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軒將屍身翻過來一看，他倒抽一口氣，依稀間他辨認出是他的父親蒲有德。可憐蒲父雙眼黑洞洞一片，屍體大半呈現出了骷髏，髒腑早已不知了蹤影。麵對父親慘死，頓時，景軒大吼了起來。

    就在此時，牢房外忽然傳來了公公的聲音。“太子駕到。”蔣瓛見太子來了，他趕緊走出了暗處。

    太子殿下。”蔣瓛叩首道。

    本王聽說晉王所殺的錦衣衛景軒沒死，特來詢問此事。就是這人自稱是沒死的錦衣衛？”太子問道。官大人立刻點頭稱是。“那本王倒好奇，景軒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是不是真是晉王所殺？”太子一邊說著，一邊同雲大人、蔣瓛來到景軒的牢門前。

    罪人，太子駕到，還不速速跪下。”官大人喝道。景軒失魂落魄地倒在幹屍旁，一言不發著。

    這人是怎麽了？”太子疑惑。

    雲大人趕緊上前細細一看，著急道：“景軒，太子來了，你趕緊回話啊。”聽得雲大人的聲音，景軒瞬間捏緊拳頭，他憤怒的雙眸中射出駭人之氣。雲大人不由得連連後退，而蔣瓛立在太子身旁冷冷地看著景軒，

    景軒心知，今日父親屍身突然得見，顯然是狡詐的蔣瓛故意設計探查他的身份，他絕不能待在大牢裏。他要為慘死的父親報仇。於是，景軒閉上眼睛，緩緩道：“臣景軒叩見太子。”

    景軒，本王問你，你究竟是如何回到應天城的？你告訴本王，晉王是否有殺害過你。”太子問。聽到這話，蔣瓛盯住了景軒，一邊偷偷掏出了毒鏢。

    景軒明白，今日若是說出晉王沒有謀反，必然會遭到蔣瓛毒害。於是，他沉聲道：“臣，當日與兩名錦衣衛在回程途中，身中一刀跌下山崖。此事是不是晉王所為，臣因中刀墜崖，其他不知。”太子一聽倒也寬心。蔣瓛也噓了一口氣。

    這邊，獄卒打開牢門。就在景軒跨出牢房的同時，他哽咽道：“太子，臣勞煩一事。臣關押期間，見到牢中一人死狀慘不忍目睹，屍體也還置於牢中。臣請太子不如做番好事，讓人葬了可好？”於是，太子朱標趕緊命獄卒將蒲有德的屍身取了出來。雲大人不小心張望了一眼，頓時失聲道：“這，這，這。”

    待出了大牢，景軒單獨麵見太子，並遞上一個撥浪鼓，說道：“太子殿下，你可曾記得這是何物？”

    太子朱標一見心生喜悅，“這是本宮孩提時……”

    景軒忙說道：“太子知道就好。晉王的確沒有謀反之意。隻讓我帶話，孩提情誼深，兄友豈敢忘。天冷多添衣，事事要當心。”太子聽了。哽咽著點了點頭

    回到錦衣衛親軍衙門，景軒半個多月都不曾踏入雲宅。景軒想到父親慘死的屍身，他恨自己，更恨雲大人。雲娘以為景軒忙碌，待紅豆樹發了芽，結出了果實，雲娘摘了幾顆來找景軒，然而景軒拒不相見。

    雲娘傷心，但雲大人不是個糊塗人。他心想，景軒、雲娘本是相愛的二人，現在總是亦近亦遠，這其中必定有什麽緣故？想著想著，忽然，那日牢房內的屍體浮現在了雲大人腦中。雲大人又一想，那具屍體明明就是蒲有德，怎麽會和景軒同時出現在牢中？並且景軒相貌又似曾眼熟。細想之下，雲大人忽然驚慌了起來，他連忙去了佛堂。

    步入佛堂，雲大人盯著蒲氏父子的牌位說道，“世上難道真會有如此巧合之事？蒲兄，當年我實屬無奈，為了保護唯一的女兒雲娘，這才答應皇上做了那番計策，害你們蒲氏父子受了牽連。回來的官差說，你的兒子被殺，而你被押入大牢。我欲前往刑部探視，也遲了一步。我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若是老天真的有眼，我雲啟功甘願受一切責罰。隻求不要報複在我女兒雲娘身上啊。”

    城南的郊外，景軒跪在一座沒有墓碑的墳頭前。若不是太子朱標幫忙，恐怕蒲氏屍身隻能草草丟棄給野狗刨去。景軒久久地跪在那，他內心呐喊著，他愛上了仇人的女兒，他到底該怎麽辦？然而，回答他的隻有墳頭上隨風飄搖的荒草。

    雲娘思念景軒成病，這夜，又逢大雨傾盆，紅豆樹倒了。見紅豆樹倒在泥土中，葉子落了一地。顆顆紅豆如淚珠一般散落著。雲娘失聲痛哭起來。“你這是怎麽了？好好的，怎麽說沒了就沒了？你和我一同種下紅豆樹，原是盼著愛情接滿紅豆，歡喜你我心頭。可是，你怎麽說沒了就沒了？難道，這就是我們的愛情？連紅豆樹都最終夭折了？”雲娘捧著紅豆樹哭說著，忽然間，她吐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這會，宮中。

    雲大人氣勢洶洶找到景軒，他問道：“告訴本官，你究竟是何人？你為何要接近雲娘？為何要如此傷害雲娘?你究竟是何目的？”

    景軒盯視著雲大人，冷冷道：“你問我是何人？哼，在下蒲有德之子蒲鈞昊，大人可曾熟悉？”

    你，你，你竟是蒲有德之子？你居然沒有死？這怎麽可能？”雲大人顫抖道。

    我沒有死，大人感到意外？還是感到恐懼？”景軒步步逼近，追問道。

    你，你出現是何目的？當年你怎會沒死？難道你來應天城接近我女兒雲娘，傷害雲娘，是為了，為了報複本官？雲娘沒有做錯任何，你若有什麽盡管朝本官來。若是雲娘有事，本官定要你償命。”雲大人害怕極了。

    景軒看著雲大人，一字一頓道：“雲啟功，你害我父親無辜受冤，親人慘死的滋味你可曾明白？別問我為何遇見了雲娘。這恐怕也是老天給我的笑話。若說接近雲娘是有目的，哈哈，那我要讓你雲啟功也嚐嚐失去親人的滋味。”景軒恐嚇著雲大人，他心頭湧著莫名的快感，又有著說不清的苦澀。

    你，你，你，本官絕不容許你傷害雲娘半分。”雲大人逃離般地離開了。

    景軒仰天長歎，“是你，是你雲啟功，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害我父親慘死，是你在本該相愛的人之間，掘了一條無法跨越的溝壑。我和雲娘從開始就注定了不可能在一起，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讓我所受的傷害，他日，我定讓你雲啟功飽受同樣的滋味。”

    寒夜，五更天。

    朝房內，雲大人和各位大臣等待著早朝。這會，一些大臣悄悄說著話。

    聽說了沒有，此次杭州教授徐一夔賀表‘光天之下，天生聖人，為世作則’之語，皇上覽後大怒，說生與僧同音，光就是禿頭，則同賊音，諷刺皇上當過和尚、剃過光頭，還當過土匪，於是下令將徐一夔給斬了”。

    哎呀呀，如此咬文嚼字。”大臣們噓唏一片。

    哎，聽說這是因為皇上受了幾個武將提醒，說文士給張九四取名為‘士誠’，說‘士，誠小人也’，文人會變著法罵人。於是咱們皇上擔心也被文人愚弄譏誚。所以，開始留意可疑詞句，以至擴展到對詩文書稿的審查。”

    看來今後說話、寫奏章，一定得字字斟酌好了才行。”

    是啊，真得小心了。否則，隨時丟性命。前日，懷慶府學訓導呂睿不就是因為作的《謝賜馬表》中‘遙瞻帝扉’，‘帝扉’就被皇上視為‘帝非’，被下令斬了嗎？”

    哎。”大臣們紛紛搖頭。

    一連幾日，雲大人可謂焦頭爛額。一邊不安著蒲氏之子景軒的報複，一邊不斷聽得文人因文字獲罪被殺的消息。此時，已是洪武十七年（1384年），朝中這會人人自危，雲大人逐漸感到伴君如伴虎，有了退隱的打算。不過退隱之前，雲大人始終有一事不放心。自從雲娘病愈後，雖然甚少提及景軒，但總是以淚洗麵。雲大人看在眼裏擔憂在心裏。如今景軒做了錦衣衛，人越發暴戾不說且又是蒲氏之子，他內心蒙蔽著刻骨銘心的仇恨。若雲娘日後跟了景軒，必將不幸。且雲大人此時還得知尚風未同波斯公主成親，尚風心裏始終放不下雲娘。於是，雲大人和尚大人商量後，決定將雲娘托付給尚風。

    很快，人在波斯的尚風收到了父親的來信。

    我要回京。”尚風高興極了。

    什麽？你要回你們都城？”波斯公主大叫起來。

    是的，美麗的波斯公主，我最好的朋友。我要回去。我得去見雲娘。”尚風高興地說著。

    波斯公主很不樂，她說道：“我不準你走，我不準你走。”

    尚風隨即笑道：“我們怎麽說的?我們是一樣的人，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但是，這不是愛。”

    可是，你走了，我就沒有可以聊天的好朋友了。沒有人和我一同研究星象了。還有，我喜歡你，我要在我的身邊。”波斯公主倔強地說著。

    你是公主，你會有很多的人愛你。而雲娘現在需要我。我想照顧那個女子。公主，我們是好朋友，我們說好的。我們追求自由的愛情，而不是束縛的。”尚風溫和地看著波斯公主。

    波斯公主抱住尚風，說道，“那你回去了，還會來波斯嗎？我會想你的，我也想見見雲娘，我好奇她究竟是什麽樣的女子？”

    公主你放心，我會回來的。雲娘是個好女子，她會繡很多美麗的織物，她也非常的美麗溫柔。”

    好，那你見到雲娘時告訴她，我嫉妒她。”波斯公主擦了擦眼淚。這異國的公主是驕傲的，她不願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子傷心流淚。尚風對於她來說，或許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隻是波斯國的一陣風，風總是會離開的。做了一番準備，在一片輝煌的落日裏，美麗的波斯公主站在宮殿上依依不舍地看著尚風遠去的身影，她默默地說著，“謝謝你尚風，謝謝你，來過我的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