈離開戰鬥中心，頭也不回往子彈打出的位置跑去。

    通往天台的門重新打開，被意外調開的索爾和夏洛克終於返回。三打一……局麵對英雄們絕對有利。

    符照很自覺地把他當成了正義夥伴，將罪歌支在地上平複呼吸：“好累好累，你們神的體力都太好了，完全打不過。”

    “我走之前怎麽說的？沒有把握獲勝的戰鬥沒有意義，必要時選擇撤離，你就那麽喜歡犧牲嗎！”夏洛克舉槍瞄準邪神時，還不忘迅速扭一下頭教訓他。

    符照喘著氣擠出一句話：“不試試……怎麽知道打不過啊……”

    不過現在動手也沒有意義了，當著雷神的麵，他總不可能聯合夏洛克一起把人家的弟弟捅成篩子，況且神沒有那麽好殺——洛基臉上的那道流彈傷痕已經開始止血愈合了。

    “索爾，我親愛的哥哥。”洛基抹了一把臉側的血漬垂眼打量，又倨傲地揚起下頜微笑，“好久不見，這個世界真是神奇，失去力量成為凡人的我們也不會變老，你看起來還是那麽……年輕。”

    天台上一陣沉默，呈扇形包圍住邪神的英雄們，誰都沒有開口。

    符照用胳膊肘捅了捅發呆的雷神：“誒，他和你說話呢。”

    “我聽見了。”索爾收回複雜的神色望向平滑地麵，“我隻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指責他重獲神力的念頭異想天開嗎，還是死去一次依舊毫無長進？

    “那還不簡單，交給我！我說一句你學一句，準備……”符照摩拳擦掌，一臉躍躍欲試的欣喜，“我愚蠢的歐豆豆喲……”

    索爾皺眉，堅毅臉龐上閃過一絲迷惑：“我愚蠢的歐豆豆喲……這什麽意思？”

    符照攤手，重新拿起地上的妖刀：“我哪兒知道，隔壁火影劇組學的，反正聽起來很有氣勢，你照著念就行了。”

    索爾：“……”

    局麵呈包圍狀態，凡人洛基身後是天台高聳的防護欄杆，早已陷入無處可逃的困境。

    接下來等待他的將是被捕，因為瀆職和誘拐未成年厲鬼而被關進監獄。

    但索爾還是想問……“為什麽？”

    洛基在夜風中愣了一下，深深彎起的唇角很是嘲諷：“你居然問我為什麽？啊……對，你是奧丁的長子，是未來萬眾矚目的眾神之王，放逐出仙宮曆練後是完美的繼承人，是遵循規則的救世主……”

    他的笑容越來越肆意，瘦削的臉更有種陰險感覺：“而我不一樣——被規則所約束嗎？那就打破它，再創造一個我讚同的新世界！主宰萬物的不是輪回，而是神！”

    洛基高高揚起權杖向索爾劈來，簡單動作卻蘊含著極沉重的力量。

    符照勉為其難聽完了神的發言，感覺不比班主任的話有多少道理，察覺他攻擊的同時做出反應，卻還是慢了一步——

    權杖當然沒有落在雷神頭頂，也沒有被他抵禦，而是從洛基手中消失了！

    突然出現的白發男人打量一下奪來的權杖，輕鬆隨意地揮手打招呼：“嗨。”

    符照隻覺得剛才有陣狂風從身邊刮過，然後眼前就多了個陌生人，小心翼翼地提問：“超級英雄？”

    “沒錯，常駐在變種人區維持治安。”男人的語速快得幾乎聽不清，頗有興趣地打量他在罪歌控製下的紅眼睛。

    附近的超級英雄早就在趕來支援的路上，最有效率的當然是他，以速度見長的變種人快銀！

    變異力量在這個世界不受約束，在神明紛紛墜落的時候，快銀依舊保持著超音速的移動能力，成為安防工作中最具機動能力的支援者。

    ——真的是這樣嗎？

    夏洛克從見到邪神的第一眼開始就察覺到了巨大的違和感，但始終說不出那種感覺從何而來，所以哪怕邪神已經失去武器都沒有絲毫放鬆。

    有了！

    洛基現在表情還稱不上絕望，依舊勝券在握地微笑，甚至因為被奪走了權杖而更加高興……

    “快銀，把權杖丟出去！”夏洛克驀地想通場麵的違和處，命令和執行之間的時間差卻已經足夠爆炸發生！

    “轟！！”暗金近黑的權杖從中部整個炸開。

    洛基的體質不會再受冰巨人影響，成為凡人的這段時間裏愈發熱愛炸彈這種武器，製造藏了炸藥的假權杖根本不成問題！

    金紅的火光夾雜著鋼珠急劇擴散！

    快銀在察覺異樣時已經晚了一步，身體重重搖晃著跌倒，一灘血液漸漸從腳下蔓延，很慢很慢地說：“鷹眼……又不在，為什麽死的……還是我？”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躲開避免被爆炸波及，沒有時間回答快銀的問題，抬頭時頭頂天空已經出現異樣！

    厚重的鉛色烏雲翻卷成漩渦狀，在始作俑者的頭頂盤旋聚集。

    “哈哈哈哈……”洛基的低笑聲沙啞，右手高高抬起抓向天空，從掌心中構建出真正的邪神權杖，首端一顆湛藍的寶石散發點點熒光。

    神明，降臨！

    “原來如此……殺死英雄後相當於重新確認在這個世界的身份，按照舊規則我仍然是凡人，但約束鬆動後……”

    超級英雄的犧牲，終於將這個世界愈加鬆動的規則徹底崩壞！

    喃喃聲隱沒在狂風裏，從烏雲中雜亂劈下的銀藍色閃電正好落在邪神四周，平整的地麵頓時焦黑一片。

    “先離開這裏，請求變種人區支援，鋼鐵俠和綠巨人呢？”夏洛克在風中勉強睜開眼睛，尋找天台的出口。

    洛基已經當了太久凡人，正在努力適應重新獲得的神力，真正的權杖握在手中後輕輕一揮，連接天台的大門頓時像紙張一樣扭曲起來！

    “通過飛機離開。”夏洛克馬上找到另一條逃生途徑，推了神色糾結的索爾一把大聲提醒，“你現在隻是普通人，已經不能和‘神’去抗衡了！”

    索爾終於意識到現狀，放棄製止洛基的動作，跟隨他轉身向停機坪跑去。

    撤退。

    索爾早就應該認識到自己不是驕傲的雷神，估計連獲得罪歌的五糧液都不如。

    這樣的人該怎麽去守護世界，還有資格去守護世界嗎？

    殺死同伴獲得力量，這種事他絕對不會做，所以……跑吧。

    雷神難得有了一次落荒而逃的經曆。

    ……

    符照就輕鬆多了，他的前半生幾乎都在落荒而逃，所以做這種不符合真英雄的事情毫無心理壓力。在異變發生的瞬間就衝向出口，差一點點摸到天台門把手的時候——門板被洛基扭曲了。

    沒事兒，夏洛克說還可以坐飛機嘛，反正他會開。

    凡人索爾，以智慧見長的男人，還有罪歌俯身的自己。

    在身後追著一個真神的情況下，符照勉為其難地負擔了斷後的任務。

    安防局總部大廈樓頂的停機坪，時刻都有加滿燃料的核動力隱形機待命，每架可乘坐五人左右，全市任何一個街區發生意外都能在最快時間抵達現場。

    用來逃命也很不錯。

    “快快快，索爾你就不要憂愁了，你那個弟弟又不像會講道理的人，吊起來打一頓包治中二。”符照站在舷梯下方拚命催促，戰戰兢兢地回頭望了一眼遠處。

    洛基還在適應重新獲得的神力，像關了半年的手機在慢慢開機，蹣跚著邁出一步卻有千斤力量。

    隱形機顫動一下，在夏洛克操作中迅速升空，情報通過電磁波傳遞給每個超級英雄：“邪神已經恢複力量，沒錯，他現在是真正的神了！不要貿然接近！不要貿然接近！”

    “……我會糾正他的行為。”雷神進入機艙前默默發誓，堅毅的輪廓沾染憂慮。

    終於找到洛基，但他已經無法阻止那個人了。

    符照倒沒什麽肩負著城市未來存亡的壓力，終於踏上舷梯後鬆了口氣，開始催促夏洛克快點封閉機艙。

    “我已經關上了！”夏洛克百忙之中分神回答，從駕駛位傳來的聲音很模糊。

    關上了？

    符照探頭去看，出口嗖嗖的往裏灌著寒風並不是忘了關門，而是整個門都被扭曲了——然後露出洛基略顯陰柔的英俊臉龐。

    現在至少升高了十米還沒擺脫他，這廝居然會飛？

    符照想都不想的抽.出妖刀，但超能力和神力的對決，結果不言而喻。

    罪歌的鋒刃在接近洛基之前就毫無征兆地從中斬斷，符照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也跟著裂成兩半！

    “啊！”劇痛難以忍耐的咆哮聲被風壓禁錮在原地。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要試著和神對抗嗎？索爾……學聰明了嗎？躲開我真是明智的選擇。”洛基示威地揚起右手的權杖，那顆藍寶石光芒如同溫柔的眼睛，清晰照出他的邪惡。

    符照略長的卷發被風吹得幹擾視線卻沒有拂開，反而擦掉匯聚在下巴上的一滴冷汗，將半截罪歌瞄準邪神的腦袋：“完成夢想的路途中可以有差錯，我不毀滅世界了，先幹掉你比較重要。”

    洛基輕輕動了動手指整個機尾立刻扭曲，在隱形機失去平衡時仍然懸在原地：“你在冒犯神。”

    符照剛想開口回敬幾句，機艙重重搖晃腳下一跌，摔出被撕扯出缺口的隱形機正麵朝下掉了下去！

    就連內部的索爾，也在起伏跌宕中滾到了艙內深處。

    還好夏洛克幾乎同時拋出供人攀爬的軟梯，符照胡亂掙紮著終於抓住軟梯末端，左臂在慣性中幾乎脫臼也隻能慶幸沒有摔死。

    場麵一片混亂，夏洛克明明知道他懸在外麵，卻無法抽身放下駕駛的任務去將符照拉上來。

    機身尾部受損嚴重，在空中保持平衡幾乎不可能，隻有避開建築物慢慢降落——還有機會活著降落嗎？

    洛基忽視身後迎著狂風逼近的索爾，專注對付眼前的普通人類，權杖不算鋒利的末端在繩索上輕輕劃過，軟梯立刻斷了一半！

    懸在空中的符照又向下墜了幾分。

    “摔死你。”洛基居高臨下的垂眼，冰冷宣告凡人的死狀，沒有被。

    “……符照！符照！五糧液！”

    有熟悉的聲音從隱形機深處響起，所有理智消失隻剩下焦灼，與在黑暗世界時爭吵的感覺完全不同。

    那個時候他和夏洛克因為什麽吵起來了？

    ——“好想要個專屬bgm啊，說不定能提升戰鬥力。下回我打架，你在旁邊拉小提琴好了，唱歌也行。”

    ——“我不想隨身攜帶小提琴，也不會唱歌。”

    ——“那就喊我的名字。”

    “……未必！”符照費力抬頭露出毫無恐懼感的一張臉，妖刀被折斷的刀刃突然暴漲，直直沒入洛基的身體！

    罪歌擁有變形能力，刀身的金屬能夠隨意扭曲成任意形狀，在穿透洛基腹部後立刻繞了一圈，像鐐銬一樣將神鎖住。

    邪神的血液同樣是紅色，一滴滴的溫熱從傷口流出，仿佛下了場小雨，而且受傷也會很疼。

    洛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終於褪去傲慢顯露出真實的憤怒：“你竟然敢——”

    “噓。”符照兩隻手都占著，比不了噤聲的手勢，認真的歪了歪頭示意，“你聽，我的bgm來了。”

    在主角的bgm裏沒人能將其打敗，然後該怎麽做呢？

    所有英雄都死在這裏，還是盡量減少犧牲？

    符照喜歡占便宜，當然不會做虧本的決定。

    於是冒犯神的凡人，懸在空中發出很輕的歎息：“……算了，下輩子再毀滅世界吧。”

    於是當雷神終於從上下顛簸的機艙深處趕來時，隻看見了他主動鬆開軟梯的那隻手。

    洛基被罪歌穿透身體隨著符照同時降落，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墜向地麵，很快什麽也看不見了。

    ……

    已經升到這個高度，墜落聲不會傳到機艙裏。

    但神可以。

    本來應該被罪歌鎖住的邪神，慢慢從下方升了起來，看來在墜落時也受了傷，臉色蒼白並不好看。

    索爾在剛才的混亂中撞到了頭部，眼前蒙著一層血所以看什麽都是詭異的紅色，結實身軀堵住通往駕駛位的通道，沉下臉問：“五糧液呢？”

    “啊，應該摔死了吧。”洛基漫不經心地回答，從衣著到表情都恢複成從前的樣子。

    長出彎曲惡魔之角的金屬頭盔，黑衣中夾雜著邪惡的綠，下擺獵獵作響。

    索爾沉默。

    從神的角度來說，他不喜歡那個不著調的凡人，叫五糧液這種奇奇怪怪的名字，還喜歡說奇奇怪怪的話。

    但就在剛才，他還是一臉不著調的鬆開了軟梯，如此隨意。

    那麽自己做了什麽？

    很久之前被召喚到現世時封印神力，就毫不抵抗的接受了現實，雖然不甘心可也像個凡人一樣生活在世界上。

    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的心也變成凡人了呢？

    洛基看出他心底的猶豫，為了不被外界幹擾還用神力托了一把失去平衡的隱形機，聲音如同惡魔：“你當然也可以重新成為神，身後不就有個超級英雄的凡人嗎？”

    “——我不是你，我是你的兄長，有責任將你帶上正確的道路。”索爾平靜的舉起虛握的右手，目光突然堅定。

    藍色驚雷在厚重的雲層間穿梭，幾乎撕裂整個世界。

    雷神之錘在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回應了他的呼喚，從遙遠的地方破空而來，撞破機頂落在索爾手中！

    傳說中那柄銀灰色的武器，隻有品格高潔的人才能舉起。

    有沒有超自然的力量並不重要，隻要記得他是神就行了，隻要去做神應該做的事情就行了！

    光芒鋪天蓋地，從中央區蔓延到城市的每個角落。

    高大的金發男人手持雷神之錘帶起千鈞之力向洛基襲去，憤怒地發出低沉宣告：“吾乃索爾——奧丁之子，雷電之神！”

    ……

    ……

    這個城市在今夜發生變故，毫無征兆卻重新構建了規則。

    全部有神之稱號的存在不被輪回約束，盡管威力不如從前，但確確實實可以使用屬於“神明”的力量。

    ——不過好像也沒什麽變化。

    普通居民的生活方式毫無改變，城市的治安還是老樣子，英雄和罪犯你追我逃氣氛和諧。

    流浪的神夜鬥依舊在做五塊錢一筆的交易。

    邪神洛基重返城市的當夜就被他哥砸了一錘子，倉惶敗退至今沒有露麵。

    畢竟不光他恢複了力量，索爾也恢複了。

    隻有凡人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

    ……

    安防局附屬醫院，幹淨的單人病房。

    索爾作為普通人活了不知道多久，許多習慣還是難以改掉，一手拎著錘子一手拎著果籃，頂開某一間病房，怔了片刻才進門。

    晃神原因，倒不是想起五糧液來探望他的時候也買了水果，也不是想起最後水果又被符照拿走了。

    而是因為今天夏洛克居然沒在處理案件，反倒坐在病床尾端浪費時間！

    “你們探望昏迷中的病人都是帶來這種毫無創意的禮物嗎？噢……看來數量多到一定程度，病人就能自己醒來跳下床像個鬆鼠一樣開始啃蘋果了。”

    夏洛克迅速看他一眼，視線又落回病床的人身上，依舊有風格的讓人惱火。

    索爾將自己買的果籃放在床頭的一堆相似品之間：“好吧，下次我試著帶來99朵玫瑰花。”

    說完之後他發現這句回答實在太有符照的腔調，忍不住微微翹起嘴角，又立刻收斂起笑容。

    “他喜歡辣條。”夏洛克沒有動作，想都不想的否決雷神的下一份慰問禮物。

    從總部大廈升起的隱形機在空中搖搖晃晃的飛行，他當時隻顧著駕駛，但那些殘留在現場的痕跡，在無聲提醒夏洛克當時發生了什麽。

    凡人賭上全部對抗神明，對於洛基來說損失並不嚴重，符照卻從高處墜落粉身碎骨。

    ——他腦子壞掉了。

    夏洛克不需要觀察就能得出結論，不然一個夢想成為反派的人，當時為什麽豁出性命去救人呢？

    好在符照的腦子也不是徹底壞掉，在墜落途中，他嚐試了很多種自救方法。

    罪歌的刀身延伸成鐵絲去勾拽周圍的一切建築，刀身卡在混凝土裏阻擋下落的趨勢……

    成功的自救措施讓他在掉在地上後還剩了一口氣，也隻剩了一口氣。

    安防局有“冥土追魂”之稱的醫生搶救了三天，終於讓符照的心率穩定下來。

    連地下區的無證醫生黑傑克也趕過來給符照檢查了一遍，臨走時說：“我已經把他身上能縫起來的地方都縫上了，一直不醒，隻能說明他永遠都會這個樣子。”

    索爾在病房裏站了片刻又靜靜離開，留下夏洛克開始毫無科學精神地懷疑醫生的結論。

    ——難道平常幾乎用不上的大腦，也能摔成腦死亡嗎！

    其實他也很清楚，還留著一口氣就已經非常幸運了。

    在這個城市待了太久，夏洛克迎接過很多降臨的超級英雄，也見證了他們的死亡。

    夏洛克沉默的坐了片刻，確認索爾走遠後站起來反鎖房門，打開立在牆角的黑色琴盒。

    小提琴搭上肩膀，不需要刻意確認位置就已經足夠標準，音符行雲流水的回蕩在病房裏，悠揚溫柔。

    音樂能讓人放鬆，他不知道是這一曲是為了安撫符照還是安撫自己。

    走廊裏的護士被音樂引來，在使勁敲門讓他不要幹擾其他病人。

    夏洛克充耳不聞，執著的演奏完畢後姿勢保持了很久，才慢慢放下小提琴：“送給……合格的英雄。”

    符照沒有像往常一樣跳起來反駁說，他更想當反派。

    那本《反派須知》還放在辦公室的桌上，保持著主人走之前的攤開狀態。

    夏洛克一閉上眼睛，就能看見寫筆記的人搖頭晃腦，得意強調說“你不要小看它，這是我的心血之作，一定會派上用場的”。

    沒錯，唯一的用場就是作為符照活過的證明，留下讓人懷念。

    然而夏洛克不會懷念，他會把所有沒用的東西扔進垃圾桶裏。

    他沒有歎氣，動作機械的將小提琴收進琴盒，背在身後向門口走去，因為不會露出太明顯的悲傷或沉痛表情，所以臉上隻是一片死寂的平靜。

    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喑啞的抱怨——

    “吵死了，你不知道毀滅世界的人必須賴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