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 餘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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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詹事府出來,朱元璋和幾個兒子一起來到乾清宮,朱元璋在主位坐下,讓四個兒子也坐下,看著這四個兒子,微笑道:“今天允炆做了這個兵棋推演,現在隻有我們父子,你們說說你們的心裏話。”
肅王最是年長,就先說:“父皇,我覺得允炆搞的那個太複雜了,想要得到精確的推演幾乎是不可能的,雖然看起來很好,但我覺得不是很實用。”
寧王插口道:“十四哥,我的看法不同,允炆的思路是沒有問題,雖然需要大量的運算,但是我覺得挺不錯的。”
肅王回答說:“權弟,我就是因為需要考慮的因素太多,所以認為不實用。”。
朱元璋笑了笑:“你們呢?”看向了遼王和慶王。
遼王說:“我和權弟的看法類似,我覺得允炆的思路沒有問題,雖然要投入很多人力物力,但是為了戰爭的勝利是值得的。”
慶王沉吟了一下:“父皇,我覺得允炆想的挺好,但是這種事情我做不來。”
朱元璋聽了幾個兒子的話語,說:“好了,大家回去吧,再過兩天就要就藩了,明天晚上朕在謹身殿設宴,在京的王公都會來,就當朕給你們送行吧。”
眾人告退。
馮勝、傅友德和藍玉在外九龍橋和朱元璋一行告別,騎上自己的戰馬,寒暄了幾句,三人並轡而行,後邊護衛跟從。
沉默了好一會兒,馮勝說道:“二位兄弟,我們好久沒有聚了,要不要去我府上喝上幾杯,好好聊一聊。”
藍玉抬頭看了一眼馮勝:“可以啊,好久沒有和大帥一起喝酒了,這一次要不醉不歸。”
傅友德為難的說:“皇上會不會有什麽想法?”
“能有什麽想法,我們隻是聊聊而已。”馮勝、藍玉拉著傅友德一起朝宋國公府走去。等進了府門,馮勝叫過管家,讓在大廳設宴,要和兩位國公一醉方休。
馮勝是個貪婪無比的人,所以斂財有道,府裏裝飾的富麗堂皇。管家馮福一聲令下,一會兒功夫宴席就收拾好了,由於中午吃的簡單,大家都有些沒有吃飽,所以也沒有客氣就開始吃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馮勝叫過馮福,耳語幾句,一會兒工夫,府上的歌姬就載歌載舞的在宴席中間表演起來。雖然看起來美輪美奐,但是三人什麽沒有見過,也隻是微微笑著。過了一會兒,藍玉指著大廳中最美的歌姬說:“這個我要了,大帥能賞麵子嗎?”
馮勝楞了一下說:“沒問題,藍大將軍想要,歡歌,你過來,陪陪藍大將軍。”
那個歌姬趕緊過來,向藍玉行禮:“大將軍,奴家有禮了。”
藍玉哈哈大笑:“美人,本將軍就喜歡你這樣的,來,坐本將軍懷裏。”
過了一會兒,馮勝、傅友德也各自抱了一個美女在調笑,屋子裏彌漫著一種放浪的氣氛。藍玉首先站起來,抱著歡歌對馮勝說:“大帥,我得找個地方泄泄火。”馮勝一擺手,管家趕緊過來領著藍玉往後堂走,不久馮勝、傅友德也各自走向後堂,廳上的歌舞也撤了。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馮勝在後堂的偏廳的廂房裏坐著,“吱嘎”一聲,房門推開,傅友德和藍玉先後走進來,在桌案後麵坐下。大家都沉默著,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藍玉說:“大帥,有必要搞成這樣子嗎?跟做賊似的。”
馮勝說:“錦衣衛無孔不入,我府上也未必沒有錦衣衛的探子。今天找兩位兄弟來,就是想說點事情。”
“大帥請說。”
“你們說,皇上、皇太孫搞這個推演,是什麽意思啊?”
兩個人都沉默了,朱元璋是什麽意思啊,這個問題很難猜,也很容易猜。朱元璋這些年一直在收回老將的兵權,逐步交給他的兒子。如今皇太孫又要搞兵棋推演,讓他們不由得想起宋朝的將由中禦。對於這些老將來說,指揮戰事由朝中的文臣婦人進行推演,然後發給前線作為陣圖,是很可笑的。現在皇太孫找了幾個小毛孩子就推演了嶺北決戰,雖然看起來頭頭是道,但是老將還是不相信能這麽打仗。
但這個不重要,自己也帶不了幾年兵了,大明朝是朱家的,和他們也沒關係,但是他們隻是擔心自己的未來和家族,自己百戰克敵、出生入死得來的榮華富貴不能就這麽失去了。他們都有一些不法甚至跋扈之事,朱元璋執法嚴苛,對於自己這些功臣因為一點小錯就橫加懲罰,因為一件小事賜死的公候很多。如德慶候廖永忠因為僭用龍鳳諸不法事而賜死,永嘉侯朱亮祖和其長子朱暹因為冤殺番禹縣令道同而被鞭殺,還要前段時間江夏候周德興以幃薄不修(似乎是兒子周驥和宮人**)被殺。說實在話,大家都有些害怕。
“看皇上的態度,似乎對皇太孫很滿意,在諸王之後,皇太孫也知兵,那我們是不是多餘了呢?”藍玉說道。
“咕咚咕咚”,傅友德喝了滿滿一樽酒,“砰”的一下放在桌子上:“老子出生入死這麽多年,現在卻在京城裏困得整日生不如死,早知如此,還不如在家裏老死,為什麽要出來造反呢。”
“你說,皇上要用什麽理由殺我們呢?”傅友德歎了一口氣說。
馮勝“嗤”的一聲笑出來:“理由?隻要你死了,什麽理由沒有?再說,你是聖人嗎?聖人也不是沒有人指責,何況你我。”
“那麽大帥,我們該怎麽做呢?”藍玉接口問道。
“怎麽做?現在兵權都在皇上手裏,我們沒有一絲兵權,能調動的就是府裏的親兵了。這點兵,說以卵擊石都高估我們自己了。”馮勝談了一口氣說。
“你們?”藍玉不由得語塞,本來他想和兩位國公談談自己的打算,但是改變了注意,憑這兩個廢柴,怎麽能比得上他。不過通過他們的口風,可以知道真到了那一天,他們不會站在朱元璋一邊對付自己,這就夠了。
“哎,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傅友德問道。
“我沒有辦法,你們呢?”馮勝說道。
“我也沒有。”藍玉沉默了一下說道。他沒有看到的是,馮勝和傅友德迅速的交換了一下眼神。
又過了一會兒,大家慢慢沒什麽話說了,就回到各自的房間,每個人的房間都有一個沉睡的美人,她們進屋之後,都輕易被三位大將軍製服。現在商量完事情了,看到美人,不由得撲上去一番雲雨,快天黑了,才各自離去。
徐輝祖和常升的府邸毗鄰,所以兩個人一起回去,雖然他們都很累,但是都很興奮,就一起到魏國公府,兩個人先沐浴了一番,讓下人準備了一些小菜,兩個人在偏廳小斟小酌一番。
吃了一會兒,常升畢竟年輕一些,忍不住用手拍了一下桌子:“徐大哥,我今天很興奮,太孫殿下真的讓我吃驚,我印象裏殿下像個書生,但是沒想到竟然對軍事這麽有見解,雖然沒什麽實戰經驗,但是他的兵棋推演方法真的很不錯,如果將戰爭的各個方麵進行全麵的評估,那麽我們軍人就可以有自己的話語權,而不是被文官壓著。”
徐輝祖笑吟吟的說:“老弟,我也很吃驚,我看殿下的意思似乎是要將兵棋推演推廣開來,有可能將來朝廷會成為專門作戰室,負責戰役推演,那麽我們這些人就有用武之地了。這樣在和平時期也會有我們的位置,而且軍隊的戰鬥力也不會下降的太快。這對於大明以及我們自己都有好處。”
常升興奮的說:“所以我真的很高興,太孫殿下英明,我們這些人也會前途光明的。”
徐輝祖舉起酒杯和常升碰了一下,說:“為大明幹杯!”
兩人相視而笑。
齊德和黃子澄在詹事院寫奏章,兩個人也很興奮,也談論的很熱烈,覺得太孫殿下不僅仁孝寬厚,還很英明。
耿璿幾個人還是去風滿樓吃了頓大餐,喝的醉醺醺的回到各自的府邸,大睡了一場,都累壞了。
夜,乾清宮。
朱元璋聽取了蔣瓛關於今天去詹事院的所有的人行蹤報告,當聽到馮勝、傅友德、藍玉在一起飲酒作樂,不由得麵色一沉,當聽到他們各自帶著個美人去尋歡作樂,不由得冷笑一聲,這種小把戲騙誰呢?不過之後的情況,就沒人知道了。對於徐輝祖和常升隻是“哦”了一聲,對於齊德黃子澄還有耿璿等人,就沒有太多關注了。
第二天晚上,朱元璋在謹身殿給四個兒子設宴,京裏的公候以及三品以上文官都要出席,上座是朱元璋,朱允炆在邊上陪坐。宴會開始時,朱元璋宣布了聖旨,著四位王子就藩,其中寧王都大寧,肅王都甘州,遼王都廣寧,慶王都寧夏。但由於府邸尚未完工(實際上有些地盤還沒有打下來),除寧王居大寧不存在問題之外,其他人都需要等待府邸完成才可以,所以肅王暫住平涼,遼王暫住大淩河北,慶王暫住韋州城,統領當地的軍政要務。朱允炆席間給四位王叔敬酒,並預祝他們一切順利,四王欣然領命,一片祥和氣氛。
次日早上,朱允炆代表朱元璋送四位王叔出城,在金川門外,五人依依話別。朱允炆讓從人端上五杯酒,自端一杯,給四王各一杯,動情的說:“四位王叔和允炆年齡相仿,卻要遠赴千裏,為大明守邊,王叔辛苦了,允炆在京中必然日日為王叔祈福。我朱氏子孫身為大明皇族,有我們天然的使命,允炆在京中也會輔佐皇爺爺,為大明繁榮強盛而努力。希望我們下次見麵時,都能有很大的變化,到時候,允炆一定為各位叔王接風洗塵。”
遼王接過酒杯,看了看朱允炆說:“允炆,你現在是皇太孫,將來是大明的皇上,我雖然是你叔叔,但和你差不多大,我會在廣寧盡一個大明親王的職責,守土安民,掃蕩元兵。”
其他人也是如此,5人飲完杯中酒,灑淚而別。
又五日,朱元璋下旨,令宋國公馮勝、穎國公傅友德練兵河南。
翌日,馮勝和傅友德兩位國公從金川門出發,兩個人回頭看了看巍峨的京師南京,忽然有一種走脫牢籠的感覺。
路上,馮勝說:“傅兄,我們還能回來嗎?”
“不清楚,應該能回來吧。”
“也不知道回來之後,京裏是什麽情況啊?”
“誰知道呢?我們什麽也做不了。”
現在已是洪武二十五年的正月了,漫天下著大雪,兩位大將軍的車駕逶迤向北遠去。遠遠望去,有一種說不出的蕭瑟和英雄遲暮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