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7:刁蠻小薑糖

字數:6265   加入書籤

A+A-




    唐蜜看完了整封信,半晌都沒有說話,因為敘述的人是薛晨楓與薛晨宇的媽媽方桂枝,她要好一會兒才能將裏麵提及的人物一一的對號,看完了一遍,有些不明白還有些不相信,再複看了一遍,第二遍看得更慢了,一字一行,她終於讀懂了一個女人的悔恨與恐懼,方桂枝在信裏說,至從出事後,她沒有一日不想起梁芳的樣子,她在梁芳死之前,隻知道恨她,倒沒有留意過那個女人,死之後,才記起來,那個女人有一張好看的臉,總是楚楚可憐的樣子,拘促的,她原來是認定的見不得光的小三臉,其實,不過是一個自卑而可憐的女人。

    越來越清晰,以至於方桂枝總是出現著幻覺,自己坐在梳妝台前時,能瞧見她在後麵望著自己笑,然後回憶起自己查到她的住所時,趕過去,揪著她的頭發打她的樣子,那個女人,隻曉得躲,而根本不知道反抗,嘴裏隻說著:“薛太太,對不起,對不起”

    “其實她與我一樣,隻不過是個可憐的人,而我永遠無法原諒自己,一個年輕的生命因為自己的恨意而失去了,我一定是魔鬼,定是會下地獄的”

    唐蜜的手直發抖,看到方桂枝說,她沒有勇氣去自守,隻有帶著悔恨自責苟且偷安,但身體狀況每每愈下,更讓她害怕的是,她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敢麵對的,在兒子薛晨宇的身上,總是讓她想到,她害死的女人的心髒還跳在兒子的胸膛裏。

    這是一種殘酷的煎熬,直到死,方桂枝也沒有擺脫這種煎熬,活著隻有恐懼,唯有死,才是解脫。

    而她在信裏亦勸大女兒,希望她知道真相後,能原諒自己的母親,能放棄那些恨意,做個正常的人,而她就是被恨意扭曲了,成了一個瘋子,一個儈子手。

    唐蜜轉過臉去,抹著臉上的淚水,聽到薛晨宇說對不起,再叫她姐姐,她的心都痛,回過頭來,看著他們姐弟,她緩緩說道:“謝謝你們,告訴我真相!”

    可是,已經毫無意義了,除了他們三個人的痛,那些痛苦的往事,真的都在世事中消沉下去。

    逝者已逝,那些錯的,對的,愛過的,恨過的,都已經塵歸塵,土歸土

    薛晨楓與薛晨宇聽到唐蜜這樣說,都抬頭看著她,見她微笑著起身,把那頁紙放在那裏,並沒有再碰:“我先走了,我不能多待,孩子會哭鬧的”

    可是,她是無力的,轉身的時候,差一點被椅子絆倒,薛晨宇擔憂的叫道:“姐姐”

    唐蜜扶住椅子站穩了,回頭向著薛晨宇笑了笑,那笑也是淒楚的:“我沒事的”

    踉蹌著走出去,薛晨宇與薛晨楓都沒有追上去的勇氣的。

    唐蜜從茶館裏出來,陽光正好,照得她仿佛從另一個世界轉了出來,愴慌慌,方桂枝字裏行間的悔恨愴然,信裏那個淡淡的,自己媽媽的影子,一直在唐蜜的眼前浮現,唐蜜無意識的在街上走著。

    從梁軍、梁華的講述裏,她有過媽媽的簡單的影像,一張有著與自己相似的臉龐的苦命女子,但一直是淡淡的,拚不出鮮活的一個人來。

    今天看過了這封信,她隻覺得把那些殘碎的印象拚湊起來了一樣的。

    一個弱勢而悲情的女人的一生,那是自己的媽媽啊,一個貌美如花,卻命運多戕的女人。在她短暫的一生裏,卻充滿了後悔,梁華媽媽說,她一直都說,不讓女兒走她的老路,她這一生錯了,錯得太離譜,直到死,她都帶著對方桂枝的悔意,無法釋懷的。

    而她不知,同樣的,方桂枝也是死也無法原諒自己的。

    悔恨交織,注定無法幸福的結局。

    薑浩辰開車路過自己家前的漫坡路,就看到唐蜜的背影,越來越近,真的是她,他好意外,這個時間,她不是在應該在家裏嗎?沒有聽到她說出門啊,而且,怎麽是一個人在往回走,步履蹣跚一樣的。

    他開車到了近前,連按了幾聲喇叭,唐蜜半天才轉過頭來看他,眼神仿佛沒有焦點一樣的,薑浩辰嚇壞了,忙著停了車,唐蜜站在那裏,正等著他過去,他打開車門下車,走過去,唐蜜撲到了他的懷裏,嗚嗚的哭了起來。

    這樣的溫暖,這才是人世間的溫度,唐蜜感覺到一陣窩心的暖意,剛剛她仿佛完全將自己帶入了逝去的母親的世界,想著她孤苦伶仃,不被家人理解,被世人所唾棄,她好害怕那種感覺,深深的體會到了母親的恐懼

    “唐蜜,怎麽了,嗯?怎麽了,你哭什麽,出了什麽事了?你別嚇我,怎麽了,別哭了,唐蜜”薑浩辰手足無措,隻得扶住唐蜜,看著她淚流滿麵,他不知道,在自己不在家裏的這一半天裏,家裏發生了什麽事,讓唐蜜哭得這樣的傷心難過。

    “沒有事,沒有,浩辰”唐蜜卻說不出來,隻再撲到薑浩辰懷裏,像是個找不到家的孩子,甫見到親人一樣的:“浩辰,媽媽她好可憐”

    “媽媽,媽媽怎麽了?”薑浩辰更一頭霧水了。

    “不是婆婆,也不是媽媽,是我的親生母親,她好可憐”唐蜜解釋道。

    薑浩辰抱著唐蜜,哄她安靜下來,兩個人上了車,他聽著唐蜜將信上的內容一點點的轉述著,並將她知道的,自己的媽媽的事,都說了出來,好久,這些事一直壓在她的心上的,對於母親的陌生,與隱隱的怨懟,現在,都變成了痛惜與懷念,唐蜜的眼睛哭得又紅又腫,薑浩辰隻有任由她哭著,待她情緒穩定了,才慢慢的開解勸慰她,薑浩辰對唐蜜的母親感覺更是複雜。

    這裏麵後麵的故事,他知道了也是震驚,他一直是站在薛晨楓的立場上,因為一開始,唐蜜的媽媽就是以小三的形象出現在他的印象裏的。

    一件事,不同的人,不同的角色,總是有著不同的感受的,外人無法去體會,隻能揣測,從一個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再到一個被利益誘惑而做出有違道德之事的弱女子,再到一個受害者。

    梁芳的一生,讓人不禁唏噓。

    人,有時不能錯一步的,一步錯,步步錯,直到無法回頭,梁芳死前的懺悔,並不知道,她的死,卻成了另一個女人一生的夢魘

    “別哭了,唐蜜,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唐蜜,如果媽媽知道你現在過得好,她有了外孫,她一定會高興的,唐蜜,別想了,好嗎?”薑浩辰說道。

    但怎麽會不想,到底是自己的母親,又是那樣的枉死,冤屈的一生,唐蜜後來,每每想起自己的親生媽媽,都會傷心難過的,她後來去過梁芳的墓地,生時孤零零的一個人,死後孤零零的一座墳,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有存在的理由,唐蜜想,那麽自己的親生媽媽呢,她為什麽來到這個世界上,隻是為了受苦嗎?隻為了將自己帶來這個世界上嗎?

    這種痛苦與悲傷,是外人無法排解的,唐蜜開始知道自己的身世時,也是傷心,但因為對母親的記憶太潰乏,加之養父母一直待她很好,再加上薑家的嗬護,她倒沒有太多的悲痛,但後來,有關梁芳的事,慢慢的從片麵到整體,從單薄到立體,她能看到親生母親可憐的一生,竟無法去多想,一想就會難過的,連薛世祺也再無法去原諒,去平靜的麵對了。

    薛世祺知道薛晨楓姐弟去與唐蜜攤牌了,他給唐蜜打過電話,請求見上一麵,但被唐蜜拒絕了,那時,唐蜜剛剛知道真相,她完全無法去接受那些事情,更無法平靜的麵對這個自己的親生父親,她不知道以什麽樣的姿態來對待自己的親生父親。

    好在,孩子的成長,讓唐蜜無法分太多的心來想這些悲痛的往事。

    她的寶貝女兒,成長迅速的,在她的眼裏,幾乎一天一個樣,新生的小臉,懵懂的大眼睛,望著她的時候,她的心都軟化了。

    出了滿月後,唐蜜還有跟著爸爸媽媽回到市住了近半個月,每天家裏都有親戚朋友來探望著她們,誇她的女兒漂亮,薑浩辰因為工作的原因,不能陪同,每天傍晚會在電腦裏與妻女視頻,小家夥被抱起來後,眼睛更大了,黑溜溜的,開始的時候,對著好奇的可以動的電腦屏幕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後來,就慢慢的被別的吸引了注意力,薑浩辰在視頻裏不停的叫著,心肝寶貝,人家卻理也不理他了。

    他們開始的時候都習慣叫女兒寶貝,倒是小名婷婷極少被念,女兒的大名是爺爺起的,叫薑雅靜,很是文氣的名字。

    但實際上,卻是個脾氣很大的小女孩子,現在看來,與雅,與靜,都一點的聯係不起來。

    出了百天,就開始更加的活泛了,洗澡的時候,小手不停的打著水,嘴裏也噗噗的叫著,一放到床上,就努力的要翻身了,薑浩辰這時最大的樂趣就是讓女兒趴在床上,然後,他在另一邊搖著響鈴玩具,然後,看著胖胖的女兒,翻身到一半,翻不過來,像隻小烏魚似的四爪懸空。

    每當這時,他就叫著老婆:“唐蜜,快來,看看,看看,她就要翻過來了”

    唐蜜走進來,看到女兒吭斥吭斥的,小臉憋得通紅,她就又好氣又好笑的,幫女兒翻過身來:“有你這麽做爸爸的嗎?將寶寶當成玩具了嗎?”

    但是奇怪的,小雅靜現在卻是與父親極親昵的,薑浩辰白天不在家,她倒不怎麽鬧,隻要聽到薑浩辰的聲音一在房間裏響起,她就必定會哭出來,光打雷不下雨的幹嚎兩聲,直到薑浩辰匆匆的洗了手臉趕過來,抱起她來,她才滿意了,小手小腳,在爸爸的懷裏,老實的趴著。

    會爬了之後,小雅靜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爸爸的身上爬來爬去,每天傍晚,是他們的親子時間,從公司回來的薑浩辰,放鬆的躺在臥室的床上,那時,唐蜜會收拾女兒一幹衣物,一邊整理一邊與薑浩辰聊天,薑浩辰懶散的躺在床上,手裏按著電視的搖控器,有一句沒一句的與老婆聊著天,小雅靜就將他的身體視成了障礙攀爬的體育器材一樣的,爬上爬下,有時,還拖著她的毛茸茸的玩具,薑浩辰就不停的調整著視線,以便避開女兒這個障礙物,去看電視。

    唐蜜有時從衛生間裏洗澡回來了,就見到臥室裏的電視還打開著,但父女倆個,卻睡著了。

    小雅靜像個樹袋熊一樣的,趴在爸爸的肚皮上,兩個人都睡得又香又甜的。

    等到再大了一些,唐蜜就會帶著女兒出去玩,她與程姿兩個,一人推一個嬰兒車,在商場裏逛著,一邊聊天,一邊講媽媽經,程姿的兒子石頭已經快會跑了,坐在車裏也不老實,倒是雅靜一出來,倒是被周圍花花綠綠的世界吸引了,不那樣的哭鬧了,手裏拿著媽媽寒給她的磨牙棒不時的咬噬著,一邊用著大眼睛,看著四周,偏石頭看到她,會叫著妹妹、妹妹的來逗她。

    有時她被逗煩了,奇怪這個流著鼻涕的大頭兒為什麽總是要捏自己的臉,她一次被捏得痛了,毫不留情的伸出手去,一下子撓到石頭的臉上,石頭吃痛的哇哇大哭起來。

    他們的媽媽正坐在咖啡座裏悠閑的喝著咖啡,將他們兩個放在遊戲區,聽到石頭的哭聲,忙著跑過來。

    石頭的臉上,一道抓痕明顯的,嘴裏叫著:“妹妹,妹妹,壞”

    小雅靜在一堆彩色的球裏爬著,十分傲慢的回頭,根本不理會石頭哥哥的哭與自己媽媽的訓責,她知道媽媽是紙老虎,說要打自己,才不會打的。

    程姿抱起自己的兒子,笑著同唐蜜說:“你這個女兒倒一點也不像你,每次在一起,都是我們石頭受氣,石頭啊,不哭啊,咱們是哥哥,是要讓著妹妹的”

    唐蜜對於女兒的性格也是無可奈何的,小家夥從小就脾氣不偏偏人長,脾氣也長,一天天的看著她長大了,會翻身了,會爬了,再扶著東西,慢慢的就能走了,劉嬸與唐蜜在婆婆白祈梅的號令下,將家裏的一應家具都換上了軟包裝,邊角全用海綿包起來。

    一次小雅靜走到裝飾的壁爐那裏,被絆了下,額頭上立即磕出血來了,爺爺心疼極了,當天就找工人,將那個豪華的歐式壁爐給拆了。

    晚間,唐蜜與薑浩辰躺在床上,在薑浩辰的一再申訴下,女兒的小床,在女兒長到九個月後,終於挪回了她自己的兒童房,薑浩辰終於可以和老婆回複到了二人世界。

    唐蜜枕著薑浩辰胳膊,將白天的事說了,向著薑浩辰說:“你說,這樣是不是不好,太寵著她了,別寵得無法無天,現在這麽脾氣就這麽大,長大了,還不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