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張玉,你好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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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武學,鏡湖邊。
陽春三月,微風中彌漫著一股清新的信息,深吸一口,清涼到人的心裏;吹到身上,讓人感到渾身清爽。遠處的梅花山上一片翠綠,倒映著在鏡湖的水麵上,如同一顆晶瑩剔透的綠色寶石。湖邊搭著一個高台,朱允炆正在高台上檢閱著本次赴陝西的軍隊,他身邊站著朱元璋派來的長福,左右依次是徐輝祖、常升、傅友德、長福等人。台下兩萬多人的軍隊迅速的已經列成了四個方陣,經過半年的訓練,在精神麵貌上,護衛軍遠強於府軍前衛,兩個步兵方陣和一個騎兵方陣,共計一萬五千人,卻鴉雀無聲;府軍前衛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差不多,但能感覺有些人在竊竊私語。所有的步兵都換裝了新的鎧甲,騎兵增加了護腿、護臂、護心鏡和頭盔,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
時辰一到,瞿能、耿璿、吳升、郭鑰、宋晟、劉淩峰飛馳到主席台前,翻身下馬,躬身施禮,瞿能道:“護衛軍已列隊完畢,請殿下指示。”劉淩峰道:“府軍前衛已經列隊完畢,請殿下指示。”
朱允炆揮揮手,道:“將軍啟程吧,一路辛苦。”
“末將遵命。”
瞿能和劉淩峰一揮手,護衛軍在前,府軍前衛在後,四個方陣立刻變成四列縱隊,形成一條長龍,逶迤向西北而去。
朱允炆看著徐輝祖道:“將軍,此去西北,路途遙遠,一路保重。孤在京中等候你的好消息。”
徐輝祖領命,和瞿能等人向皇太孫告別,縱馬而去。
高台上的人看著大軍遠去,各有所思。朱允炆心裏非常激動,這隻他投入大量心血打造的軍隊,終於亮相了,他有自信,這隻軍隊優於現存的半農半耕的大明軍隊,現在他需要做的是讓其接受戰火的洗禮,讓其更加堅強;剩下要做的就是要增加其數量,逐步替換現有的軍隊就可以了。
武學還剩下一些學生,沒有去陝西,大多是要回原籍的軍官,看著同學們遠去,心裏百味雜陳。張輔看著王度帶著譚遠等人遠去,心裏不由得有些傷感,想起昨天王度問自己,到底怎麽決定,自己說要等待父親的消息,王度歎息一聲,就走了。直到現在,自己才明白到底自己錯過了什麽......
長福回到宮中,向朱元璋做了匯報,當匯報到護軍的軍容時,朱元璋略有所思,等聽完匯報時,朱元璋點頭示意知道了。過了一會兒,朱元璋在院裏散著步,望向了東華門方向,他知道允炆現在應該在那裏批閱奏章,自己的孫子越來越成熟了,做事情越來越有目的性了。老皇帝明白孫子派人去陝西的目的,但是他沒有阻止,因為這是一個儲君應該做的。隻是他現在對自己的孫兒也有了忌憚,在創建武學時,自己親自去了,但這次護軍出征,自己沒有去,因為那裏都是允炆的心腹。雖然他相信允炆不會做出忤逆之舉,但一輩子的謹慎讓他隻是派了長福去觀察一下。想到這裏,他苦笑一聲,也許自己的棣兒也有些用處,間接威脅著允炆,讓他不敢輕舉妄動。唉,朱元璋長歎一聲,果然是天家無親情啊。
北平,燕王府。
長史葛城收到了京師來的信件,想了一下,叫過一個衛士,道:“陳山,你帶著這封信出古北口,把信交給王爺。”陳山領命而去。
古北口長城,地處燕山山脈,位於蟠龍、臥虎兩山南麵的淺山丘陵區,地勢險要,在山海關和居庸關的中端,自古為幽州鎖陰要地。出了古北口就是一片平原,明朝在哈喇河套附近建立了宜興守禦千戶所,當陳山趕到宜興時,聽守禦千戶趙誌說,王爺帶著親衛騎兵往柳河、灤河方向去了,今晚可能會在灤河邊過夜。陳山趕緊帶著信件往灤河趕去。
灤河邊,燕王朱棣正指揮著麾下的五千騎兵進行騎射訓練。當陳山趕到河邊時,極目望去,遠處天邊駛來大隊的黑甲鐵騎,蒼涼的號角聲中,鐵騎如同蝗蟲一般,將草原染上了黑色,震耳欲聾的馬蹄聲讓大地都震動起來,陳山感覺自己麵臨著排山倒海的海浪的衝擊,胯下的戰馬也不安的躁動起來。在距離陳山五十米的地方,號角聲起,鐵騎突然轉向,繞過陳山,然後鐵騎合圍,將陳山包圍在中間。
“哈哈,陳山,你來了?”燕王朱棣從戰陣中衝了出來,他身穿黑衣黑甲,披著紅色的披風,胯下棗紅馬,遠遠看去,如同一團火一般。陳山趕緊滾鞍下馬:“王爺,卑職受葛長史之命送一封信來。”
朱棣拆開信件,在馬上看了一眼,臉色立刻陰沉下來,一揮手:“傳令下去,立刻返回北平。”背後的鐵騎立刻換馬,往古北口奔去。
傍晚,燕王返回了北平,一邊進王府一邊吩咐葛城:“一會兒道衍大師來了,讓他直接到偏廳議事。”
朱棣在進北平之前,就讓陳山去通知道衍了,所以朱棣剛坐下不久,道衍就推門進來了,看著燕王的神色,道:“王爺,怎麽了,出事了?”
朱棣把一封信扔過來,道:“允炆竟然給我來了這麽一手。大師請看,該如何應對?”
道衍看了一下,原來是張輔的書信,沉思了一下,道:“王爺,把張輔所有的書信都拿過來,老衲要仔細看一下。”
等把所有的信看完,天已經完全黑了,道衍收齊所有的信,慢慢說道:“王爺,派人去把張玉叫來吧。”
朱棣點了點頭,讓人去傳張玉了,然後問道:“大師,這次我這個侄子想要張輔,順便把張玉也要走,這個很難處理。”
“為何?”道衍笑道。
“大師,這次事情是個信號,如果本王同意,那麽允炆想調誰就調誰,本王的得力部下豈不是就空了啊?如果本王不同意,代表著孤有自立之心,允炆肯定會防備我的。”
道衍想了想道:“王爺言重了,不至於到如此地位,即使皇太孫調走再多的人,北疆還是會聽從王爺號令的,北疆親近王爺的將領不知道有多少,況且皇太孫不會這麽做,如果他將北疆所有的將領都調走,就會毀掉北疆防線;而且大規模調離,肯定會造成人人自危,會讓北疆將領覺得皇太孫不信任他們,那就會有更多的人投向王爺。”
“所以,王爺可以讓張玉調走,待王爺成就大業,再用他們不遲。即使王爺不同意調走,也沒什麽,理由上也說得過去,畢竟是王爺的護衛,王爺不同意也有情可原。”
朱棣苦笑了一聲,道:“道衍大師,那到底是放還是不放呢?”
“這個要看王爺了,起兵初期是最難的,主要看這個張玉能不能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如果可以,就留下;如果不好說,就放走吧。”
朱棣想了想道:“大師,本王覺得允炆的優勢太大,有朝廷的名義,調動將領,易如反掌,本王是不是昏了頭了,非要造反。”
“王爺是不是覺得朝廷很得民心,怕自己沒人支持?”
“是的。”
“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其實隻是一句粉飾太平之語,想遼、金、蒙古何嚐得民心,為何也能南麵稱皇呢?”
“......”
道衍站起來看著燕王道:“老衲隻知天意,不知民心。”
朱棣思索了一下,眼睛突然亮了起來,讓人叫張玉進來。片刻之後,張玉走了進來,向燕王見禮,朱棣讓他坐下,把張輔的信扔到張玉麵前,張玉拿起信來看了一遍,忽然麵色發白,跪倒在地:“王爺,世美為北元逃人,自歸王爺以來,對王爺忠心耿耿,絕無二心,文弼也一樣,我張家誓死效忠王爺。”
朱棣道:“如今皇太孫看重文弼,答應將你調到西北去,升任衛指揮使,你可願意?”
“末將不願意,末將願追隨王爺,建立大業。”
“大業?本王富貴已極,還能有什麽大業?”
張玉愣住了,躊躇著不敢說話,不過他不說話,朱棣也不說話,屋子裏的氣氛如有萬鈞,壓的張玉喘不過氣來。良久,張玉喘著粗氣道:“王爺,末將,末將......願推王爺為皇......”
屋子裏的空氣似乎凝滯了,朱棣一拍桌子:“大膽,張玉,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謀反?”
最難的話說出來之後,似乎張玉的情緒也穩定下來了:“王爺,末將赤膽忠心,此生效忠王爺,至死不渝。”
朱棣站了起來,在屋裏踱著步,到了張玉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世美,即使本王要起事,也未必會成功啊。你豈不是要被抄家滅門?”
“末將認為殿下雄才大略,用兵如神,加之殿下多年經營,一定可以成功。”
朱棣又踱了幾步,走到主位坐下,盯著張玉看了好久,道:“世美,你給文弼回信吧,把意思說清楚,不過要注意措辭,這封信很可能會被皇太孫看到。”
“遵命,王爺,末將這就去辦,寫完之後,交到王爺這裏。”
“好的,你出去吧。”
張玉出去之後,屋裏再次沉默。
朱棣過了一會兒道:“大師,允炆這次試探,有了效果,本王有些不安。”
道衍笑了笑道:“王爺,不必驚慌,今上不會讓皇太孫動王爺的,待皇上離世,那時候就是王爺大展宏圖的時候。”
“不過,在老衲看來,皇太孫的表現和傳聞不同,並非不諳世事的書生,對於齊泰等人雖然重用,但並沒有倚為心腹,而且又保下了傅友德,雖然沒有重用,但這個人在皇太孫登基後,可能會給王爺造成很大的麻煩。”
“是啊,”朱棣感慨道:“最近配裝給北疆的頭盔、護心鏡等裝備,據說是允炆的手筆。本王試過了,確實好用,所以本王也有些不安啊。”
數日後,齊泰派人送信給朱允炆,朱允炆打開看了一眼,不由的歎了口氣,看來燕王叔還是不死心啊。放下書信,走到院子裏,微風吹過臉龐,帶著一陣陣濕氣,似乎又要下雨了,也許將來還是要有一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