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大勢所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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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為了吾皇!”
許保說這句話的時候上身直立,目視前方,右手撫胸,嗓音洪亮,在朝陽的霞光中,顯得那麽的莊嚴肅穆,那麽的慷慨激昂!
作為昔日的武學,今日的陸軍大學的第一批學員,張倫卻愣了一下,他當然知道這句話,也非常熟悉這句話,隻不過他從來就沒有想過,這句話會從許保這樣的人的口中冒出來。
這幾年,張倫在京的時間並不多,他經常帶著第一軍東征西討,但是每年他都要入京述職,在公事之餘,他都要騎著馬趕到郊外的武學,然後在那裏轉上一圈,當然有時候還會在那裏講上一兩節課,傳授一下作戰經驗,這種做法得到了皇帝朱允炆的大力支持。到武學閑逛、講課,似乎已經成了武學畢業生的一種習慣,曹玉書、邵雲、譚遠無不如是,隻有張輔去的少一些,至於原因,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在武學校園中閑逛,張倫能夠感到一種熱血沸騰、蓬勃向上的精神。每當看到這些略顯稚嫩的後輩學員,聽到他們嘹亮的歌聲和莊嚴的誓言,張倫都會想到創造這一切的皇帝。在張倫看來,但憑武學,所有的武將都要有效死之心,因為陛下是真正為他們考慮,真正想要讓武人活的如同文人一樣,有教養,有尊嚴!
當然,“一切為了吾皇”這句話,張倫說的不多,因為他覺得效忠不是在口頭上,而是應該在行動上,另外他也確實覺得有些難為情,但新一代的武學學子們,則完全不同,在一些重大、關鍵性的事情上,如誓師大會、軍隊衝鋒、立功受獎等等事情上,這句話已經成了固定的台詞,激勵著這些學子去英勇奮進,去披荊斬棘,去創造未來。
而這種習慣,實際上是日積月累培養出來的,而武學祭酒傅忠,則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
在張倫看來,穎國公傅忠與老國公傅友德相比,才具隻能算平常,而且二人給人的觀感也完全不同。老國公身體壯碩,虎背熊腰,性如烈火,說話聲音洪亮,走起路來虎虎生風,更不用說其一生征戰的功勞了,今上曾經令人做傳,描述其一生功績,“擐甲而戰鄱湖,攘臂而收鄂渚,雄奇淮左之師,踔絕呂梁之捷,其用武中原,鐵騎長驅,橫鶩千裏,其聲討西蜀,金牛假道。奄克數城,或降王破國,或斬將擎旗,威震朔南,胡虜長遁,蠻夷為之褫魄,豐功盛烈,足以冠策,府而錦鼎,彝蓋天眷。”
而傅忠則不然,他繼承了父親的身材體格,卻沒有繼承父親的文韜武略,隻是靠父親的戰功做了壽春公主的駙馬,後來在湖廣做了一個指揮使,沒經曆過什麽戰事,自然也沒什麽戰功,而且逢戰事,也沒見其積極請戰,可見其沒有大誌,才具也隻是尋常。
在父親戰死之後,傅忠襲爵穎國公,自然回到京師,但在分配工作上遇到了問題,他不可能再回去做指揮使,安排在五軍都督府做事情,也隻不過中規中矩,但是陛下慧眼識才,發現了其不為人知的優點,委任其掌管武學,在武學祭酒這個位置上,傅忠展示了他的特殊才華,他對武學雖然沒有多少建設性的意見,但卻能對陛下的指示嚴格執行,並有一定的發揮,比如宣誓、升旗、向陛下畫像參拜等等,總之,陛下說一,他能做到二,甚至是三,可以說這些年來,武學的發展,傅忠還是有不少功勞的,陛下也很滿意,多次下旨褒獎。
......
“兄弟,來,哥哥敬你一杯,昨天多虧了你啊!”
說話間,許保站了起來,給對麵的段輝倒了一杯酒,然後兩人一飲而盡。
“大哥,還是您的手段高啊,將那個溫彥榮玩弄於股掌之間!”段輝放下酒杯,朝許保連連豎起大拇指。
“嗬嗬,不那樣不行啊,”許保順手夾了一口菜,搖頭道:“自李芳幹死後,陛下一直沒有表態,人心浮動,除了兄弟你,大哥也不知道誰和我一條心,不敢輕易表態,而且溫彥榮私下裏找過不少人,我不得不防啊!”
“嗯,溫彥榮還私下找過我,讓我支持反明,還說,如果大哥不識時務,希望我取而代之,他真是白日做夢!”
“哈哈,哈哈,是啊,他真是白日做夢!”
“不過,”段輝猶豫了一下,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道:“大哥,難道你一點都沒有動心?李芳遠未必不能成功啊?自古以來,朝鮮一直遊離在天朝之外,天朝雖然多次出兵,卻一直無法占領朝鮮,大哥就不怕將來嗎?”
“怕什麽?”許保拿過一個雞腿,狠狠的咬了一口,嚼了嚼吞了下去,然後道:“最壞的情況,不過是明軍退出朝鮮,但是我們可以跟著明軍走啊,就如同唐時的黑齒常之,或者高仙芝,他們可都是首屈一指的名臣良將啊!”
“這樣啊,”段輝想了想,點頭道:“這些兄弟我也不懂,隻要大哥說行,那就一定行!”
看到段輝一副盲從的樣子,許保啞然失笑,然後搖了搖頭道:“兄弟,這種可能性非常小,明軍有很大的可能會剿滅李芳遠,控製朝鮮!”
“為何?難道他們比唐軍還要強大?”作為土生土長的朝鮮人,對昔日強大的唐朝,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感。
“嗬嗬,”許保笑了笑,道:“當初李芳遠稱帝,和明軍作戰時,哥哥我還沒想明白,但莫名其妙就敗了,最後降了,然後一路打到漢城,後來被分配到水州這個小地方,差不多待了半年多。”
“在這半年裏,哥哥我冥思苦想,終於想明白了,隻要大明有決心,朝鮮將不堪一擊。”
“最近事情不多,哥哥在研究三國時期的史料,發現如果不是因為吐蕃崛起在西北,那麽朝鮮早就被占領了。”
“前期,唐軍勢如破竹,占領朝鮮大半;後期,唐軍退出,有兩個原因,一個是大批軍隊調離朝鮮,另外一個就是水師基本沒有參戰,都是靠番兵沿著朝鮮的山嶺、河流向南打,那自然非常困難。”
“而今天明軍的水師更加強大,他們可以在任何地方登陸,而海岸邊多是平原,糧多人多,隻要控製了漢江平原、全羅平原、湖南平原這些產糧區,明軍就立於不敗之地。”
“而躲在慶州的李芳遠,就會如同退到漠北的蒙古人一樣,成為山裏的野人,失敗是遲早的事情。”
“所以隻要明軍不犯太大的錯誤,李芳遠是無力回天的。”
“既然大勢如此,我為什麽還要自尋死路呢?”許保仰脖幹了一杯酒,哈哈大笑起來。
“況且,”許保可能是喝的有點多了,說話也有些激動:“我們在沙裏院城下投降,為明軍前驅,連破沙裏院城、開城、漢城,早已滿身血債,李芳遠不可能放過我們,他這個人心胸狹窄,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殺兄欺父,像鄭夢周、鄭道傳這樣的人都死在他的手裏,這樣的人,不可能會放過我們。”
“我們即使幫李芳遠平定了朝鮮,最終也必然是死路一條。”
“所以,衝著這個,我也不會反明,有時候我真搞不懂李芳遠怎麽想的,他以為別人是傻子啊!”
“哈哈哈哈!”
也許是前段時間的壓力太大,也許是心裏話壓抑的太久了,此刻張倫的大軍就在城外,不會再有人敢起什麽壞心思了,所以許保一邊傾訴心事,一邊喝酒,時間不長,竟然酩酊大醉!
看到許保滑到桌子底下,段輝連忙起身,將許保扶起:“大哥,大哥!”
見許保確實喝醉了,段輝的臉上閃過一絲異樣,他叫來許保的衛士許成,兩個人合力將許保扶到床上,許保確實喝醉了,在扶他上床的時候,他的嘴裏還嘟囔著:“我要,成,成為,黑齒......”
段輝停留了一會兒,吩咐許成照顧好許保,就起身離開了。
......
段輝離開後,大約半個時辰,有人敲響了許保的房門:“許成,大人休息了嗎?”
許成猶豫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卻見許保睜開了眼睛:“是許經嗎?”
“嗯,是的!”
“讓他進來!”
“大人,”許經湊到許保的耳邊,低聲嘀咕了幾句。
“你是說,”許保皺了皺眉:“你是說段輝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城東張大人那裏?”
“是的!”
“待了多長時間?”
“大約,”許經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差不多小半個時辰吧,現在已經回去了。”
“嗯,好的,我明白了,你去吧!”
許經答應一聲,剛要離開,卻聽到許保沉聲道:“這件事情,要絕對保密,絕對不能讓段大人知道,明白嗎?”
“卑職明白!”
......
當房間隻剩下許保一個人的時候,許保苦笑一聲:“這可真是大勢所趨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