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軒背著雲娘出了崖穀。

    這邊，他的馬兒歡快嘶鳴著向他們跑來。景軒大喜，立刻抱起雲娘一個飛身躍上馬兒，二人一路歡快地飛奔下了山。

    大人，是大人回來了。”宅子頓時熱騰了起來。

    景軒真的回來了？”紅霞連忙迎了出去。然而，她又大吃一驚，雲娘竟安然無事地回來了。他們正和下人們高興地說著話。

    紅霞心中很不是滋味，但立刻紅著眼圈迎向雲娘。“妹妹，雲娘妹妹啊。你終於回來了。快，快讓姐姐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二人寒暄一番，景軒說道。“好了，好了，雲娘才回來，需要好好休息，你們都別在這裏打擾了。”說著，景軒徑自扶著雲娘進了屋。紅霞看著他們二人，心中嫉妒又酸楚。

    尚風聽聞，趕緊來到景宅，他圍著雲娘上下打量。

    哎，你看什麽看？有你這樣看我娘子的嗎？”景軒不悅道。

    喲，你瞧瞧，你不就是先我一步找到雲娘嗎？我道要問個明白，你們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就和好如初了？”尚風嬉笑道。景軒沉著臉也不搭話，雲娘紅著臉。她看了看尚風，又看了看景軒，雲娘看著這兩個她生命中重要的男子，三人的情誼又回到了往昔，雲娘感到很窩心。

    這邊，下人們在雲娘的屋中忙進忙出。紅霞覺得奇怪，便問道：“你們搬雲娘的東西做什麽？”一個丫鬟抿嘴笑道：“景軒大人吩咐讓雲娘小姐搬去他的屋子。大人說要日夜照顧雲娘小姐。嗬嗬。”紅霞一聽，臉色變了。

    紅霞向後院走去，忽然間，她看到一個身影閃過。紅霞一看，覺得身影很像孟婆，心中覺得奇怪，孟婆這個時候不在前廳，到後院做什麽？於是，她悄聲跟在孟婆身後。隻見孟婆在後屋的井邊放上了一些蠟燭紙錢，然後，慌慌張張地點香叩拜。

    阿珊啊，阿珊，對不起啊。那日我不是存心要扔你下井的。我也是沒辦法，我要待在景宅就必須聽紅霞姑娘的話。她為人凶狠，宅中上下都怕她，景軒大人也事事聽她的。我也是沒有辦法啊，你泉下有知千萬不要來找我啊……”孟婆說的話讓躲在暗處的紅霞聽了勃然大怒。她鐵青著臉走近孟婆，嚇得孟婆一個蹌踉差點跌在地上。

    紅霞瞅著孟婆，說道：“你在後院給阿珊燒紙？難道想讓大家都知道是你害死阿珊的嗎？”

    不不不，阿珊不是我害死的。是你，你才害死阿珊的凶手。”孟婆叫道。

    紅霞惡狠狠道，“你給我住口。趕緊收拾起你的這些東西，若是再在這裏燒紙，小心我剝了你的皮。”見紅霞目露凶光，孟婆忙跌跌撞撞地走了。

    這邊，紅霞去見景軒，說為景軒準備了酒菜，希望夜裏與景軒共度。景軒斷然拒絕，並說，他已說明白了，他對紅霞沒有愛情，讓紅霞不要做這些無益的事。紅霞覺得委屈，景軒就說，紅霞與其討好他，不如對雲娘好些。雲娘一直視紅霞為姐妹，讓他救紅霞，讓他接紅霞入宅以避開青樓糜醉的生活。隻有紅霞對雲娘好，他才會對感激紅霞。景軒說完，大步離去。紅霞羞憤出了屋，

    冷不丁，紅霞撞到一人，一看又是孟婆。孟婆此時魂不舍守，她看著紅霞驚恐地說，“怎麽辦？怎麽辦？我一閉上眼就看到阿珊瞪著眼珠子朝我走來，要殺我。怎麽辦？紅霞姑娘，要不，我們承認得了。”

    紅霞看著孟婆，一邊說道，“你不要驚慌，待會晚上，我陪你到阿珊井邊給她燒株香。安慰她的魂魄。”孟婆點點頭，慌慌張張地走了，而紅霞卻沉下了臉。

    到了夜半時分，後院井邊陰風嗖嗖。自從阿珊在井裏死去，這裏也已少有人經過。孟婆拎著籃子悄聲喚著紅霞，卻半餉也不見有人。孟婆做賊心虛，見四周一片死寂，又見死了阿珊的井就在眼前，她頭皮發麻正打算離去，冷不丁身後撲來一個白影，白影一邊叫著，“還我命來。”

    孟婆嚇得跌坐在地，白影就一下撲在孟婆的身上，孟婆張著大口，“啊啊”叫了兩聲，突然，大笑大唱了起來。

    紅霞揭去白色披風，瞅了瞅孟婆，說道，“這麽不經嚇，沒用的老東西。本想推你下井看來也沒必要了。”

    不久，宅子一片嘩然，孟婆瘋了。這事一出，景軒很不放心。加上秦管家、阿珊姐妹的死去，景軒覺得事事蹊蹺，於是，他私下安排馬夫在宅中多加照應雲娘。紅霞也怕事情敗露，於是客客氣氣同雲娘相處，日子倒也太太平平的過了一日又一日。期間，雲娘心疼紅霞，試圖讓景軒納紅霞為妾。但是，景軒不答應。雲娘就讓景軒為紅霞覓一個朝中大官，希望紅霞嫁過去日後有個依靠。又被紅霞斷然拒絕。

    轉瞬間，兩年過去了。這會已是洪武二十三年，文字獄之事漸漸平複。加上雲娘有孕，景軒決定給雲娘補一場婚禮。很快，景宅上上下下忙碌一片。這邊，紅霞在房中照顧雲娘。景軒走來，將一雙紅喜帖子放到雲娘麵前。

    這是什麽？”雲娘問。

    這是我們的八字合帖。”景軒說，然後他笑著大聲念道，“紅鸞雙星動，兩情相悅吉祥事。莫問此情如何好，隻把天公羨了仙。雲娘，這是八字合婚先生批的卦。還說你是順帝至正24年九月十八，正好是個閏年。要幾十年才遇一次的閏年。是天上地下少有的八字，正好我又大你三歲，與郎雙宿雙飛比翼鳥，扶得郎升大將軍。哈哈。”見景軒一個武人居然“之乎者也”起來，雲娘撲哧一笑。

    瞧你，這麽高興的。這批卦還不是八字先生隨意說的。”雲娘拿著合婚貼瞧著。那合婚貼上，大大燙金字“閏年九月十八”就像一株盛開的詭異花朵。

    對了，紅霞姑娘，明日喜鋪的宋老板要過來給雲娘量嫁衣，你到時張羅一下啊。”景軒交代著。

    是。”紅霞答道。

    那你下去吧。”景軒說，這邊，他笑著撫摸著雲娘隆起的肚子。紅霞緩步走出屋子，禁不住，她靠在門旁哭了。不覺中，紅霞漸漸想起景軒曾在酒後說出的秘密。景軒父親當年被雲大人陷害為“圖謀造反”之人慘死，而雲大人又因景軒誣陷最終被腰斬，雲家被抄家。想著，紅霞透過門窗看向二人，見景軒吻著雲娘，雲娘正甜蜜地笑著。紅霞心想，雲娘定被瞞在鼓裏。紅霞想把真相告訴雲娘，然而，內心又彷佛有個聲音告訴她，這些年雲娘待她如親姐姐，她不可以這麽做。一時間，紅霞猶豫了。

    很快，喜鋪送來了嫁衣喜服。打開一看，上麵各繡一隻大鳥。一問才知，這是應天城的婚嫁習俗。婚嫁之時，新娘著“凰鳥嫁衣”，新郎著“鳳鳥喜服”，寓意鳳凰和鳴，夫妻百年好合之意。紅霞不由愣住，忽然憶起當年翠紅樓外說書人道來的“鸞凰爭鳳”的傳說。她喃喃道，“鳳凰和鳴，天生一對。青樓鸞鳥，癡心可笑。雲娘，你，你曾經為何要為我繡那麽一隻鸞鳥？這難道預示了我的命運注定要如同傳說那般與你們纏繞？紅霞哭著衝出屋子。

    雲娘擔憂紅霞，她認為紅霞心中仍放不下景軒。於是，雲娘便來勸慰紅霞。

    紅霞姐，你不要哭了。我知道，我和景軒成婚之事讓你失落。可是，我和景軒之間經曆了很多不易才走到今日。你對景軒的愛，對景宅的付出，我們都看在眼裏，都很感激你。你可不可以，把我和景軒當成你最重要的人，祝福我們。而不是失落、難受好不好？我和景軒會照顧你，你是我的好姐姐。我很感謝你這些年為我們付出的。”

    紅霞冷笑道，“我哭，不是哭我自己。我是為你哭，為你死去的，被腰斬了的父親大人哭，為你們雲家上下的人哭。”

    你，你說的是什麽意思？”雲娘不覺身子一怔，有種恐懼襲上心頭。

    哼哼。你還不知道吧，你一定還不知道。你即將嫁的、你口口聲聲愛的人，是他，是他密報皇上說你父親大人文書有謀反之詞。皇上這才一怒之下命朝廷捉你父親大人，下令腰斬了他，雲宅上下全部抄家。你知道嗎？你一定不知道。這個，這個就是你所愛的男子，是他殺了你的父親大人，是他害了你們雲家。你卻要和他成婚，還為他生孩子。我為你痛心，為雲宅上下痛心。”

    不，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我不相信。”雲娘搖著頭。

    你不相信？嗬嗬，你怎麽也不想想，景軒為何能從一個小小錦衣衛快速升遷到如今的職位。當年他密告雲大人有功後，即刻被皇上提拔。此後錦衣衛們紛紛效仿其升官之道，對文人學士下手謀害，導致文字獄株連蔓引冤死萬人。你還可知，景軒為何時常到找我？因為我和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員來往密切，有法子解救那些被追捕的文人學士。景軒不希望有再多文人像雲大人那般因文字獲罪無辜死去，因為他一直對你們雲家歉疚不安，所以才和我一起解救無辜蒙冤的人。這就是我和景軒之間那段日子為什麽親密？我驕傲，我能知道景軒所有的秘密。而你，不僅不知道景軒的事，你一點都不了解他。你談什麽愛他？隻有我最了解他，包括他這些最隱私、最不可告人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雲娘，我哭，是哭你的可悲。可憐啊，雲大人被腰斬的那刻，死都不會想到女兒今日會嫁給害死他的人。”

    不，不，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雲娘大哭著，頓時暈了過去。

    這邊，景軒回到宅子，下人就急忙來報，說，雲娘暈倒了。景軒即刻進了屋中。見雲娘閉著雙眼淚已打濕枕巾，不斷喊道，“父親大人”。景軒心頭一驚，不安道：“雲娘，我是景軒。你怎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