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太監弄權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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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張佑的身體內,住著的是來自後世的靈魂,不光精通醫術,對曆史也頗有研究,所以,他並未被朱翊鈞這個問題難倒,而是微微一笑,說道:“陛下難道真的認為適才您所說的這些人都是昏君麽?夏桀商紂晉惠帝隋煬帝的就不說了,既然您提到了本朝的兩位君主,那咱們就說說他倆。先說英宗皇帝吧,對他最大的詬病是什麽?”
“自然是重用太監王振,輕軍冒進,導致土木堡之變,最後被生擒……”
“沒錯,陛下說的對,這些,正是那些文人們給英宗皇帝安的罪名。”
“哦?”聽張佑話裏有話,朱翊鈞不禁皺起了眉頭:“此話怎講?”
氣氛十分融洽,所以,張佑毫無顧慮,侃侃而談:“先不說文人,也不說王振,英宗皇帝也暫時放在一邊,微臣先給陛下說說本朝太祖皇帝。從古至今,微臣認為,有兩位皇帝特別偉大,一位是漢高祖劉邦,另外一位,就是本朝的太祖了。為什麽是他二位呢,因為隻有他倆,是白手起家,從最底層登上皇位的,尤其是太祖,起兵之前,甚至還經常餓肚子。”
“有人或許會說了,太祖偉大則偉大矣,奈何心胸太小,登基之後,為了鞏固皇權,將一幹從龍之臣誅殺殆盡,手段太過狠辣……錯,微臣不這麽認為……”
“為什麽?”朱翊鈞終於忍不住打斷了張佑,因為雖然沒有人明著告訴過他,但從那些大臣隻言片語當中推斷,對於此點,天下人確實有些不以為然。
“因為說這些的人,都是那些文臣,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太祖皇帝絕對是當之無愧的堯舜之君。”
“老百姓真這麽認為?”朱翊鈞問道,他很少出宮,最遠也就去先農壇春耕,或者去天壽山祭奠先祖,即使偶爾接觸底層百姓,也都是大臣們精挑細選的,說的都是歌功頌德,真正底層的聲音,也就是從那些親近的太監們嘴裏聽聽罷。
老實說,從骨子裏來說,他是不怎麽看的起那些閹貨的,前車之鑒太多,他一直小心提防著他們。
可沒有他們還不行,這讓他一直十分困惑。
張佑肯定的點了點頭:“因為太祖是從苦日子過來的,最知民間疾苦,也正因此,他也尤其痛恨貪官,那時候,貪汙六十貫就可以扒皮了,胡惟庸,藍玉,郭恒……有功不假,但貪汙也是真的,這才是太祖一定要殺他們的根本原因。說到底,除了痛恨貪汙腐敗以外,太祖其實是個善良的人,不然的話,就不會善待此生最大的對手陳友諒的後人了。”
陳友諒的後人被封為候,善終,此事見於史冊,朱翊鈞自然清楚,聞言不禁點了點頭,說道:“你這麽一說,還真是如此。隻是,這又和英宗有什麽關係呢?”
“這就要說到皇帝和大臣之間的關係了。”張佑說道:“皇帝受命於天,是為天下之主,但皇帝沒有三頭六臂,治理國家,還得需要手下的大臣,大臣幫助皇帝製定國策,打理國家,同時,將民間所出現的問題如實上報給皇帝,然後皇帝再根據這些問題,修改治理國家的方針,與那些大臣們研究治理國家的良策,二者相輔相成,是為盛世。”
朱翊鈞從來沒有聽過如此直白的分析,新奇之餘,越想越有道理,不禁微微點頭,催促道:“說下去!”
受到鼓勵,張佑愈發有了勁頭兒,說道:“然而這隻是理想的狀態,或者說,是每一個皇朝建立之初所擁有的狀態,隨著政局的穩定,大臣這一環漸漸的就會出現問題……”
“為什麽不能是皇帝呢?”
“因為皇帝亡國之後就是亡國奴,但大臣亡國之後,或許還能繼續當他的大臣!”張佑一字一頓的說道。
朱翊鈞怔住了,翻來覆去的將這句話咀嚼了數遍,終於歎了口氣:“是啊,朕終於知道你為什麽說大多數皇帝都想做一個好皇帝了,因為如果他不好好幹,等待他的下場,唯有滅亡一途……”
“嗯,”張佑點點頭,有些沉重的說道:“是啊,從這一點來說,天下最苦的差事就是當皇帝了,就比如說英宗皇帝吧,生下來不久就被宣宗皇帝立為太子,接受的全部都是最好的教育,不可能不希望有所作為,但為什麽最後他卻沒有如那些大臣所希望的,成為一個英明的君主,反而會*寵*信王振,禦駕親征,導致喪權辱國呢?”
這也是朱翊鈞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不過,通過剛才的一番話,他知道,既然張佑問出來了,就肯定能夠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複,所以,他並沒有開口,而是靜靜的等待著。
果然,張佑隻停頓了片刻,就幽幽開口:“因為,那些大臣們出了毛病,因為,經過多年的腐化,那些滿口忠君愛國仁義道德的大臣,所維護的已經不是皇帝的利益,而是他們身後龐大的利益集團。就如同陳鵬的遭遇一樣,他們隻希望皇帝看到他們所希望看到的,聽到他們所希望聽到的。在這種情況下,出身社會最底層,飽受民間疾苦,嫉惡如仇,敢說真話的王振,自然成了英宗了解實情的最大幫手,太監弄權,由此而來。至於武宗皇帝*寵*信劉瑾,差不多也是類似的情況。”
“對啊,朕怎麽就一直沒有想通這一點呢,正是因為那些大臣們不可信,所以太祖皇帝才設錦衣衛,然後錦衣衛也如你所說的那樣,漸漸腐化,就有了東廠,西廠,甚至內廠……朕終於明白那些大臣們為什麽極力打壓太監掌權了,因為,太監的存在,讓他們無法如意的哄騙皇帝了。”
“陛下聖明,真是一點就透。”張佑由衷的誇讚了一句,又道:“所以臣一直覺得英宗和王振挺冤枉,沒辦法,筆杆子掌握在那些文臣手裏呢,還不是想怎麽寫就怎麽寫?就比如土木堡之變吧,雖然沒有證據證明背後有什麽陰謀,不過,最起碼,在英宗皇帝禦駕親征的時候,糧草的供應不及時,深陷重圍時,周遭的部隊救援不得力,那些大臣們也有責任吧?為什麽獨獨把罪過全都推到了王振的頭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