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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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穿過一條建在湖上的竹道,下麵的湖水幽深不見底,一麵是陡峭的懸崖峭壁,一麵是村寨所在此起彼伏的山巒。
當日光散去,巨石鴨的影子也落在了湖麵之上。沈滿瞧著那鴨子的影子,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覺得毛毛的。鴨子原本是可愛的動物,但這巨石鴨的影子,特別是眼睛處竟然隱約閃著一圈綠光,陰森森得就像是鬼火。
沈滿渾身發涼,自從到了這村寨之後渾身便不自在,特別是丁樓胸前伸出的手,雖然唐玖月說是自己犯迷糊出現幻覺了,但沈滿總還是覺得不妥。而且丁樓的笑容分外詭異,明明是男子,卻帶著女子的影子。
夜色暗沉,很快就會失去所有的光。
他們已經走過了這麵湖,到了竹子做的走道的盡頭時候,沈滿覺得眼睛似乎被什麽東西晃了一下。她眯了眯,憑著直覺扭頭朝著那方向望去。那裏是一處陡峭的崖壁,像是已經存在了千年萬年,古樸而滄桑。由於有一麵湖在此,水汽蒸騰,崖壁上沾滿了濕滑的苔蘚布滿了粗壯的藤條。偶爾有幾隻鳥歇在上麵,但隻是一沾足就被什麽東西驚走了。
沈滿問道,“那崖壁的裂縫內,是不是有什麽東西?”
丁樓眼中有道光迅速掠過,語氣不善道,“不管你的事!”他盯著沈滿瞧,沈滿近距離看著他,發現他這個人長得不錯,但就是有些陰沉,臉色也過於蒼白了一些。
“你怎麽會知道那懸崖上有東西?”丁樓警惕地看著沈滿,“你難道是陰陽道中人?”
唐玖月冷不防插口道,“你們村寨有個風俗,就是喜歡將人葬在懸崖裂縫之間,洞穴之中,這是大豐朝人盡皆知的事情,我妹妹知道此事也不足為奇。”
沈滿隨即點了點頭。但誠然,她是不知道這件秘事的。按照唐玖月所說,那懸崖之上裂縫之間都是苗人的屍骨,崖壁如此光滑,地勢如此險峻,也不知道究竟花費了多少力氣才將人運送上去。
崖葬,是少數民族埋葬先人遺骸的方式之一,它利用了天然的地勢,在不占用賴以生存的土地的同時,又保障了先人遺骸更加接近天際。他們堅信,這樣做能夠使得先人早登極樂。
丁樓哼了一聲,繼續往前帶路。
一直來到了那處崖壁之下,一個看起來黑漆漆的洞穴前。丁樓打開了用藤木做成的門,站在門口對著二人道,“進去罷。”想必這天然的洞穴就是他們所謂的村寨囚籠了。這裏有大大小小百餘個洞穴,能關人的卻沒有幾個,每個洞穴容納的人也有限。丁樓挑了一個正好能容納兩人的,幸虧沈滿與唐玖月的身材都極為勻稱,若是其中一個稍微胖點,恐怕晚上連翻身都不便。
夜裏沒有星子,四周漆黑一片。
沈滿屈膝抱腿坐在一個有些爛掉的樹墩上,不一會兒就覺得屁股涼涼地,伸手摸了摸,手上都是水漬。於是懊惱地站起來,卻不小心將腦袋撞到了洞穴頂部,隻聽見“咚——”地一聲,沈滿吃疼地捂著頭,彎腰下去的時候屁股又撞到了岩壁。
沈滿臉色發青,她算是真真切切明白了什麽叫做“四處碰壁”。
唐玖月耳邊一直傳來“咚咚咚”的聲響,剛開始她還表示關切地看了下沈滿,後來發現這個人越來越麻煩,而自己得耳朵也逐漸適應了她碰壁的過程聲響,於是後來便自顧自地抱手站在洞口,凝眸望著外麵平靜的湖麵。
沈滿到後來才找到適合自己的位置,嘴中嘟囔道,“我本以為長老所說的關我們一夜沒什麽大不了,按照如今的情況看來,這是活受罪。這個地方既窄小又潮濕,肚子還餓得咕咕叫,這麽一晚上下去,肯定會患上風濕病。”
她說罷小心翼翼地偷瞄唐玖月,她也不是從未吃過苦,在相府的時候她也曾在寒冬臘月裏洗過衣服打過水,還赤腳踩過泥坑。但如今或許是在太閣被寵壞了,人也逐漸變得金貴起來。她此刻還能忍受,但一直處在大豐朝最奢華地位的唐玖月就未必能承受了。
但唐玖月卻出乎意料的冷靜,她抱著手靜靜地靠在洞口,凝視著外麵,安靜得就像是落在湖麵的樹葉。
“唐姑娘,你有心事?”沈滿忍不住問。
唐玖月破天荒地衝著沈滿微微一笑,“有——”
沈滿心跳兀然一停,“什麽心事,能和我說說麽?”
唐玖月優雅地打了個哈欠,“你能不能再挪一挪,洞內唯一幹燥可以睡的地方被你占了,我方才在想怎麽樣才可以讓你自願地挪開。”
沈滿的嘴角抽了抽,“你可是要收我為徒的。”
“對,”唐玖月挑了挑眉,“但是徒弟不應該孝敬師傅?”
沈滿無言以對,隻得讓出一小塊空地,還用外衣將那地方鋪好,拍了拍那塊空地道,“師傅您老人家不介意的話就和徒弟睡一塊兒吧。”她原本就是脫口而出,但話一出口自己卻先臉紅了。自從入夢以來,這是第二次她和唐玖月一起睡了,若放在現世,恐怕到死也沒有這個機會。
沈滿甚至能聯想到青檸和連依見到或者聽到這件事的吃驚的表情,青檸應該會受了刺激導致神經失常,那麽角徵門裏夜夜不會太平。至於連依……
沈滿暫時想象不出連依得知此事的後果,但不會那麽平靜地接受就是了。
正胡思亂想間,鼻間嗅到了一股蓮花的清香。餘光瞥見,這神仙一般的人物竟又躺在了自己的身邊。沈滿內心在澎湃地叫嚷:時間,請你多停留一刻吧!
“睡罷,”唐玖月靜靜地道,“免得等一會兒看到什麽不好的東西。”
“不好的東西?”沈滿不禁聯想到他們就在這懸崖之下,而在他們的上方,正累累擺放著各朝各代留下的苗族先人的骸骨。或許,在入夜之後,這群先人會很無聊地爬出來,然後坐在湖邊悠閑地釣魚和聚餐,聊天和打麻雀。
但是今夜有她和唐姑娘在這裏,先人的靈魂會好奇地過來瞧瞧,挑個順眼的下手吸吸陽氣補足自己的皮膚彈性。
“唐姑娘,你說的不好的東西該不會是……”
“你想瞧瞧?”唐玖月平靜地反問。
“不——不,”沈滿心虛,“我隻是問問那會是什麽,我好做準備。”她仔細想了想,又問道,“唐姑娘,陰陽道中有沒有辟邪的法子?或者我們畫一道符貼在洞口以防止那些東西進來?”
唐玖月鄙夷地瞥了沈滿一眼,淡淡道,“你以為我是道士?再者,哪裏來的符,我們用什麽畫符?”
沈滿眼珠子咕嚕一轉,計上心頭,“我撕片衣服來做符,至於畫符的顏料嘛……”她眼珠子又一轉,興奮地抓起唐玖月纖纖細手,兩眼放光道,“用你的血呀!”
唐玖月翻了翻白眼,抽回手道,“不行!”
沈滿再要言語,腦門上一疼,原來被唐玖月敲了個暴栗,“你以為我的血能辟邪除魔?”
“你是大門監……”
“就算真有鬼怪,他們也不認人間的官兒!”
“哦……”沈滿悻悻地躺了回去。
安靜了一會兒,唐玖月那邊又輕輕地道,“鳳麟玨可還帶在身上?”
沈滿摸了摸腰身,苦悶道,“入夢之前還在,入夢之後就不見了。”
唐玖月喟歎道,“你真是個徹徹底底的倒黴鬼。”