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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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白山,是滿族人的聖山,山頂是白色的浮石和皚皚的白雪,以及美麗的天池。天池是一座火山口積水所成,夏日池水比天空還要湛藍,冬日冰麵如同雪一樣的白。它是鬆花江、鴨綠江和圖們江的源頭,位於其西坡的漫江和錦江就是鬆花江的源頭。

    漫江隨著西坡流淌,岸邊遍布密林,鳥雀之聲此起彼伏,一幅生機勃勃的景象。從源頭西下大約一百餘裏,漫江突然轉了一個大彎,流淌到一片山穀之中。這片山穀處於群山環抱之間,既可以遮蔽冬日的寒風,還擁有足夠的水源,是一個藏兵的絕佳之所。其下方是一處山澗,漫江沿此流出,岸邊僅容數匹戰馬同行。隻要在山上設置滾木礌石,即使千軍萬馬也攻不進來。

    山穀中遍布營帳,粗略估計有數千人在此安營,來來往往都是精壯的女真人,他們往往裸露著胸膛,穿著粗布衣服,背後背著弓箭,手中拿著巨斧以及狼牙棒等武器,使用單刀作為武器的極少。女真人不是很講究衛生,加上數千人聚集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汗味和糞便的臭味夾雜的味道,讓人作嘔,但女真人卻習以為常,不以為怪。

    營地中間是一座稍微大一些的營帳,營帳中主位上坐著兩個人,左邊的身材粗壯,但有一個書卷氣,正是大韓的青海王李忠誠;右邊的人身材魁梧,但是眉宇之間卻有一股狡黠之氣,正是建州女真的首領猛哥帖木兒。而他們麵前,則跪著出使歸來的阿爾哈圖。

    “阿爾哈圖,你覺得李遠相信你的說詞了嗎?”

    “回青海王,這個小的看不出來,但是李遠非常謹慎,沒有立刻做決定,甚至小的回來的時候,他還派人跟蹤我們,意圖找到我們的營地。”

    “不過大人不用擔心,進山之後,他們就被小的甩掉了。”

    “嗯!”李忠誠容色略平,回頭看了看猛哥帖木兒:“兄弟,你怎麽看?李遠是否會中計呢?”

    猛哥帖木兒皺了皺眉,恭謹的道:“大哥,阿爾哈圖這個奴才還是很精明的,應該不會留下什麽破綻,隻不過明軍現在占有優勢,他們未必願意行險。聽說明皇有旨意,如果損失太大,領軍將領是要被治罪的。”

    “這個明皇真是婦人之仁,打仗怎麽可能不死人呢?而且明人那麽多,死幾個有什麽大不了的呢?愚兄真是搞不明白。”

    “大哥不明白,小弟就更不明白了!”

    “唉,賢弟,如果明軍不中計,我們該怎麽辦呢?”

    “恐怕,”猛哥帖木兒微微歎了口氣:“也許我們就得往更北的地方走了,這裏待不住了!”

    “是啊,等蒙古軍撤走,我們這點人根本不是明軍的對手。”

    “是啊。”猛哥帖木兒低聲道。

    “愚兄有些擔心皇上那邊,聽說漢城被攻破,皇上單身逃離,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大哥放心,皇上洪福齊天,一定可以遇難成祥的。”猛哥帖木兒麵無表情的道。

    “嗬嗬,”李忠誠搖了搖頭,拍著猛哥帖木兒的肩膀道:“賢弟,我知道你對皇上有心結,覺得皇上當初拋棄了我們。但是我們也要理解皇上,當時他也是沒有辦法。況且我李家從父親起就效忠皇上,愚兄更受封青海王,你被封為西海王,如今皇上處於危難之中,你我一定要勠力同心,效忠皇上,擊退明軍!”

    “大哥多慮了,小弟唯大哥馬首是瞻!”

    “嗯,愚兄知道,你是個重情重義的人,難為你了!”說著,李忠誠重重的拍了猛哥帖木兒的肩膀,笑道:“兄弟,我回去了,馬哈木那邊還等著消息呢,過兩天你再派阿爾哈圖去通化看看,看是不是還有機會!”

    “嗯,小弟明白!”

    猛哥帖木兒親自將李忠誠送出穀外,兩人灑淚而別。

    回到大帳之後,猛哥帖木兒又問了阿爾哈圖一遍出使的經過,然後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阿爾哈圖,你覺得明軍會上當嗎?”

    “小的不知!”

    “嗬嗬,那你覺得李芳遠還有希望嗎?”

    “這個,小的不敢說!”

    “唉,隻可惜明皇的條件太苛刻了,要不然,我……”猛哥帖木兒搖頭,歎息道。

    阿爾哈圖低著頭,不敢說話。

    大帳中一時間彌漫著一種頹廢、絕望的氣氛……

    北京,皇太後寢宮。

    “太後,您氣消了嗎?”朱允炆有些忐忑的請安道。

    “沒什麽,娘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是皇帝,你有你的抱負,允熞作為你的弟弟,自然應該幫襯於你。”

    “唉,娘能夠理解最好了,朕也是沒有辦法。如果不分封允熞,就無法表明朕的決心。征調數十萬大軍北征,容不得任何一點點閃失。”

    “嗯,娘能夠理解。”呂太後看著兒子略顯蒼白的麵容,歎氣道:“允炆,你最近太累了,要多注意身體,可千萬別像你的父親……”

    “兒子明白,兒子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做呢,等忙過了這段時間,等東北安定下來,兒子就回京師,那時候就不會這麽忙了。”

    呂太後猶豫了一下,屏退了眾人,然後道:“允炆,娘一直想問你,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怎麽了?娘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嗬嗬,”呂太後苦笑了一下道:“允炆,其實娘這次來北京,並不全是為了允熞的事情,也還有些事情要和你說一下。”

    “娘請說,兒子洗耳恭聽!”

    “允炆,娘久處深宮,很多事情都不懂,但是娘有些不明白,你為什麽要疏遠黃先生、方先生這種大儒呢?”

    “沒有啊,朕讓方先生管理國子監,黃先生擔任河南布政使,都是要大用的啊。”

    “你!”呂太後頓了頓:“允炆,你知道你讓朝廷眾臣多失望嗎?”

    “失望?”

    “你的年號是建文,這就是朝臣對你的期望。可是你登基之後,卻屢次興兵,遠征不毛之地,甚至征伐朝鮮這種太祖欽定的不征之國;另外開海禁,設海關,鼓勵通商;遠離大儒,修改科舉製度,提倡什麽算學、法學、物理、化學等等雜學,讓國子監的風氣大變,監生紛紛以雜學為榮,方先生等人無不痛心疾首,甚至都鬧到哀家這裏來了。”

    聽著呂太後略帶指責、微含怒氣的言語,朱允炆卻毫無感覺,甚至有些竊喜。

    看到他的樣子,呂太後不由得有些氣結:“允炆,你這樣做,難道不怕後世的史官嗎?”

    “嗬嗬,朕不怕,”朱允炆笑了笑,望著呂太後,一字一句的道:“太後,朕覺得大明的百姓過得太苦了,朕要讓大明的百姓每個人都吃飽穿暖;而且朕還要大明的領土擴張到天與海的盡頭,讓天下遍布我大明的子民。”

    “隻要朕做到了這一點,朕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你!你!”呂太後愣了半晌,道:“允炆,你已經是天子了,所謂四海子內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太後,這隻不過是那些藩屬國騙人的鬼話而已,太後怎麽還當真了?如果真是這樣子,李芳遠為什麽要稱帝?為什麽不乖乖到朕麵前領罪?”

    “這個,”呂太後搖了搖頭:“難道你還要一直打下去,徹底消滅蒙古才甘心?”

    “是的!”

    “可是,”呂太後不知道怎麽說好,最後隻好道:“太祖皇帝都做不到的事情,你覺得你能做到嗎?”

    “當然!朕相信朕可以!”朱允炆沉聲道。

    ……

    朱允炆和呂太後的交流不歡而散,但是呂太後的話卻讓他意識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一些東西,那就是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