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海濱旅舍。

    太陽剛剛升起，陽光落在波浪上成了細碎金色，真是一個美好的清晨。

    夏洛克已經不記得上一次享受安靜早晨事什麽時候，好像有記憶以來，符照就在耳旁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沒了他的打擾讓人開心，但也有點寂寞。

    “我一定是還沒有擺脫病毒的後遺症……”夏洛克腦海中剛冒出這個念頭，就馬上被自己掐滅。

    房間的內線電話卻不合時宜的響起來。

    夏洛克漫不經心的接起來：“我不需要客房服務——”

    “你的鵝紙在我們手上，立刻準備好一千萬，否則撕票！”打電話的男人聲音陰狠，也沒有給他清潔房間的打算。

    夏洛克：“？？？”

    綁架犯迅速補充：“不準報警，不準聲張，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他！”

    “限你們在十分鍾之內撕票，否則我一定會報警的。”夏洛克氣定神閑的歪頭夾著話筒。

    男人聽見他的聲音，意外地沉默三秒：“……不好意思，打錯了。”

    惡作劇一樣的綁架通知，智商從來不在線的綁匪。

    他還不如早點出門，去找找料理區傳說中的廚具什麽的，還可以拿回去讓符照做飯。

    夏洛克這麽想著，歇了片刻開始新一天的工作。

    這個房間位於一層，繞過長廊就能看見正門外明晃晃的天空。門口登記處的旅舍老板看見客人出來，僵硬地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真難想象，經營這種東方旅舍的會是一個五官深邃的西方人。

    夏洛克隻是在入住時跟他見過一麵，雖然不至於忘掉對方的身份，但也沒有深入交流的打算，隻是看見他的表情突然明白了某些事！“那個綁架電話是打給你的？”

    四十餘歲的老板對上那雙銳利的灰色眼睛，頓時忘了剛才綁匪告誡他的話，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我發現孩子早上就不見了……然後一通電話打到這裏……”

    “幾點接到的電話？有受害者的照片嗎？”夏洛克認真起來，走到櫃台旁邊，翻找起固定電話的接入號碼記錄。

    旅舍老板用衣服抹去掌心的冷汗，看了看牆上的掛鍾回答：“大概九點左右，照片有的，就在那裏掛著。”

    “八點五十八分。”夏洛克已經找到了最後一通電話的時間，但內線電話竟然沒顯示對方號碼，隻好把探究目光放在牆上的照片裏。

    那是張家庭合影，地點就在旅舍外麵，老板和兒子對著鏡頭露出微笑。

    心虛的旅舍老板，撓了撓深栗色頭發：“這個電話壞了，不能顯示號碼……”

    夏洛克立刻放下聽筒，沒有猶豫地轉身回房：“之前他們錯撥給我了，應該能找出是誰打的。”

    “呃，你那屋的電話也壞了。”

    夏洛克停下腳步，煩躁的揉了揉額頭：“這種電話隻能在旅舍內部使用，綁架者一定是房客，最近有可疑的人住進來嗎？”

    老板翻了翻電腦中登記的客人資料，知道他來自中央區所以很配合：“這家店位置不好，前麵又被豪華酒店擋著，除了你之外，隻有六個房間還在使用。”

    “能不能找到客人入住時的錄像？”夏洛克把手放在櫃台上等待，“順便問一句，綁架者索要一千萬，你有錢嗎？”

    “把旅舍賣掉的話，大概能湊齊。”老板用顫抖的手指調出店門口的監控攝像頭。

    錄像顯示最近一次有客人入住在前天，兩批客人分別選擇了不同房間，看上去並不認識，其中一個等待登記信息時不耐煩的在門口抽煙。

    夏洛克搶過鼠標暫停視頻，指著吸煙的那個男人語氣篤定：“就是他了。”

    老板視線茫然的望過來：“這……”

    “他點煙用的打火機不是外麵的販售品，而是酒店提供給客人的……看見機身上印的文字了嗎？被遮住一半，不過還能看到是出自對麵的那家酒店。”夏洛克將屏幕轉向櫃台後的老板，輕輕點了點被畫麵中男人握在手心的一次性打火機，“突然被綁架的孩子，競爭酒店的員工，目的是為了得到你這家旅舍。店麵不算什麽，土地還是很值錢的。”

    他向來隻管破案不管善後，說完之後繼續今天未完成的事，走向陽光燦爛的門口。

    旅舍老板從櫃台後繞出來，懇求的攔在他麵前：“您能陪我上樓去找他嗎，我的孩子……”

    夏洛克明白他擔心激怒綁匪，這種小罪犯離“超級反派”的標準還很遠，不過看了看手表上並不著急的時間，決定還是一同前往。

    打那通綁架電話的犯罪者住在220號，夏洛克房間的斜上方。自認為這個計劃已經足夠精密，下達綁架通知後還在房間裏抽煙，被突然打開門的人嚇了一跳。

    “咳咳咳！老板，你想要打掃房間至少也提前說一聲！”綁架犯嗆到一口煙氣，找不到煙灰缸，幹脆捂著嘴巴把香煙掐滅在玻璃杯裏。

    老板握拳給自己壯起膽子，將門徹底拉開堵住出口質問：“我兒子呢？！”

    “他在坐標195，385的地方，隻要你現在準備好一千萬，還來得及趕過去……”對方身份暴露也隻驚訝了很短的時間，馬上又擺出惡狠狠威脅的樣子。

    夏洛克垂眼看著飄落地麵的煙灰，視線順勢移到他身後，打斷他的話：“中央區安防局成員，目前正在調查一起綁架案件，結論是禿鷲灣監獄歡迎你。”

    身高一米九的綁架犯，聞言臉色蒼白的愣住：“超級英雄？我絕對沒有綁架，這是誤會啊，誤會！”

    夏洛克銳利的視線落在男人臉上，有耐心地等待下文。

    看上去就很不好惹的綁架犯立刻如實招供：“……好好好，我招！他兒子被請到隔壁酒店待著呢，五星級，絕對沒有被傷害。”

    “人身傷害在城市法律中是重罪，我怎麽敢綁架！本來打算把你和其他客人騙出去之後，把旅舍燒了偽裝成失火。我的上司也很想要這塊地，他說你的店沒了，肯定沒錢重新裝修再開下去……”

    “人呢？誰管你上司怎麽說的，把我孩子交出來！”旅舍老板衝進房間揪著他衣領怒吼。

    正好惹上超英的綁架犯一個哆嗦，掙脫出他的鉗製，轉身悶頭收拾了一下房間裏的引火裝置：“我錯了我錯了，這就釋放人質，不，犯罪還沒實施，應該不算人質！我用不著去蹲監獄吧？”

    “這件事不歸我負責，你可以去問問禿鷲灣。”夏洛克漠然的抱臂站在門口，毒舌都變得無趣。

    他總覺得旁邊少了點什麽……仔細想想，應該是五糧液咋咋呼呼吐槽的聲音吧。

    超級英雄的名號對犯罪者來說很恐怖，綁架犯磨磨蹭蹭了半天，一臉蒼涼的打電話聯絡同謀者。

    “嘟……嘟……”

    忙音在老板粗重的呼吸聲中格外明顯。

    夏洛克臉上閃過淡淡的愉悅：“你的同伴似乎逃走了。”

    “不可能，估計他們沒聽見電話聲……我這就帶你去找他！”綁架犯摔了電話向附近的五星級酒店衝去。

    酒店的所有者一直都覺得自己身後那家苦苦支撐的小旅社很不順眼，然而後者生意不好卻還沒到倒閉的程度，隻能用點小手段把他趕走才能獨占這附近的土地。

    綁架不是最好的選擇，因為查到最後一定會出現一個“謀劃者”，偽裝成意外失火就簡單多了，真相也無從查起。

    夏洛克在旅舍老板的請求下，勉為其難將這起案件負責到底，跟著他們進入金碧輝煌的酒店。

    綁架犯熟練的把人帶到1512號房間，敲了敲門無人應聲，幹脆一使勁擰開了金屬把手！

    幸好，門開著。

    隻是裏麵空無一人，連人質都失蹤了。

    “不，不可能啊，我們的確把他帶到這裏來了……”綁架犯喃喃的麵對空蕩蕩的房間，一臉難以置信。

    夏洛克頓時意識到事態的嚴重，讓他們等在門外，自己深入房間調查。

    客廳有使用過的痕跡，使用者隻有一人，身高在170左右。茶幾上還放著吃到一半的芝士海鮮焗飯，很新鮮。

    他轉身進了臥室，床上的被子卻很整齊，沒什麽可查看的，隻是比較起普通酒店，櫃子下方多了個供客人使用的小保險箱。

    夏洛克試著拉了一下保險箱的門，紋絲不動。正想離開的時候，櫃子上的內線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他抓起床上的枕巾墊在手裏，在響到第三聲的時候迅速接了起來，卻沉默的等對方開口。

    “你好。”

    那是個分辨不出性別和年紀的電子合成音。

    夏洛克依舊沒有開口。

    對方同樣不想寒暄，直接切入正題：“保險箱的密碼是55208。”

    夏洛克立刻蹲下輸入密碼，保險箱應聲打開，裏麵平靜的躺著一張照片，正是旅舍牆上老板和他兒子的合影。

    他將照片拿起來，卻說：“裏麵什麽都沒有。”

    “哇哦……”聽不出身份的聲音，卻沒有被他迷惑性的招數逼到露出破綻，“那就好。我想說的，已經全部經由這通電話告訴你了。”

    哢噠一聲，是電話無情切斷的輕響。

    和生意冷清的小旅舍不同，這間酒店的客流量一向不錯，夏洛克沒有時間挨個排查是誰打了電話，況且以對方毫不慌亂的性格，恐怕查出電話來自哪個房間也沒有用。

    夏洛克緩緩站起來，注視著那張照片若有所思。

    告訴他了？

    將被綁架者帶到別處的人，隻打來這一通電話而已。

    不對，一定還有別的信息。

    比如……

    第一通電話打到了他門牌號為111的房間，時間是8點18，第二通才是老板接聽的，8點58分才打來，然後是住在220的綁架者，坐標位於195，385酒店的1512號房間……

    牽扯到的數字，多得驚人。

    將所有出現的數字整合起來，能夠得到“8188581112201953851512”，再加上“已經全部經由這通電話”的有些刻意的提示，內線電話號碼一般就是房間號，所以還要再加上一個1512。

    數字的意義暫時不明，但替換為字母或許能得出結論。

    81885811122019538515121512

    hahhehaaabb?aiecheaeabaeab。

    零無法用字母顯示，所以這個排序說不通，要考慮到兩位數字的存在。

    再次一一替換為字母的話，得到的答案是“lol”……

    表麵上看起來仍然意義不明，但隻要調換一下順序，就是一句完整的話。

    “rs”。

    最後的提示數字為保險箱密碼55208，如果把使用過的數字廢棄掉，在拚組中去掉eeth這四個字母，用剩下的“lol”繼續組詞……

    他幾乎一秒鍾就得出了答案。

    ——“k”。

    喜歡數字和故弄玄虛的犯人，夏洛克知道是誰擁有這兩種習慣。

    是那個人在向他打招呼，向他為即將出現的地獄而舉杯慶祝。

    詹姆斯·莫裏亞蒂，同樣來到這個世界了。

    ……

    哥譚區。

    符照頂著烈日和一身汗水擠下公交，舉起手機將地圖和現實調整到同一水平線，迅速跑向發生事故的商業街。

    高逾十層的商場內部，哥譚區警察在局長戈登的帶領下正在分批疏散普通民眾，同時檢查有無混入其中的犯罪團夥成員。

    作案方式是從一層封鎖整棟大樓同時埋下大量炸藥，將當時在裏麵的所有顧客困住。

    結局不出意料，武裝罪犯們紛紛落網待審。

    唯一的意外是，最早單獨潛入大樓的超英“夜翼”死在了和罪犯的交涉中。

    符照一腳邁入冷氣充足的商場一層，立刻幸福的吸了口氣。

    戈登看到這麽毫無氣場的超級英雄愣了一下，藍眼睛不滿地眯起來：“你來得太晚了，hero。”

    “我也很想開著蝙蝠車以閃電速度來個閃亮登場啊，但經費不足，隻好擠公交了，路上又堵車。”符照解釋著漫不經心的掏出手機，掃一眼屏幕，“也不是很晚嘛，還來得及吃午飯。”

    戈登將對講機收起來：“現場已經沒什麽需要你的地方了，所有罪犯已經落網……”

    話音未落，從商場頂層開始燈光依次熄滅，除了二層和一層所有地方陸續斷電！

    “不是已經都落網了嗎？”符照將他的後半句話重複一遍，把手機塞進口袋，“我上去看看，夜翼都掛了，讓警察守在出口，不要跟著湊熱鬧。”

    “你怎麽上去？！樓梯已經用來疏散群眾，自動扶梯突然斷電，上麵的乘客因為慣性跌下又有受傷，留下來和我處理傷患。”戈登環視一片混亂的現場，發現他仰頭打量大樓的高度開始頭疼，“你不會是想爬上去吧？普通人不具備這種體力。”

    “這才十幾層，小意思，你們的普通緊身衣不是還能擋子彈麽？”符照活動著手腳熱身，原地跳躍幾下，算是做出攀爬的基本準備。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想象琴酒老大就在後麵追殺，才能百分百發揮潛能。

    符照凝神想了片刻，發現自己最近有點沒出息，因為他開始腿軟並且有種轉身求饒的衝動，於是果斷停止想象，順著承重的柱子慢慢向上爬。

    每一層出口都有警察，但不代表每片區域都安全。

    或許那個製造停電的人就在某一層遊蕩。

    或許這條漏網之魚才是殺死夜翼的真凶。

    符照輕巧的翻過欄杆落在三層，室內建築少了照明後一片漆黑，好在這棟大樓是回字形結構，靠在欄杆邊一低頭就能看到一層戈登局長的頭頂。

    很安靜，一二層的騷亂無法傳達，但這裏也不過是三層而已，再往上恐怕會更沉寂。

    符照借著微弱光線打量了一下周圍，發現這一層都是看上去很高檔的女裝，他以前去商場采購的時候從來不好意思在這一層停留，現在旁邊沒人，當然是滿足好奇心的最佳機會！

    符照拎起一條真絲長裙看了看，發現也沒什麽稀奇的，掛回衣架繼續向深處走，淡定的路過一尊男模特？

    男模特？

    走出幾步的符照僵住，折返回來仔細觀察。

    女裝區的這個擺設說是模特也不太恰當，因為它穿得並非展示衣物，而是一件髒兮兮的紫色長西裝。

    也對，哪有給男模特穿裙子的。

    符照站在模特麵前，眼睛漸漸泛起紅光，在罪歌力量的幫助下看得更清楚。

    男模特一動不動站在角落，露出的皮膚如同死人般慘白，口紅勾勒出一個誇張而僵硬的笑容，在黑暗裏看上去詭異而不祥。

    它更像是一尊……小醜雕像。

    而且是活的。

    符照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打算確認一下它的皮膚是否同樣僵硬——

    “你也想來一個這樣的笑容嗎？”

    小醜突然開口，從模特的台子上跳下來。

    “嗷！”符照驚魂未定的迅速向後退去，“活的活的！你是活的！”

    小醜左右看看，突然恢複了活人的柔軟度向他走來：“作為超級英雄，你實在太沒禮貌了，不過我還是決定送你一樣禮物。”

    符照大口大口喘氣，沒有去接那張他突然變出來的鬼牌，而是問：“夜翼是你殺死的？”

    “你看到他的屍體了嗎？很可惜我沒見到，不過應該像一塊用了幾十年的爛抹布，哈哈哈哈！”小醜說著說著狂笑出聲，“哦……我在等一個超級英雄，但並不是你，糟透了，你快去把他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