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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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家務村子太小,想改善一下夥食都沒處去買食材,張佑不甘心,忽的想起這兩日在村裏轉悠,曾在村東賣糧食的李老實家院子裏看到養了不少雞,忙尋了過去,先就便將元寶兌成銅錢——中年人挺大方,銀元寶整整五兩。花二十文銅錢買了一隻大公雞,花五十文買了一鬥白米,這才興高采烈的回家。

    這年頭物質生活極度匱乏,普通老百姓過年過節都未必舍得殺一隻雞,所以見他倒提著公雞進門,著實把李爍嚇了一跳,害的他好一番解釋,這才歡喜過來,燒水殺雞,又遣張佑去通知李氏夫婦,晚上一起用餐。

    不等天黑,李大娘便過來幫忙,公雞出鍋,李大爺也拎著個酒壇子過來,四人團團而坐,席間張佑不免成了眾人話題的中心,得到了李氏夫婦不少讚譽,也不消細述。

    張佑不善飲酒,李大爺自斟自飲,居然也喝了個七八分醉,一邊大著舌*頭誇讚張佑有出息,一邊在李大娘的攙扶下,跌跌撞撞的出了門。

    母子二人相識一笑,親送出門,回來之後,張佑想幫著李爍收拾,卻被她惱著臉推進了裏屋:“跟你說過多少回了,‘君子遠庖廚’,趕緊進去歇著,這些事兒用不著你……正愁著沒書讓你溫習功課,現在好了,趕明兒娘就去鎮上給你買書去!”

    娘兒倆為了這事已經爭過好幾次了,張佑知道拗不過李爍,不分辨,也不回屋,就靠在門框上,看著李爍在昏暗的光線下忙碌的背影。

    他曾技巧的問過,李爍生於明世宗嘉靖二十四年(1545),虛歲三十七。正是女人的黃金年齡,身姿雖略有些發福,卻仍舊不失窈窕,舉手投足間,無處不散發著成熟*女性特有的魅力。

    多好的女人啊,擱在後世,按照她的年齡,好多還沒成家呢,她卻已經早早的挑起了生活的重擔,甚至還受人誣陷,承受著莫大的壓力。

    張佑用力握了握拳,暗暗可惜,今日離開水潭太急,忘了采些紫草了。李爍的名譽已經成了他的一塊兒心病,除了掙錢養家,他最盼望的就是幫助李爍恢複名譽,讓那些傷害過她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看什麽呢?”李爍收拾完後,發現張佑竟然一直靠在門框上,不禁白了他一眼。

    張佑笑道:“娘,你真漂亮。”

    “油嘴滑舌!”李爍數落一句,心裏卻甜的很,默念觀世音菩薩有眼,兒子大難不死,不但長了出息,連性子都變的比以前開朗了許多,都會開玩笑了,不像以前,活像每個人都欠他似的,弄的人整日壓抑。

    將油燈放到炕桌上,李爍正要上炕做活計,張佑突然說道:“娘,現在咱們有錢了,我決定今晚就開始給您針灸,明日*你去鎮上,順道把我說的那幾味藥材買回來……名節大如天,孩兒可不願意讓您整日背負著惡名。”

    這事兒那晚李三兒走後張佑就說起過,李爍早有思想準備。不過,一想到針灸,不免就回憶起昔日楊穎在時,給別人針灸時的場景,袒胸露背的樣子躍如腦海,頓覺臉紅心跳,不安的說道:“這就開始啊?書上記載的法子,真的有用嗎?”

    “書上說這是專門給宮中那些妃子們用的,效果好的很,娘您就放心吧,隻需十天半月,孩兒準保您,啊,那啥褪盡,光潔如玉。”張佑胡吹道,接生的事情都做過,按說他是不可能避諱說到“體毛”這類的詞匯的,不過顧及母親的感受,這才用“那啥”代替。

    饒是如此,李爍仍舊羞紅了臉,蚊子哼哼似的說道:“其實,娘也不是特別在乎名節,就隻是怕連累你……管用就行,怎麽做?需要脫,脫衣服不?”說到“脫衣服”時,她不禁有些結巴。

    張佑本來沒有別的心思,見李爍的樣子,也不免有些心跳加速,暗罵自己幾聲,這才收攝心神,故作輕鬆的說道:“隻取命門,神闕,三陰交三穴,用不著脫衣服,您隻需趴好,將上衣略往上撩一些就可。”

    “哦!”李爍點頭,略有些忸怩的趴在炕上,慢吞吞的將夾襖向上拽了拽。

    張佑早就取來了楊穎贈送給李爍的全套金針,那是她最珍惜的東西,一直帶在身邊,這才不曾失落。

    這幾天每晚他都專心修行《歸元養生經》,輕車熟路之下,丹田內已有氣感,雖隻玉米粒般的一小團,治療自己腿疾還差的遠,應付這三針,卻已經綽綽有餘了。

    屏息凝神,取針在手,他心無雜念,尋到位於第二節胸椎上的命門穴,將細如牛毛的金針緩緩刺了進去,同時運轉丹田,一縷真氣順針渡去。

    真氣入體,雖隻一點,李爍卻感覺熱烘烘的,好像陽光普照一般,舒服的她差點忍不住呻*吟出聲,忙咬住胳膊,暗暗自責。

    撚針片晌,張佑取出金針,示意母親翻身,先在她小腿三陰交穴上依樣施為,再片晌後,有些不好意思的對李爍說道:“娘,就剩神闕穴了,神闕穴,就是肚臍……”

    李爍沒說話,光線昏暗,也瞧不清她的臉色。她抓著夾襖,略往上提了提,一抹雪白映入張佑的眼簾,他沒敢多看,閉上眼睛,摸索著將金針刺了進去。

    “佑兒,佑兒,你們娘兒倆還沒睡吧?有件事,老身不吐不快……”外邊突然傳來李大娘的聲音,聲音未落,人已進了屋,動作太過迅速,張佑甚至來不及取針。

    “啊,你倆這是……”李大娘一捂眼,慌忙轉過了身,隻覺一顆心砰砰砰,跳的厲害,暗暗尋思,莫非坊間所言,竟是真的不成?她甚至有些後悔,不該過來,便聽到些留言,晚飯時都沒說,一直憋在心裏也就是了,現在倒好,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簡直太尷尬了。

    李爍無地自容,連插在肚子上的金針都忘到了腦後,坐起身匆匆說道:“李大娘,不是你想的那樣,是……”

    “是我幫我娘針灸呢,”張佑沉聲說道,他問心無愧,自然不怕,不過瞧李大娘的反應,也知此番若不解釋清楚,勢必對母親的名聲不利,心念電轉,已經下定了決心:“不瞞您說,母親遭那鄭勇誣賴,名節禁毀,我耿耿於懷,一直在想辦法幫她恢複名節。昏迷之前,其實已經想到了辦法,如今好了,自然要付諸實施。”

    “針灸?恢複名節?”李大娘被說蒙了,回身望向張佑,視線中充滿了審視之色。

    李爍臉上仍舊發燙,湊到李大娘耳邊小聲嘀咕,良久,李大娘的臉色才霽和下來,坐到炕沿兒上,肅然說道:“別怪老身多心,之所以過來,實在後晌在大街上聽到了一些關於你們娘兒倆的流言,特意過來提醒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