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不解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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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聽得底下傳來的一陣鼓掌,在寂靜的夜裏顯得很突兀,差點都沒將遊無痕手裏的玉佩,給嚇得掉下去。
他忙探出半個腦袋一看,不知何時,敖明蓮出現在了下麵。隻聽後者繼續嘟囔道:“無痕哥哥,蓮兒也想上去,快拉蓮兒一把!”
前者聞言,無奈搖頭:本來剛才還很恬靜的心境,一下子又被這小妮子給打亂了。但姑娘家家的,爬樹成何體統。於是喃喃回道:“等一下,我馬上下來。”
遂起身,複將玉佩別回去。雙手抓住樹枝一蕩,身形幾個起落間,便快速滑了下去。
敖明蓮還在樹下探頭探腦地觀望,突聞身後“噗通”一聲輕響,回過頭,發現遊無痕不知何時,已穩穩站在了她的身後。
前者看得是雙眼放光,忙撲過去攥著後者的袖口,崇拜道:“無痕哥哥你好厲害!這麽高的地方也敢跳下來,可不可以教教蓮兒?”
遊無痕抬頭一看,也有些納悶:很高嗎?自己怎麽沒發覺。但他忘了,這些年辛苦練功,什麽危險事沒做過,早就習以為常了。
他拍拍敖明蓮的小臂,後者這才乖乖收回緊攥著他袖口的小手,對前者回報以嬉笑。
遊無痕想找個地方坐一下,便在院子裏毫無目的的轉悠。而敖明蓮,則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帶著好奇的神色,不住地在其身上打量。
前者剛走進亭子,便突然回頭,朝後者問道:“蓮兒,我背上有蜘蛛麽?怎麽你一個勁兒的看?”
反觀後者,朝其吐了吐舌道:“蓮兒就是好奇,無痕哥哥離開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些什麽變化。剛才仔細一看,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
這一說,倒勾起了前者一絲興趣,便問到:“變成啥樣了?蓮兒倒是說一說,咱洗耳恭聽。”
說完,便一屁股坐在了亭子裏的椅子上。而敖明蓮,則腳步輕盈地,在他麵前踱來踱去:“這個嘛~蓮兒感覺無痕哥哥變得好成熟,連說話的語氣、動作,都跟遊老師爺一個樣!還有,以前有點調皮搗蛋的,老愛出笨。現在嘛,倒真有點像個師爺了。”
一如既往老氣橫秋的模樣,配合著她那嬌滴滴的聲音,遊無痕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剛才你說了變化,那沒變呢?”
敖明蓮一聽,似是早就在等著他問這句話了。當下柳眉一豎、雙手叉腰,故作生氣的說到:“你是怎麽都好,就是一樣沒變——還跟以前一樣,對蓮兒愛理不理的!”
呃……遊無痕一時語塞,隻好尷尬一笑。敖明蓮見他又被自己給說得無言以對,當下忍不住“噗嗤”一笑。遂靠著他坐下,話題一轉:“無痕哥哥,剛才見你在上麵盯著個什麽東西出神,可不可以讓蓮兒看一看?”
前者一聽,也是大大方方的,將玉佩取了下來,遞給了後者。敖明蓮好奇的將玉佩捧在手心,左看右看,忍不住歎道:“哇,這隻玉佩好漂亮!誰給你的,可以送給蓮兒麽?”
“那可不成!這是師父送給我的,世間僅此一枚,千金不換。再說了,你拿來又有什麽用?”遊無痕聽完,不禁眼珠子一鼓,幾乎想都未想,便脫口而出。
見前者一副極不情願的表情,敖明蓮也是小嘴一撇,隨手便將東西扔還給他。別過頭,背對著他賭氣道:“無痕哥哥好小氣!這種東西,蓮兒才不稀罕。隻要我想要,叫爹爹買給我便是……”
其實,她也不是真的想要這隻玉佩。一看其就非凡品,對前者肯定極為重要。她故意說出剛才那番話,隻是想瞧瞧他的無痕哥哥,會作何反應。沒成想,這家夥竟半句敷衍都不會,真是個十足的大呆子。
遊無痕一愣,見對方真的生氣了,也不知道,是哪裏招惹到了這位千金大小姐。隻得暗歎一聲:女孩子的心思可真難猜……
過了半晌,聽得身後久久沒有動靜,敖明蓮回頭一看,卻正好對上了遊無痕看其看得出神的目光。對視了許久,莫名的,前者臉一紅,便悄悄移開視線,並小聲問到:“無痕哥哥這般看著蓮兒作甚……”
其實,後者盯著她的背影,此時心裏卻在想:這蓮兒是大戶千金,本該是個秀外慧中、性格柔弱的小妮子。怎料,卻是個得理不饒人、脾氣說來就來的人。同師姐一對比,簡直就太鮮明了。想至此處,腦海中,又不禁慢慢浮現出一道颯爽的英姿。
此刻他在想的,正是淩筱蘭。想起師姐對陣敵人之時,那股狠勁和魄力,實在是讓旁邊者為之折服。偏偏就是這麽個做事雷厲風行的女子,平時與人相處時,卻靦腆得緊,甚至多說兩句話都會臉紅。
不知怎的,想起數天沒回碧海城了,倒有些想念那些朝夕相處了四年的夥伴。特別是那道倩影,更是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一有心事,人便會犯困,偶有微風,吹拂的頭頂上的燈籠不住晃悠。加上此刻夜深人靜,眼皮就變得沉重起來。要不是耳邊突然響起一道輕靈的聲音,都快忘了,此時還有一個人坐在他的旁邊……
遊無痕回過神來,對前者咧嘴笑道:“沒……沒想什麽……蓮兒,你看都這麽晚了,便早點歇息了吧。明兒個咱們就要走了,一大早,還要起來收拾收拾呢……”
這會兒,敖明蓮卻安靜下來。她看著後者的臉,幽幽說道:“你明知明日便要走,何不繼續坐在這裏,再陪蓮兒聊會兒?下次相見,也不知是何時了,要是從此天各一方,無痕哥哥會不會……會不會哪怕有那麽一絲記得蓮兒……”
遊無痕暗歎了一口氣,似是沒有聽出對方的弦外之音。隻屁股一挪,換了個坐姿回道:“也好,蓮兒想說什麽,咱洗耳恭聽。”
沉默了許久,隻聽前者小聲歎道:“無痕哥哥,你可知,今天我們去洪府做什麽?”“不知。”“我們去定門親事……”“親事?誰和誰?”“蓮兒和洪城主家的公子……”“什麽?!”
敖明蓮每說一句,遊無痕便懶洋洋的應付一句。說至最後,卻見後者突然瞪大了眼,帶著古怪的、有些不可思議地眼神看向前者。
“可是你才多大?!那洪邦的公子少爺,我聽說過,怕都有二十二三了吧!你爹爹……怎會突然答應你去看這門親事的?”
這時,遊無痕才突然想起,之前敖振天與他們師徒倆的對話,隨即恍然。原來,洪邦要求敖當家答應的事情,竟是要將蓮兒許配給洪邦的少爺!
一說至此處,敖明蓮似乎也是心裏委屈得緊,連眼神都變得暗淡了許多:“今天我們去見過那人了,一看,就是一付執恗弟子的模樣。生得肥頭大耳不說,也不會正眼瞧人。
但這些都是其次,更可恨的是,爹爹與洪城主溝通許久,說蓮兒現在還太小,但並不妨礙定親之事。等到蓮兒碧玉之年(十六歲)之後,便可下嫁至洪家。
無痕哥哥,再有五六載,蓮兒便要嫁人了。可我不想這麽快就嫁出去,在這牢籠似的敖府呆了十載、再呆上五六載,然後,又得去另一個牢籠,繼續過完此生……世間這麽寬廣,蓮兒也想出去看看。不想就這般如傀儡似的,被人操縱一生……”
從震驚之中慢慢恢複過來,遊無痕“哦”了一聲,便說到:“既然蓮兒不願意,與他們說個清楚便是。終身大事不是兒戲,怎能這麽草率便決定了。”
在他看來,這終究是別人家的家事,自己也無權幹涉。再者,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她,隻得這般搪塞了。
此時的敖明蓮,怔怔看著前者。淚珠在眼眶裏不住打轉,但終究是說不出一句話。遊無痕看得有些心疼,雖說這小妮子的性格,有些剛烈要強,但終究隻是個十來歲的小妮子。
像這種大戶人家,子女的命,由父不由天。不管是終身大事,還是其他的什麽,往往爹娘的一句話,就能夠決斷一切。
敖振天為了讓敖家能在安華城站住腳跟,這敖明蓮,則更是身不由己。洪邦仗著自己是一城之主,那些城裏的大戶人家,官爺也好,商賈也罷。也不管城主家的少爺是豬是人,恐怕都想要爭先恐後地,將自家的女兒嫁給他。既然敖振天有這個莫大的機緣,自然是要好好把握了。
其實也不能全怪她的爹爹,雖說這也許有著交換的意味,但他實則也是為了她好。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他不過一介商人。就算家業再大,一旦敵人兵臨城下,到頭來也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蓮兒嫁至洪府,好歹也能有一絲安全保障。
就這樣,兩人各懷心事,均不再說話。也不知過了過久,或許是半個時辰,又或許是一個時辰。此時的敖明蓮心亂如麻,她有苦難言,隻想找個人,好好傾訴一番。
現在有遊無痕在身邊,似是找到了宣泄口。雖說兩人相處的時日不多,但不知怎的,後者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吸引力,讓她感覺到很安定。反正就是願意將心中所想,一並倒給後者聽。
又過了許久,敖明蓮終於鼓足了勇氣,打破寧靜,繼續小聲道:“其實,蓮兒隻想過著平靜的生活,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不管生活有多艱難,前路多危險,隻要能陪伴在他的身邊,便足矣……”
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也不敢看遊無痕,心裏忐忑萬分。等了許久,卻沒有聽見任何回應,悄悄瞥向那方,卻見後者聳拉著個腦袋,竟是睡著了!
一看之下,心頭頓時涼了半截,敢情自己醞釀了半天的話,竟朝著一塊木頭傾訴了……女人的心思極其複雜,就算她隻是個十歲的小妮子,也一樣。
一想之下,不禁悲從中來,眼淚也不住“叭嗒”直落。最後一氣之下,竟揮著粉拳,恨恨的砸在了遊無痕的腿上,便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此時,遊無痕正迷迷糊糊的做著夢呢。敖明蓮的鶯聲細語,傳進他的耳朵,就好像催眠曲,聽得前者是睡意來潮。反正是一句話都沒有聽進去。
最後,突然感覺到腿上一疼,猛然驚醒一看。隻看到一道嬌小玲瓏的朦朧身影,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