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莊恢複了往日的熱鬧，似乎大家都忘記了雲娘入宮中的事。

    尚風總算放心了，他提議他們三人去鍾山遊玩。景軒、雲娘想到那裏是他們初識的地方，心頭溫暖，也都欣然答應。

    鍾山之上，風陣陣吹過，吹亂了雲娘的發，也吹皺了景軒的心。他們四目相對卻是無言。唯有尚風在一旁高談闊論。“前日，皇上帶我們工部幾位官員去了寶雲局，在那裏看了波斯使臣帶來的西域貢品。你們是沒看過，那些寶物金光閃閃，比天上的繁星還要亮。皇上說了，與西域邦交友好對我朝的商貿很是有利。可能會考慮解開海禁。”

    尚風見景軒、雲娘都不答話，就問道：“哎，你們說話呀。尤其，雲娘你都不用進宮了，你還愁什麽？”

    哦，你說開海禁。解開海禁，有什麽作用？”雲娘趕緊接話打破了沉默。而景軒始終沉默地走在雲娘身後。

    這當然是將中國的絲、綢、綾、緞、絹等絲製品，源源不斷地運向中亞和歐洲，讓希臘、羅馬人、波斯人都知道世界上有一個賽裏斯國。”尚風說道。

    賽裏斯國？”雲娘不解。

    對，波斯人使臣說，他們稱我們為賽裏斯人。”

    嗬嗬，有趣。”雲娘笑了。

    雲娘，你可不知道，這西域美味眾多，尤其是葡萄酒很是清冽。”

    瞧你，你都要流口水了。”

    對了，西域還有香料，聽說女子塗抹了，全身飄香如同神女。雲娘，皇上說了，日後有可能派我出使波斯，我就為你帶些回來。”

    說著說著，他們來到一處山坡，尚風躺到大石頭上休息，一邊說道：“景軒，雲娘，這鍾山真是美啊，好久沒這麽暢快了。”

    景軒抬眼看著天空，雲娘也仰著臉嗅陽光，在這一片景色風光中，一身清荷水裙的雲娘，看上去像極了林中的仙子。而他們是守護雲娘的人。

    瞧他，就像一隻猴子趴在那裏。”雲娘忽然淘氣地向尚風擲去一顆小石子。

    什麽，你說我是隻猴子，那猴子可要來抓人了。”

    啊，嗬嗬嗬，不要啊。景軒，你快救我。”雲娘笑著躲到了景軒身後。

    景軒，你可別幫著她呀。其實，雲娘可鬼著呢。”

    哦，可是，我偏要護著雲娘。哈哈哈哈。”

    景軒左擋右護，三人都大笑了起來。

    笑鬧了一會，三人一同坐在山坡上，陽光稀稀落落地灑在他們身上。

    忽然，尚風掏出了一隻翡色玉鐲，玉鐲透體透明，純淨得攝人心魄。尚風遲疑片刻後說道，“雲娘，這隻玉鐲是我從波斯使臣那購得的，說這鐲子有百年好合之意。如今你也到了婚嫁的年紀，你是否願意與我……”

    雲娘被尚風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景軒也吃了一驚。景軒這才明白，尚風那日的酒後真言。原來，今日尚風邀他一起來鍾山，就是想讓他做個愛情見證。

    尚風，我不能收。我們一直像這樣開開心心地做兄妹，好不好？”雲娘回避著尚風炙熱的眼神。尚風舉著孤零零的玉鐲沉默了。

    你難道不明白我的心意？”

    不，我知道，所以我不能欺騙你。我一直都是把你當做哥哥一樣看待。”

    三人都沉默了。

    一場不歡而散後，時間過了數月。尚風不來錦繡莊。景軒、雲娘也都很沉默。錦繡莊的人們也都很納悶。

    景軒心知他有冤案未解，麵對君權又曾無力守護雲娘，鍾山之行，景軒也的確想過尚風能給雲娘好的生活。但是，他又怕雲娘真的收下尚風的定情之物。

    雲娘覺得猜不透景軒，她撥動著手中的絲線，紅的、黃的、藍的，絲線淩亂地纏繞著如同雲娘淩亂的心。雲娘看著景軒，景軒正在做畫，陽光正落在景軒的臉上。忽然，一陣風吹進了繡房，風中帶著片片紅色的花瓣飄落在了景軒的畫紙上，雲娘不由走了過去。卻見點點落花印在畫紙上。雲娘仔細一瞧，隻見畫麵上是一副早春的風景，一片林子中有一位女子正走在小徑中，她長長的發上落著點點花瓣，看著有些憂鬱，有些讓人憐惜。

    雲娘忽然臉紅了，原來畫中女子眉目低垂，身穿素白煙紗裙，雲娘知道景軒畫的人就是她。

    雲娘。”景軒停止了作畫，他看向雲娘。

    我，我是想將這些落花撫去，不影響你作畫。”雲娘慌亂道。

    沒事。這些落花正好襯在畫布上很別致。”景軒笑了笑。

    這女子是？”雲娘問。

    恩，是你。”景軒點了點頭。

    景軒，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一直在自責？你一定是自責皇上宣我入宮時，你無能為力是不是？我明白，那份無助也深深纏繞著我，如今一切過去了。我在，你也在。再也不會有人讓我們分開了。”

    景軒望著雲娘，將她攬入了懷中。

    雲娘看著畫，忽然說道：“景軒，你看這些花瓣嵌在圖畫裏確實很是美。若是這樣可以嗎？”說著，雲娘輕輕地將這些桃紅色的花瓣均勻地灑在圖上。一時間，畫中的女子猶如走在落花的林間小道上。“真美，這幅圖，我們稱為‘亂紅’好嗎？”雲娘笑著說。

    嗯，就叫亂紅。正是那句‘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哈哈哈。”景軒笑道。

    很快，“亂紅”織錦及刺繡一並而出，頓時引起宮中嬪妃們的喜愛。

    這次錦繡莊創新的亂紅織物，背景是個清麗女子，肩上點點花瓣說不出的美。隱約中，感覺像是在訴說男女思慕之情呢。”

    是啊，‘亂紅’織錦我也看了，圖案太有靈性了，似乎畫中的女子要離開心愛的人，看了感覺好不忍。”

    嬪妃們議論著。這宮中流行的，很快也在民間傳開了。“亂紅”織物簡直出神入化，很多女子買來悄悄送給心愛的男子。

    尚風也很快看到“亂紅”織物，他立刻生氣地來到錦繡莊。

    景軒，你今日必須給我一個交代，你是不是喜歡雲娘了？難怪我送雲娘定情之物她不肯收。原來啊，果然是因為你。我信任你，我把我對雲娘的思慕之情都告訴了你。而你什麽都不說，我才認為你們沒什麽，這才決定向雲娘表白，讓你這個兄弟做個見證。結果好了，今日我才明白，原來你也喜歡雲娘。甚至，甚至還作畫‘亂紅’。你瞧瞧啊，亂紅啊，亂紅，多麽深情地示愛。你這還不夠，還要讓整個應天城上至皇宮，下至百姓全都見證你深情款款地示愛。你把我當傻子了。”尚風不快地說著。

    景軒微微笑道，“尚風兄，你莫要如此生氣。你究竟是喜歡雲娘？還是拿雲娘做自己的妹妹呢？”

    我，我當然是喜歡雲娘，很喜歡很喜歡了。”尚風叫道。

    但是，我對雲娘不僅僅是喜歡，我愛她，我想給她我所有的一切。她擅長刺繡、織錦，我就要助她在絲織業上有所成功。我要讓我心愛的女子，可以實現她的夢想。雲娘的娘親曾是京城最好的繡娘，雲娘也想成為最好的繡娘，你知道嗎？她想讓雲家絲織發展有所名氣，你知道嗎？雲娘不僅僅是一個女子，她更是一個努力堅強的女子。我愛她的點點滴滴，朝夕相處讓我對雲娘不僅僅是愛慕，更尊重這樣一個女子。我傾慕她，我看著她入宮難回，心如刀割。我思念她，甚至閉上眼都可以畫出她的樣貌。我了解雲娘。她是個認真又固執的女子。她為了改良織機和創新織造技術不眠不休，你又可曾知道？麵對君權，我並非無能為力，隻要雲娘說一句不願意，我會豁出性命救她離開皇宮。但是，我不能那麽做。因為雲娘心地善良，她為了雲家，為了她的父親，為了錦繡莊，她寧可犧牲她一人的幸福。這樣的雲娘，你認識嗎？”

    這，這，可是，那你為何不告訴我，你對雲娘的傾慕。我可真是傻呀，以為你們一個畫繡稿，一個挑花結本做刺繡，以為你們一心創作絲織技藝。沒想到，你們居然好上啦。你們瞞著我，虧我還拿你當兄弟。”尚風不悅道，又有著尷尬。

    然而，尚風忽然一想，他記起了雲娘曾和他說過景軒的父冤。他想，如果景軒和雲娘在一起，景軒對雲娘定會造成危害。想了想，尚風說道：“我不管你們所謂的愛情，我隻知道不能讓雲娘受到半分傷害。景軒，我今日警告你，我以工部侍郎的身份命令你，你不可和雲娘再多親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