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喜峰口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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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平城門打開後,朱高煦低聲和張玉、徐忠吩咐了幾句,在二人異樣的眼光中,帶了幾個衛士,縱馬進了開平城,而且他並沒有在城中停留,而是直接穿城而過,往長城方向而去。
眾俘虜看著朱高煦的背影,由衷的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覺,這個小魔鬼殘忍嗜殺、喜怒無常,而且對所謂的蒙古貴族不屑一顧,觸了他的黴頭照殺不誤,就連兀良哈的大首領脫兒火察都差點死於其刀下,雖經眾將勸說,脫兒火察撿了一條命。最後朱高煦“開恩”,重重打了三十軍棍,讓這個老小子在車上養了十天的傷才能下地。
看著朱高煦的背影,張玉歎了口氣,低聲道:“徐將軍,一會兒進城之後,把這些俘虜都洗一遍,換件衣服,要不然王爺看到要生氣的,而且如果皇上知道了,小王爺會有麻煩的。”
徐忠苦笑道:“這些事情是瞞不住的,我們隻能如實上報,王爺、皇上怎麽處理,我們也左右不了,希望小王爺吉人天相吧。”說到這裏,徐忠回頭看了看蒙古俘虜,低聲道:“不過小王爺這個辦法倒是不錯,你看這些俘虜多聽話啊。”
張玉回頭看了看俘虜,也覺得有意思,也低低的笑起來。
朱棣在喜峰口等了三天,終於等到了張玉護送俘虜到來,他左右看了看,卻沒有發現自己的兒子,不由的大怒:“這個兔崽子去哪兒了?”
張玉有些尷尬,走上來悄悄在朱棣耳邊說了幾句。朱棣的表情非常精彩,臉色紅白相間,臉上的肌肉聳動著,繃緊了又放鬆,右手緊攥著寶劍,好像要殺人的樣子,這可把俘虜們嚇壞了。朱棣發現了俘虜的騷動,趕緊冷靜下來,雙手抱拳:“這是蒙古親王哈爾古楚克王爺吧,本王是大明燕王,聽說這次把您請到了大明做客,真是不勝榮幸,本王特在此迎接。”
看著朱棣親切的樣子,哈爾古楚克壯了壯膽,也學著朱棣抱拳道:“好說,好說,燕王大名,本王也是如雷貫耳,此次能夠相識,也是小王三生有幸啊。”
“好,好,來,隨本王來,本王已經在關內設宴,為您洗塵。”朱棣哈哈大笑,然後拉著哈爾古楚克,肩並肩的走進了喜峰口。
身後的蒙古貴族看到這種情況,懸著的心總算安定了下來。
當天晚上,朱棣專門設宴款待諸位蒙古貴族,宴席上賓主同歡,蒙古貴族們許久沒有吃過飽飯,不由得狼吞虎咽,一時間碗碟狼藉,杯籌交錯,氣氛熱烈無比。
朱棣正端著酒杯和哈爾古楚克寒暄時,突然一陣哭聲在酒席中傳來,定睛看去,原來是一個蒙古貴族一邊喝著酒,一邊大哭,哭聲淒慘,動人心魄,隻是他說的都是蒙古語,加之語句含糊,朱棣也聽不明白。不由的看向哈爾古楚克:“王爺,這是何故?他在哭什麽?”
哈爾古楚克聽到這個貴族的哭訴,臉色大變,待聽到朱棣的問話,不由得打了個寒蟬,往脫兒火察使了個眼色。脫兒火察點頭,趕緊撲上去,揪住哭泣的貴族,用蒙古語道:“哈巴,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說這些,想害死大夥嗎?”
哈巴醉眼朦朧,對脫兒火察舉杯,道:“大首領,我心裏難受啊,庫巴死的太慘了,他就頂了那麽一句嘴,就被那個小王爺砍斷了四肢,扔到了草原上,我現在一閉眼就會聽到他的慘叫聲、咒罵聲和哀求聲,可我做了什麽,我什麽都不敢做啊,我隻會拚命的推著車往前跑,往前跑啊,我總感覺庫巴在後麵叫我,讓我給他一個痛快,啊哈嗚嗚嗚,”說著,哈巴嚎啕大哭,頓足捶胸。
脫兒火察臉色鐵青,朝兩邊圍觀的貴族一使眼色,大家趕緊過來,捂住哈巴的嘴巴,把他抬了出去。然後回頭朝朱棣施禮道:“尊貴的燕王爺,這個人喝多了,不礙事的,過一陣子就好了。”
朱棣感覺有些不對,抬頭看了一眼張玉,張玉卻輕輕的搖了搖頭。朱棣明白了,就點了點頭,哈哈大笑:“來,來,我們喝酒,今天不醉不歸。”
可是自從哈巴被抬走之後,酒宴的氣氛就一去不返了,最後不得不草草收場。
酒席宴後,張玉求見燕王,卻發現燕王早已在等著他,他趕緊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朱棣等張玉磕完頭了,才道:“世美,錦瑟已經是本王的側妃了,我們也算親戚了,希望你能和本王說實話,到底怎麽回事?”
張玉組織了一下措辭,低著頭把清水河畔被埋伏,到押送俘虜到開平城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最後說了席上那個哈巴的哭訴。隨著他的描述,張玉似乎能感覺到朱棣心中壓抑的怒氣,在不斷的湧現。等他說完了,朱棣沉默了一會兒,咬了咬牙,從牙縫裏崩出一句話:“這個兔崽子,老子非宰了他不可。”
屋子裏立刻沉默了下來,朱棣不說話,張玉也不說話。
許久之後,朱棣抬手道:“世美,你回去吧,一會兒把奏折寫好,本王要看一下,這些俘虜得在北平待一段時間,等待朝廷來人調配。”
張玉站起來,躬身道:“是!”他朝門口走了兩步,卻停了下來,轉身向朱棣施禮,道:“王爺,末將有句話,不知道當不當講。”
“說。”
“此次清水河中伏,不要過於苛責小王爺,他畢竟年輕,經過這一次,我想他應該會記住教訓,將來會是一位優秀的統帥。”
“還有呢?”
“至於蒙古俘虜的哭訴,末將認為完全不用理會,既然做俘虜就要有做俘虜的覺悟,當時穎國公兵力有限,隻給了王爺兩千騎兵,加一千傷兵,沒有特殊手段是控製不住那麽多的俘虜的。”
“兵力有限?”朱棣咆哮道:“兵力有限?還不是因為他葬送了本王的左衛?”
張玉苦笑道:“但是小王爺的中伏,卻給了穎國公大勝的機會啊。”
“胡說八道,”朱棣抓起茶杯直接摔在在張玉的胸前,大叫道:“本王的左衛難道是給別人軍功的墊腳石嗎?你這個左衛指揮使怎麽當的?”
張玉被狠狠的砸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趔趄,“咳,咳”的咳嗽了幾聲,感覺嗓子有些發鹹,他下意識的用手一抹,發現掌心裏滿是血跡。
朱棣也發現了張玉嘴角的血跡,大驚,趕緊走下來,扶住張玉,大聲道:“世美,你怎麽了?本王對不住你!快,快傳醫生,快!”然後扶張玉坐到椅子上。
醫生很快趕了過來,經過診斷,醫生躬身施禮道:“王爺,張將軍從漠北回來,本就非常疲憊,加之受到重物擊打,導致嘔血。臣這就去開個方子,隻要細心調養,不會有什麽大礙。”
“好的,你下去開方子吧。”朱棣擺了擺手。
醫生領命而去。
朱棣親自將張玉扶到內堂,放在自己的床榻上,然後在旁邊坐著,拉著張玉的手,道:“世美,本王有愧啊,明明是本王的逆子的問題,本王卻遷怒於你,真是對不住啊。”
張玉渾身沒有力氣,看著朱棣,低聲道:“王爺,末將沒事,奏折得麻煩別人寫了,不過既然左衛損失嚴重,王爺何不上書從兀良哈俘虜中挑選五千人,組成新的左衛。再有他們非常懼怕小王爺,可以讓小王爺去訓練他們,末將甘願輔佐。”
朱棣不由的有些動心,但還是皺眉道:“朝廷能同意?”
“王爺,此次出征,我大明從剛一開始就落了後手,雖然穎國公大捷,但於事無補,兀良哈本就是遊離在大明、蒙古之外的二五仔,它的覆滅,對蒙古本部影響不大,寧王孤懸漠北,我軍束手束腳,在敵人選好的戰場上作戰,凶多吉少。所以此戰之後,我北方邊境必然實力大損,補充兵力理所應當,朝廷不會拒絕的。”
“還有,王爺最近要調集軍隊集結在開平,接應從漠北逃回的我軍,如此不僅防止蒙古人南下,還可以大收北疆軍心。”說到這裏,張玉壓低了聲音,道:“對王爺的大事,會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朱棣點點了頭,站起來在屋子裏踱了踱步,回頭道:“世美,傅友德身經百戰,不會戰敗吧?”
張玉猶豫了一下,才道:“王爺,此次戰役從開始謀劃就有中原人的影子,所以末將有不好的預感。”
“你說的有道理,本王考慮一下,”朱棣的臉色也嚴肅起來,他站著思考了一會兒,然後道:“世美,你好好休息吧。”說到這裏,回頭對身邊的幾個丫鬟道:“你們幾個,要好好照顧好張將軍,如果有任何的閃失,自己抹脖子吧。”
“是,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