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尚風回京的日子近了，雲大人笑容滿麵地對雲娘說：“雲娘，為父有話同你說。尚風要回來了。”

    尚風應該是和波斯公主一道回京吧。”雲娘問。

    雲娘，為父就是想告訴你，尚風沒有娶波斯公主。他心裏始終有你。”

    雲娘愣了一愣。

    雲娘，你和景軒如今這般，為父看在眼裏痛在心裏。若不是他的出現，你本該和尚風早已成親。可是如今呢？景軒入了錦衣衛，人完全變了，對你忽冷忽熱。”

    父親大人，您別說了。”雲娘搖了搖頭。

    哎，為父年事已高，如今朝廷紛亂，文字獄盛行。殊不知今日上朝，明日會不會因為文辭不妥遭到迫害，為父打算退隱朝廷。可是，唯一就是你的親事，與你定親的景軒性格已變。日後，為父不是官員了，你的日子該如何？尚風一直都很喜歡你，甚至拒絕了波斯公主也都是為了你。他品性好，對你又癡情。日後你若跟了他，為父這才放心。我已同尚大人說好了，尚風這才回京的。”

    聽著雲大人說的種種，雲娘雖想拒絕，但又沒有了拒絕的理由。麵對景軒的疏離，當他們親手種的紅豆樹死於大雨之後，雲娘的心也跟著碎了。婚事遲遲掛在一旁，景軒不提，雲大人更不會去提。

    你與景軒的親事就斷了吧。”雲大人發話，雲娘含淚同意了。

    尚風一路風塵仆仆從波斯而回，一到應天城就趕緊來到雲宅。他見雲娘神色哀傷，而雲大人草擬好了書文要解除雲娘與景軒的親事。尚風覺得不妥，於是，他來到宮中找到景軒。

    隻見景軒眉宇間露著冷峻陰戾，尚風不由道，“雲大人說你進了錦衣衛親軍衙門，人變了。我本來有些不信。可是今日所見……你果真不似往昔落拓之氣”

    哦，若是這樣，也是拜一人所賜。你突然而來，所謂何事？”

    景軒，你可知道，雲娘現在很不開心。本來我今日來是想為雲娘找你說一說。不過，我現在認真地告訴你，我不會再放開雲娘了。我會娶她，讓她過上幸福的日子。”尚風一字一頓道。景軒狠狠瞪著尚風，他一拳擊在樹上。片片樹葉飄落，落入了兩個男子對視的眼中。

    這邊，雲大人也找到景軒，將一份書信交給了他。景軒打開一看，竟是解除他和雲娘婚約之書。景軒將書信一扔不予理睬。

    雲大人怒道：“不論你如何恨我，當年你父親之冤，我也是無奈之舉。你僥幸逃生，我感到幾分欣慰。但是，你有意與雲娘接近，傷害她，本官絕不允許。你若同意解除婚約，你走你的路，我們雲家再與你無瓜葛。若是你不同意，本官，就，就稟明皇上說出你的身份。”說完，雲大人快步離去。

    雲啟功，你害我父親蒙冤，如今，你又要拆散我和雲娘。”景軒心中熊熊怒火。

    不出半日，景軒到了皇上身邊。

    哦。朕可是知道這雲啟功是你未來的嶽丈。你要高發他？”朱元璋狐疑著。

    臣一心隻為皇上效力，不受這些世俗牽絆。”

    好。那朕就立刻升你做錦衣衛百戶。”

    第二日早朝，文武大臣剛剛入了大殿。朱元璋就怒拍龍椅對雲大人喝道：“好大的膽子呀，雲啟功。哼。”說完，朱元璋就將一份奏折砸到了大殿上。此時，錦衣衛百戶景軒正站在大殿外。雲大人慌張拾起奏章一看，頓時嚇得癱在了地上。

    雲大人，你在《賀冬表》中寫‘聖德作則’。‘則’與‘賊’同，你罵朕起兵當過賊是嗎？你這個老糊塗，來人給朕拿下。”

    不，不，皇上，皇上饒命啊。”

    給朕，將他拖到菜市口腰斬示眾，以儆效尤。”

    什麽？腰斬？”景軒猛地一驚，頓時，天空黑沉沉了一片。

    雲大人哭嚎著被拖出殿外，一瞬間，他看到了立在殿外的景軒。雲大人一下子明白了一切。他痛心疾首道：“你，你，你……”景軒一時也是萬般滋味湧在心頭。

    這邊，雲大人才被拖走。朱元璋又追了一道禦令。“文人譏諷朝廷之事，屢禁不鮮。雲大人乃朕的寵臣，這次且從他殺雞儆猴。罪臣雲啟功的家眷，三族十六歲以上男子全部斬殺，十六歲以下的男子閹割後為功臣之奴，所有女子不管大小發配為奴。若有反抗當場殺無赦。”

    景軒萬萬沒有想到朱元璋如此狠毒。消息一出，宮中也是驚聞四起。

    不好，雲娘還在錦繡莊，我得速速帶她逃離。”景軒立刻向錦繡莊奔去。

    娘娘，娘娘，不好啦。不好啦。工部尚書雲大人被皇上下令腰斬了。”此時，已是貴妃的宸妃娘娘聽得小安子來報。

    什麽？雲大人，是不是錦繡莊雲娘的父親，雲大人？”宸妃吃驚道。

    是是。是他，後宮都紛紛傳著呢。畢竟雲大人是雲娘的父親，各宮嬪妃不一定記得雲大人，但是這刺繡精湛的雲娘都給記著呢。哎，這下雲家慘了，雲大人被腰斬，三族之內殺的殺，且所有女子包括雲娘不管大小都發配為奴。好可憐啊。”宸妃想起雲娘當年的救命之恩，不由蹙起蛾眉，

    那現在雲娘人是不是還在錦繡莊？”宸妃忙問。

    聽說，雲娘聽了消息就朝菜市口奔去了，宮中侍衛到錦繡莊沒捉到，現正往菜市口趕去。”宸妃聽了，著急地踱著步。“這樣，你趕緊帶幾個可靠的人……”宸妃附耳道。

    此時，景軒在錦繡莊也尋不到雲娘，他得知雲娘去了菜市口，也立刻趕了過去。

    菜市口位於應天城南聚寶門旁，城外就是百年悠悠的秦淮河水。

    不，不，父親大人，父親大人，您不能死。您不能死啊。”雲娘哭喊著，一路跌跌撞撞。

    這會，菜市口人山人海，百姓們都站在城門洞子朝裏張望著。

    可憐哦，又一個大人因為文字喪命了？”

    哎，聽說是雲大人。這雲大人一向為人和善，可惜了，可惜了。”

    聽著百姓們的議論，雲娘急著朝人群裏衝去。終於眼前一片刺眼地開闊。隻見菜市口當中，被扒去官服的雲大人正仰天長歎。“天哪，我雲啟功究竟做錯了什麽？今日要遭到如此滅頂之災。雲娘啊，我的女兒，為父這一走，你怎麽辦啊……。”這邊話未說完，快刀落下。頓時雲大人身首異處，血如泉湧。

    不……”雲娘淒厲地尖叫著。這一切撕碎了雲娘的心。雲娘瘋了一般要衝上前，忽然間，有人從背後捂住了雲娘的口，將雲娘拖出了刑場。雲娘掙紮中暈了過去。

    雲宅上下哭聲震天。逃跑的，抵抗的，一個個被侍衛砍倒在地。

    皇上說了，逃者殺無赦。”侍衛們站在一片血海裏說著。雲宅一片哀嚎響徹了整個應天城。

    太慘了，太慘了，雲大人被腰斬。雲宅上下捉的捉，殺的殺，實在太慘了。”百姓們嚇得紛紛關緊了門戶。

    父親大人，求求你，讓我去救雲娘啊。求你啊。”尚風大喊著捶打著屋門。

    為父也沒辦法，我們尚家就你這麽一個命脈，現在雲大人被斬，家中被抄。你這一去定是自尋死路。”尚大人歎道。

    景軒趕到了菜市口，圍觀的百姓們正在散去。

    景軒就聽得幾個百姓說，“哎，真是可惜。雲宅太淒慘了。雲大人這邊剛被腰斬，她女兒雲娘又跳了秦淮河，那麽年輕的女子，可惜可惜哦……”

    不，不可能……”景軒衝到城門外。隻見河水滔滔，端急地水流怒打著岸邊。滿眼黃沙、孤寂凋敝，仿佛哀歎著一個生命的凋零。

    不，雲娘，你不能死。”景軒喊著欲跳入秦淮河。

    景軒大人，您還是不用下去找了，我們都找了一遍，這河水啊，早就把人沉到河底了，就發現這個。”這邊，幾位公公攔住了景軒。公公說著，就將一物遞在了景軒眼前。

    這，這是雲娘繡的紅豆樹，不，我要去救她。”頓時，景軒推開了公公。

    大膽，竟敢衝撞本宮的人。”說著，這邊宸妃從軟轎上下來。宸妃說道：“昔日本宮這條命，全憑雲家找出了緣由才幸免於難。今日本宮來為雲大人送行，也算是還這份恩情吧。景軒，雲大人已死，雲娘跳河自盡，你休再在這繼續胡鬧。你們速速把他拖下去。”見宸妃發話，隨從們立刻圍住了景軒。

    不，不，你們放開我。我要去救雲娘。我要去救雲娘。哈哈哈，蒼天啊。我景軒都幹了什麽啊。來不及了，來不及了，雲娘啊。”景軒掙紮著，悲嚎聲劃破了蒼穹。

    風雨飄搖幾多愁，苦事向往去何處。生相見時難相見，死去別離淚雙人。哎。”宸妃歎息著，她看著被隨從遠遠押去的景軒。麵對滔滔秦淮河水，宸妃歎息著朝河中散去了白紙。“好好去吧，此次你為了本主子犧牲，這份忠心，本宮會好好照顧你的家人的。”輕輕地，宸妃抹了抹淚水。

    一日工夫，雲宅已成為了人間煉獄。一群手腳被帶上枷鎖的男子一個挨著一個被侍衛帶了出來。而哭泣的女人、孩童即將被發配他方。景軒站在雲宅外呆滯地看著這一切。他蹌踉著走進雲宅，走進了佛堂。佛堂一片狼藉，景軒站在一片碎物中找到了蒲氏牌位。頓時，景軒淚如雨下。他悲哭道：“父親，孩兒找到了讓我們蒙冤的人，我也報了仇。可是，我心裏痛，死了太多的人，雲娘也死了。”

    直到暮色漸晚，尚風衝進了雲宅，他四處尋找著、呼喊著。然而，空氣中除了濃鬱的血腥氣味，剩下的隻是一片死寂。尚風跪下了雙膝，大喊著：“對不起，對不起，我終是來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