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節 白家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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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李商隱

    八月十五中秋節,月圓之夜,也是自古團圓思歸的日子。一輪明月當空,明如白晝,不知道吸引了多少文人墨客對月當歌,闡發自己的優思和悵惘。不過今天,京師的富商們都沒有在家和家人一起吃月餅,慶團圓,下午就帶著家人往城西白家而來。城裏的富商大多彼此熟悉,但這次見麵卻相互之間沒有了寒暄的興致,都有些忐忑不安。去年的藍玉案中,朱元璋有意識的殺掉了一批富商,據說沈萬山的兒子就是因為藍玉案而被抄家滅門,烜赫一時的周莊土財主從此近乎滅門。大家都能感覺到皇帝對富商的憎惡之情,所以平時謹小慎微,唯恐招禍,所以前段時間聽說白家和白蓮教有瓜葛,貴賓樓都被查封了,就都不敢和白家來往了,即使白老爺子為人豪爽、大方,白家少爺人傻錢多,白家大小姐貌美如花,但大家摸摸後腦勺,都覺得還是吃飯的家夥更重要。但沒曾想剛過了一個月,白家竟然廣發請柬,更要命的是錦衣衛緹騎親自送請柬上門,當門房說錦衣衛在外麵要見老爺,有些富商好懸沒嚇尿褲子,不過還好,隻是送請柬來的。大家看明白請柬內容之後,更疑惑了,但不管怎麽說,錦衣衛誰也招惹不起,隻好按時上門。

    城西臨近秦淮河的位置是公候府邸的聚集地,白家當然沒有這樣的臉麵,但是架不住人家有錢,所以在西長安街的北邊的富蘊街安了家,據說這條街原來叫福運街,但是由於住的都是大財主,慢慢的大家就都叫“富蘊街”了。大家來到白府門外,沒有發現盛氣淩人的錦衣衛,但是門口已經有了很多輛馬車,由於客人太多,白家打開了後門,讓後來的人家把車趕進後門的庭院裏,免得擁塞街道。

    白老爺子和白望儒親自在門口迎接,大家寒暄之後就進入了白家,發現白家已經煥然一新,打掃的幹淨整潔,門口站著一群麵罩白紗的靚麗侍女,身上的衣服卻不統一,款式多樣,顏色各異,但穿在這些侍女身上都非常協調,給人的感覺也各異,如青春活潑的、嫻靜典雅的、雍容華貴的都有,每進來一家人,就會有一個靚麗侍女引領著他們,帶到院子裏的座位上坐下。

    待坐下之後,富商們發現白家的大院的邊上搭了一個台子,所有人的座位都正對著這個台子。四周看看,發現都是熟人,相互之間就拱手打起來招呼。

    “馬老板,好久不見,最近在哪裏發財啊?聽說馬老板去了一趟北平啊,進了不少高麗參吧?”

    “王老板,馬某隻是賺點小錢,哪能和您的玉石生意比啊?你們家的首飾,聽說皇宮裏的娘娘都喜歡呢。”

    “哪裏哪裏,也是宮裏麵的娘娘抬愛,不敢當啊,對了,張老板,沒想到您也來了,聽說你又在秦淮河上填了條花船啊?以前的聽說被白蓮教給燒了啊。”

    張老板高高瘦瘦的額,氣質優雅,看起來似乎是個書生,但他卻是秦淮河上最大的青樓老板,手下有十幾條花船,不過聽到馬老板的調笑,卻臉色都白了:“馬老板,可不能亂說啊,那個賤女人和張某一點關係都沒有,張某可不知道她是白蓮教的。”

    ......

    大家互相寒暄,略微活躍一下氣氛,避免尷尬,也免得心裏打鼓。

    過了一會兒,突然馬老板的席上傳來一聲尖叫,大家嚇了一跳,定神看去,發現馬太太手上拿著一個精致剔透的杯子:“這是什麽東西?琉璃杯嗎?這麽透明?”說著就遞給馬老板看:“當家的,你看這個要多少錢啊?白家是要把這個送我們嗎?”

    馬老板也驚詫不已,他是玉石的行家,就拿過來仔細查看,輕輕的敲擊,放到耳邊聽聽聲音,不過越看臉色越詫異,低聲嘀咕著:這不是琉璃,但是怎麽是完全透明的啊,而且這麽精致......

    其他人也打開了自己麵前的黑盒子,驚詫聲連聲響起,盒子裏裝的東西各不相同,有的是杯子,但款式不同,有的是透明的珠串,最神奇是張老板的盒子裏竟然是一麵鏡子,張老板拿著鏡子都不大會說話了,但想想也容易理解,長這麽大了,第一次認清楚自己的模樣,鏡中的自己太清晰了,連臉上的汗毛都能一根根的看清楚。不過他沒看多久,就被身邊的老婆搶了過去,張太太是個胖女人,一臉的橫肉,據說張老板是被招贅進來的,所以天生懼內,所以苦笑一聲也不敢言語,就聽張太太一驚一乍的叫喚......

    其實張老板是知道一些內情的,但是這個鏡子確實把他給鎮住了,現在鏡子被老婆搶走了,就很自然的往四周望去,發現每個人的盒子的東西都不一樣,不由自主的就走到別人的桌子上去看,其他人也是如此,所有的老板都依稀明白白家為什麽要請他們來了。所以場麵一下子就有些混亂了,就在這時,響起了一聲鑼聲,白府的管家白忠跳到台上,道:“各位老板、太太、少爺、小姐們,請不要亂,這些東西都可以隨便看,隻是注意這些玻璃有些脆,容易摔碎,請大家小心一些。”

    沒想到場麵更混亂了,張老板拿著鏡子就衝過來:“白管家,這個東西是什麽?白家賣嗎?多少錢?”

    一下子就提醒了大家,嗚嗚嚷嚷的衝過來,白管家嚇的趕緊再敲了一聲鑼:“大家請安靜,一會兒會有侍女專門給大家解說,至於買賣和價錢的事情,一會兒老爺會和大家說。”

    一會兒工夫,旁邊的侍女就走到場中,每個侍女的工作分配的很有序,每個人負責幾個桌子,對感興趣的老板進行解釋。而且大家敏感的發現,這些侍女的耳飾和手腕上的鏈子都是用這種“玻璃”做的,有的小姐希望看一下,有的少爺希望揩點油,但這些侍女一個個都處理的非常得體,既沒有得罪對方,同時又沒有讓對方占到什麽便宜,隻是熱情的把鏈子給對方看一下。待發現了有騷擾的現象,白管家適時宣布,如果騷擾侍女,對玻璃不感興趣,就請退出白府。如果說大家剛到門口白家這麽說,大家就都回去了,但是現在,打死也不回去了。老板們關注的是這東西多少錢能買到,白家有多少?自己轉手賣能賺多少錢?夫人小姐們是真的被吸引住了,那種晶瑩透亮的玻璃飾品,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恨不得戴到自己身上......

    待賓客都到齊了,白老爺子就走上了平台,今天的白老爺子非常精神,和前些日子不可同日而語,胡須頭發都精心修剪過。看到白老爺子走上台,大家不由自主的就安靜下來。白老爺子掃視了一下,道:“各位同仁、各位朋友,歡迎大家給白某人這個麵子,來到寒舍參加這次宴會,這次宴會的目的大家應該已經猜到了,不過現在呢,大家應該也餓了,所以先吃飯,待酒足飯飽之後,我們再討論下一步的事情,大家請!”

    宴席開始後,大家發現了一些不同,比如所有的酒都是放在玻璃杯裏的,白色的糧食酒、紅色的葡萄酒裝在玻璃杯裏,看起來晶瑩剔透,酒喝到嘴裏,似乎都美味了不少,餐後的糕點、水果也是放在玻璃盤子裏,感覺水果的味道都清涼了不少。大家邊吃邊聊,談起玻璃杯的感覺,談起自己打算買多少......

    待大家吃的差不多了,白老爺子繼續上台,宣布今天現場拍賣十麵鏡子,一套玻璃杯子,還有十套珠串。然後就有一名侍女上台,她取下麵紗,露出真容,引得一番讚歎,不知道白家從哪裏找來如此漂亮的侍女,看這氣質,看這長相,怎麽能做丫鬟?不由的引得一切護花使者的護花之心熊熊燃燒。隻聽侍女宣布底價、加價幅度後,一聲槌響,宣布開始報價,醉醺醺的富商們在老婆、兒女的攢動下,開始報價......

    侍女們也都非常賣力,不時的采取鄙視、驚奇、讚賞、無奈、痛心等各種表情引動台下人的心,價格比預期的高出許多,第一張五寸的鏡子以五千兩白銀成交。侍女大喜,向下麵連連鞠躬。因為白家答應她們賣出的東西,給她們提一成,這就是五百兩白花花的銀子啊。

    ......

    一場拍賣,直到月華初上才停下來,所有的富商都心滿意足的走了,白老爺子還宣布明天自己的店裏,會零售一些杯子,請大家先到先得。大家拱手謝過白老爺子,就各自回家了。

    待大家走後,仆人開始收拾現場,白家夫婦和一雙兒女坐到後堂,開始統計今天的收獲。良久,白芳蕤用算盤算了一下,道:“今天一共收入五萬五千兩,去掉那些女人的提成,以及給王先生的八成,我們家大約進賬三千兩。”

    白老爺子雖然大略知道這個數目,但仍然很震驚,這隻是一個晚上的收入啊。白望儒有些惋惜道:“唉,妹妹啊,你給那些**定的提成太高了啊,雖然是清倌人,但是一成,比我們家賺的還多呢。”

    白芳蕤白了他一眼:“行了,沒她們恐怕還賣不出這麽多錢呢,尤其是新東西第一次賣一定要是高價,以後的價格都會第一次要低。明天早上,我們白家要把銀子送過去,以後免不了要麻煩人家。”

    “好吧,好吧,你肯定有你的道理。”

    白老爺子倒看得開,道:“這次確實超出我的想象,如果王先生能更多的供貨就好了。如果每天都能進賬三千兩,一個月就接近十萬兩了啊。”

    “爹,這不可能的,如果出貨太多,就不值那麽多錢了。希望王先生那邊能遵守諾言,長期供貨,女兒覺得王先生這次隻是試探,以後應該還有更多的東西過來。所以我們要盡快通知王先生,把八成的收入提走。”

    白望儒有些舍不得,那可是四萬多兩銀子啊,就這麽交出去?

    白老爺子也不由得遲疑了一下,道:“沒問題,明天早上就通知冷護衛。”

    三個人正說著,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白老夫人道:“你們是不是很高興啊?”

    三人愣住了,幾個意思啊?

    白老夫人道:“別忘了,這些錢可能是我們白家賣女兒賣來的,女兒,我做主了,這三千兩歸到你的賬上,其他人不許動用。怎麽?你們有意見?”說著,睥睨了白家父子一眼。

    白老爺子尷尬的笑了笑:“夫人說的是。”

    “娘親都是對的,兒子讚同。”白望儒一臉孺慕的看著自己的娘親。

    白芳蕤急道:“娘,我不能要,這都是父親的功勞。”

    白老夫人低頭,抹了抹眼淚道:“蕤兒啊,你自小就聰明,長大又漂亮,娘親打心眼裏希望你能找個好人家,你心氣高,要自己找,娘親也不逼你,但是這一次,娘親真的是怕了,我們到現在也不知道對方是誰,張張嘴,錦衣衛都給跑腿,如果是皇親國戚,蕤兒你嫁過去能有什麽名分呢?如果是錦衣衛的人,那簡直是個火坑啊。娘親能不擔心嗎?娘親心裏難受啊。”

    白芳蕤也被說的哭起來:“娘,蕤兒給家裏惹禍了,女兒不孝。”

    娘兩個不由得抱頭痛哭。

    父子兩個麵麵相覷,過了好一會兒,白望儒糯糯的道:“娘、妹妹,我覺得沒那麽差吧,對方現在也沒提什麽過分的要求,而且我覺得對方應該不會是錦衣衛的人,妹妹,你記得那天我們去武學路上遇上的那個貴公子嗎?我覺得很可能是那個木公子看上你了。”

    白老爺子心說怎麽沒提過分的要求,隻不過老子不敢告訴你們而已。

    白芳蕤哭了一會兒道:“父親、母親、哥哥,蕤兒沒什麽,挺好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討論了好久,最後白老爺子定下了基調,不和王先生說王芳蕤的事情,隻談生意,如果對方不說,就當不知道,裝糊塗。

    第二天,京城裏就開始傳著玻璃、鏡子的美麗傳說,很快隨著四方客商流傳到了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