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都尉和關都尉守著邊防，幾日下來，除了河對岸偶爾出現的屍怪探子，倒沒更多特別的事情發生。

    他們每天的例行任務，便是在河神廟和蘆葦灣之間來回巡邏。屍怪大軍休戰的這段時間，看似一切太平，卻也不能懈怠。否則一時鬆懈下，被它們鑽了空子，後果可就嚴重了。

    遊師爺也經常在兩地間輾轉，想來也是不太放心，要親自去看看。有時候走到防線邊緣，恰好與別的隊伍碰上，總會與其嘮嗑一會兒，順便打聽打聽周邊的消息。

    聽得它處亦是風平浪靜，這本是好事。可他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

    遊師爺多年與屍怪打著交道，多少也摸清了它們的套路。有時候，屍怪群看似雜亂無章，但它們群體行動時，卻常常讓人琢磨不透。

    有些高級屍怪聰明得很，往往由它們想出來的辦法，人卻想不到。這會兒，看似對方在按兵不動，但私底下，有沒有在計劃著什麽陰謀，恐怕隻有它們自己才知道了。

    再有，和關辰軒相處幾日下來，覺得後者性格不錯，也沒有什麽小心眼。對待遊師爺和他的屬下們，也是客氣有加。所以，遊師爺這邊的知情者，絕口不提那天在四方山的客棧裏，與他屬下發生衝突的事情。

    但願能繼續太平一個月，然後任務完成，就順利回到碧海城。不管這關辰軒最後知情與否，與他都再無瓜葛了。

    盡管遊師爺是這般想，但往往卻事與願違。就在他同屬下一起巡視河岸的時候，周邊環境所發生的細微變化，被心細的前者發覺了。

    現在正當春季，每年的這個時候，隻要下過幾場雷雨，千渡河的水位，便會開始猛得上漲。這時，才會迎來立夏。但在之前，卻有一段時間的枯水期。

    這不，好多天沒下雨了，河水的水位都下降了不少。上遊的河水供應不上，河麵就會慢慢變窄。相對應的，水流也就十分緩慢

    現在正是屍怪大軍渡河的最佳時期，如料不假，它們定會在雨季來臨之前，來一次突襲。至於規模有多大，隻有天知道了。

    這兩天，河對岸偷偷摸摸的身影，卻越來越少了。但它們越是這樣，遊師爺心中的那絲疑慮，就愈加明朗起來。

    終於在某一天，暴風雨悄悄來臨了……

    夜已深，觀今晚烏雲密布、星光暗淡，四周安靜得落針可聞。要不是師爺們的篝火，照亮了方寸之地，恐怕都是伸手不見五指。千渡河邊，遊都尉和關都尉負手而立，站在帳篷前盯著河對岸，久久不說話。

    隻見對岸處，不知何時，也佇立著一道身影。由於光線太弱，隻能大致看見是一個略顯瘦弱的輪廓。但在黑夜之中，那兩點若隱若現的血紅色眸光，卻是十分詭異。

    三道身影就這麽靜靜的對視著，也不知像這樣僵持多久了。隻聽一旁的遊師爺小聲問道:“關都尉，這家夥～出現在那裏有多久了？我怎麽感覺此時，有些心緒不寧的。”

    隻聽另一道聲音緩緩回道:“我也不知道，天還沒黑的時候，我的屬下突然就看見，對麵站著這家夥。就這麽一動也不動的，看起來像是一隻靈屍，或許是鬼王也說不定！此刻它這麽突兀的出現在對岸，一定沒什麽好事！”

    頓了頓，又繼續說道:“看來，它們果真是沉不住氣了麽，也許，一場暴風雨就要來臨了！遊老哥，您的師爺們，都已準備好了麽？”

    後者聞言，隻是輕聲一笑:“讓它們盡管放馬過來便是！我遊某在此恭候多時了。”兩人說完，遂不再說話，複將目光看向河對岸。

    這時，對岸那道詭異的身影，卻不知是在何時，竟突兀的消失不見了！不待兩人驚疑出聲，但見視線盡頭處，一隻隻閃現著凶惡眸光的朦朧身影，正鋪天蓋地的往河邊聚集而來！

    兩人異口同聲的低喝了一聲:“來了！”說完，便雙雙快步轉身離去。隻隱隱傳來一陣急促的對話聲:“遊老哥，它們果然開始發動攻擊了！這些畜牲來勢洶洶，顯然是有備而來！屍怪數量太多，雖說早有防備，但我們隻有五百人，恐怕消化不了啊！”

    “關老弟，切忌自亂了陣腳。大部分的屍怪不會水，想來會極盡一切辦法，渡過這道河！但如此多的數量，一時半會兒恐怕也過來不完。我們暫且先抵擋一陣，零星的任它們過去，隻攔住主力！”

    “好！……但還有一點，關某甚是擔心，我們現在正處於最中央，下至蘆葦灣、上至河神廟，連綿數十裏都是我們的防線。遊老哥，我怕它們會從其他地方渡河，而這些畜牲，隻是來混淆視聽的！”

    “嗯，關老弟言之有理，但遊某所想，這裏水流最平緩，河麵也不寬。如料不假，它們絕不會，將我們區區數百人放在眼裏。一定會從這兒尋找突破口的！

    那些沿線駐紮的崗哨，就先暫且讓他們守著崗位。一旦有緊急情況，也好以最快速度通知我們。”……

    兩人快速交流完畢，已達成共識。隻見關辰軒匆匆忙跑開，去集結師爺軍去了。

    而遊師爺，則麵向身後不遠處，朝那些早已整裝待命的師爺們。隻聽其高聲令下:“屍怪大軍開始行動了！傳我命令，快點燃‘信火’！”

    剛下完令，隻見不遠處的河岸邊，突然燃起一簇大火。霎時間，火光衝天！過了不到半柱香，十多裏外，也隨之燃起了熊熊烈火……就這樣，一團團火光照亮了天際，沿著千渡河邊，一直延伸到視線盡頭。

    遊都尉看信號已經傳遞出去，多少也就放心了些，遂收回目光。看麵前一眾師爺的表情，害怕有之，激動有之。隨即朝他們微微笑了笑。

    他的笑容有很強的感染力，能令人感到一絲心安。本來，心裏邊還有些發怵的師爺，經前者一感染，似乎也覺得沒那麽害怕了。

    遊師爺一個翻身上馬，用帶著威嚴的眼神，掃視了眾人一圈。再回頭一看，數不清的屍怪，已經接近了河岸線，並來回踱著步。

    它們一大片混雜在一起，根本就看不清個數。隻能感覺到，無數的眼睛閃現著凶光，越過三十丈寬的千渡河，冷冷打量著眾人。

    見屍怪大軍的數量越來越多，盡管中間隔著一道河，但那份陣勢，卻著實有些嚇人。

    沒作遲疑，遊都尉“鏘”地一聲抽出弑神刀，遙指向屍怪群。回頭朗聲喝到:“看到沒！這些不過是過街老鼠而已。縱然它們數量眾多，但我們是鐵打的隊伍，試問，誰又聽說過螞蟻群，能撼動大象？！

    咱們隻需抵擋幾個時辰，林督領的援軍，在天亮之前便可抵達！它們之中，大部分是遊不過來的，大家隻需防著點‘水老虎’，千萬別讓它們拖下水了！兄弟們，跟我來！”

    遂一馬當先，快速往河邊去了。其餘的師爺不甘落後，紛紛跟上都尉的腳步，衝至距離河邊兩三丈處停下。不用上頭下令，均自覺的一字排開。體格強健的師爺，則拿出盾牌，交叉重疊。很快，便築起了一道鋼鐵城牆。

    盾牆預留著一絲縫，而弓箭手，則透過這些空隙，將勁弓拉如滿月。那散發著寒光的箭頭，透出盾牆，直指河麵。層層鐵牆，將後方的師爺們保護了起來，固若金湯。

    做完這一係列的動作，也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遊師爺的兵，多年征戰，訓練有素，應變能力可不是蓋的。

    反觀關都尉那邊，一眾師爺還在手忙腳亂地列隊形呢。這時，就見原本平靜如鏡的水麵，突然間開始波濤粼粼。

    眾人定睛一看，隻見水麵上，不斷冒出一個個圓滾滾的事物。數量之多，直看得一眾師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水屍！而這邊遊都尉的師爺們，則嚴陣以待，準備在它們爬上岸之際，就開始發動攻擊。

    這時，卻從關都尉的陣營裏，傳來一陣大呼小叫:“是水屍！大夥兒小心！”、“天呐！怎麽會有這麽多？我們該怎麽辦？”……諸如此類的驚慌呐喊，瞬間便亂作一團。

    隻聽關辰軒在那氣急敗壞地怒吼道:“都別亂！你們都瞧瞧自己現在這熊樣，這些畜牲還沒開始發動攻擊呢，就將你們嚇成這樣了！看看人家遊都尉的兵，少給本都尉在此丟人現眼的！”

    這時，眾人才看向遊師爺這邊。隻見那近四百人，設起層層關，將河邊的防線，圍得猶如鐵桶般牢固。

    這時，就聽後者朗聲說到:“關都尉，你那邊人員太少了，待會若是爆發混戰，鐵定要吃虧。現在還不適合各自為戰，唯今之計，需得‘合二為一’！

    看這趨勢，我們定也攔不下多少屍怪。快讓你的師爺們到我後方來，待會兒一旦被合圍，還能互相照應一下！”

    關都尉瞧了一眼身後的師爺，稀稀拉拉百來號人，跟遊都尉的人馬一相比，實在是不夠看。

    遂下令道:“你們這些家夥，快趕緊抄上武器，躲到遊都尉的身後去！注意時刻盯著他身後的空檔，不能讓那些畜牲有任何可趁之機！能不能堅持到天明，就全靠遊都尉了！”

    見眾師爺還在發愣，遂忍不住一掌拍在了最近之人的腦門上:“老子說的話，你們沒聽見是麽？都愣著幹啥，快行動啊！”

    這時，眾人才趕緊拿好武器，急急忙跑過去，躲在了遊都尉的身後。

    一眾師爺準備就緒，嚴陣以待，就等這些水屍衝上來，與之決一死戰了。不料，這些畜牲隻是靜靜地漂浮在水麵上，看了眾師爺半晌，遂一個猛子紮進水裏，不見了蹤影。

    眾人正自納悶呢，均伸長了脖子不住掃視著河麵。如此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突見水麵漾起一絲絲漣漪。隻見一根根木頭浮了上來，不一會兒，就整齊的朝中間靠攏。

    遊師爺眉毛一揚，立馬反應過來驚呼道:“不好！這些畜牲想搭浮橋！弓箭手快準備好，給我瞄準這些水屍，不用等命令了，自行射擊！”

    那些拿著弓箭的師爺，二話沒說，便將矢頭對準了河中間的木頭。都尉既已下令自行攻擊了，遂一個個卯足了勁，“嗖嗖嗖”！隻見數十支離弦之箭，帶著一道道殘影，直奔木樁上的水屍手臂而去。

    那些水屍躲在水裏，因為要使浮橋固定，所以手臂都是死死抱著木樁的。盡管遊都尉的屬下們技藝超群，但好歹也隔了一段距離。加上天黑，視線不佳。所以，大部分的箭矢都釘在了木樁上，發出密集的“咄咄”聲。

    那些射進水裏的箭矢，由於阻力原因，對水屍造成的傷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偶有一兩支正中水屍手臂，後者吃痛下，便忍不住手一縮。

    那些被鬆手放開的木頭，隨著流水漸漸漂遠。但是，卻有更多的木樁浮出水麵，朝中間聚攏，而且越聚越多。

    見效果不明顯，遊都尉趕緊下令眾師爺停止射箭，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浮橋漸漸成型。他們又不敢下水，在水裏與水屍相搏，無疑是去送死。

    水屍搭橋的速度很快，不過小半個時辰，一座由無數圓木樁築成的簡易浮橋，就已經合龍。

    就在此時，對麵響起一道若有若無的號角聲。號角聲不大，但所有的屍怪聽到後，均是停止了狂躁亂竄，並排好隊形，迅速往浮橋這邊湧來。

    數量之多，猶如蟻群，令眾師爺看得是頭皮發麻。它們井然有序的踏過木樁和水屍的肩膀，慢慢爬了過來。

    至河中間，眾師爺這才看清楚了，清一色的獸屍。想來也是仗著身體比較靈活，才讓它們來打頭陣。

    見情勢已刻不容緩，遊師爺高呼一聲:“碧海城師爺聽令:這些畜牲馬上就要過來了，你們給我死死地壓住。絕不能讓它們的主力，從我們這兒衝過去！

    現在，趁它們的浮橋還不牢固。袁護排，你抽出一部分師爺出來，讓獸屍再靠近一點。然後就搬起石頭給我狠狠地砸！其餘師爺原地不動，誰敢臨陣脫逃，我遊某第一個將他扔下水，喂水老虎！”

    下完令，就見獸屍們扒著浮橋的木樁，一點點挪動，已過了大半！袁師爺也是雷厲風行之人，當即點了四五十名身強力壯的師爺，跟隨他去撿石頭去了。

    而剩下的師爺，則丟下弓箭，隨即從背後“唰唰”地拉出弑神刀。用冰冷的眼神，看著漸漸逼近的獸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